依着尊上的话,好好待在房间里,向来温和的魉却是眉间紧蹙,有些担忧,靠在一旁静静擦拭着兵器的魍却是分了些许心神在魉身上,魍在心中叹息一声,收好了兵器,用神识传音于魉,他其实直接开口也是无碍的,他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声音,可是魉一直愧疚在心。
若是真的开口了,怕是又要惹得魉不开心了。
魍从床边走到了魉的身旁,坐下,“可是忧心会突生什么变故?”
魉摇了摇头,垂眸道,“这黄泉村实在太过诡异,因是有人在此设下了阵法,可我对那阵法一无所知,我只是怕自己会拖累于你。”他的实力远在魍之下,若是遇到了什么灾祸,魍总会先顾及他。
魍却是丝毫没有什么顾虑的样子,他持起魉起了些薄茧的手,亲吻了一下魉的指尖,嘴角擒着笑,眼神温柔坚定,“主上从不会下没有把握的命令,你应该相信主上,也应该相信我,相信你的兄长。”
魉一愣,脸微红,随即温和一笑,他自然是懂得,他们的主上从不会拿下属的性命去开玩笑,魉点了点头,凑近了些,头埋在了魍的脖颈间,有些依赖的搂住了魍的腰身,“哥……”
魍了然的轻轻拍着魉的后背,一下又一下,魉在外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形象,也就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暂时休息一会儿,魍自然是欢喜的,欢喜他与魉是双生子,从小可以陪在魉的身旁,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魉的另一面,比其他的人更了解魉的心中所想。
但是每每看到魉脆弱的一面,他有忍不住疼惜,若不是因为他,魉也不用这么辛苦,其实他更希望看到儿时无忧无虑的魉,能在他守护的一方净土里灿烂微笑的魉。
估摸着时辰,魉正经坐到一旁,从储物戒中,取出两杯热茶来,一杯递给魑,一杯自己拿着悠哉的品着。
果然,没有多久,那名唤阿毛的孩子去敲了魑与薄奚房间的门,让魑与薄奚出去,魉的心中有些许担忧,而后便响起了打更人的声音,接着是锣鼓声,和孩童们念鬼谣的声音。
魉静静的数着那鬼谣被念的次数,数到第二回的时候,他心下稍安,可等到第三回响起时,魉看见那些弥漫到房间的白雾,有些慌乱了,魍适时的紧搂住魉,“不怕,哥在这呢。”
魉轻轻答应了一声,任由那些白雾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魍和魉起身,他们感觉到了一丝空间上的变化,他们已经离开了房间,脚下是有些湿润的土地。
魉垂眸一看,是血,魉瞳孔一缩,往后退了些许,魍在后相扶着,
“我在。”
魉面无表情,冷着张脸,推开了魍,却是牵紧了魍的手,魍嘴角一挑,有些坏心眼的捏了捏魉的手,魉有些惊讶的侧头瞥了一眼魍,魍伸出手,揉了揉魉不再做声。
看似平淡无奇的动作,却是让魉的心安定了下来,牵着魍走向白雾深处,魉在阵法上很有天赋,所以鬼尊有专门教魉阵法上的事,虽然魉在阵法上的建树不及鬼尊。
可基本上他还是能分的清的,在白雾弥漫了整个房间时,他们便是已经入了阵了。
入了有人早先便设在黄泉村的阵法,他们此时漫无目的的走着,幻境之中没有具体的时间变化,他们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白雾却突然在他们眼前散去了。
可在白雾完全散了那一瞬,魍和魉望着眼前的景象,魍匆忙遮住了魉的双眼,魉的身体颤抖着,脸色有些许苍白,他牵强一笑,“哥,我已经没事了。”
所以现在就算那一天的噩梦重现,他他也绝对可以受得住,不需要魍再挡在他的面前,替他承受那些。
在眼前景象出现的那一刻,魉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这阵想必是以幻境为基础的,幻境依据每个人心中所在意的事情,随机发生变化,而对于他和魍来说,最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那件事,他们一族人惨遭屠杀的那一天。
人们常说鬼怪,鬼怪,事实上鬼和怪是由区别的,这两种皆因心有执念而存于世间,鬼是凡间的亡灵魂魄迟迟不肯入地府,心有执念,而存留下的一类,也就是说他们生前是人。
而怪则不同,他们的生前是妖。
人变成了鬼,好像已经被凡间的人所接纳,可妖一旦变成了怪,却是被妖界所不齿的,与堕魔没什么分别,也正因此,魍魉沦落到了魔域遇到了魑。
魉望着眼前的巨石上,所刻着的字,眼中满是怀念,他轻轻的跟着喃喃了一声,“九幽”,他与魍都曾是九幽族的一员,都曾是九幽族里的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猫妖。
九幽族算是妖界一个较为古老的隐世部落,虽不被妖界的人们所熟知,但是部落里的人自给自足,日子过的也很是悠哉乐哉,部落里的人都很友好,每家每户相处的都很融洽。
九幽族有一个族内人都知晓的但不被外人所知的一个秘密,统领九幽族的族长一脉,历来是五界中人争相抢夺的九尾妖猫,九尾妖猫对五界中人珍贵到何种程度你可能无法想象。
九尾妖猫的皮毛若是做成衣服,那衣服任何东西都无法伤其分毫,是护主法器的上好材料,妖猫的血肉几乎是全身各处都能入药,且是上好的救命药,若说妖猫最为珍贵的是何处,那便是它的尾巴。
传说,九尾妖猫,一尾一命,其言其实不全然是假的,九尾妖猫确实有九条命,它的八条命是虚的,能替它或者它甘愿保护的人挡上八劫,唯有最后一尾是真命,若是连最后一尾都断了,九尾妖猫气数便是真的尽了。
九幽族是专门保护九尾妖猫的部落族类,在他们保护九尾妖猫的同时,九尾妖猫也在庇佑他们,让他们得以在一处安生,好好生活下去。
在妖界,强大的妖族数不胜数,弱小的族类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聚集起来,成为一根不易断的绳,方才能在妖界有立足之地。
魉沉默的走向了这幻境之中的九幽族,他和魍的故乡,这是多么讽刺的事,这么多年之后,居然在这小小村落中,又重新经历一次这样的噩梦。
魉牵着魍的手不自觉握紧,另一只手隐于袖中颤抖着握紧,魍却是脚步一顿,停下了,魉低头,眼底是止不住的恨意,纵使主上已经帮他们报了灭族之仇,可他还是恨,若不是他太过弱小,怎么会只能眼睁睁看着魍在他面前饱受折磨。
魍有些不知所措,望着魉有些颤抖着的后背,这么多年过去了,魉到底还是没完全放下当初的事,魍轻轻松开了魉的手,魉猛地转过身,抓住了魍的手,脸上满是惊慌。
魍却是很坚定的挣脱开了魉的手,他双手捧着眼眶已有些红润的魉的脸,嘴微微张开,那破锣嗓子的声音,便传到了魉的耳朵里,魉几乎是立刻落了泪。
魍却是笑了,“伏吟,我喜欢你,伏音喜欢伏吟。”伏吟与伏音是他们还在九幽族时的名字,魍是伏音,魉是伏吟。
魍温柔的擦去了魉脸上的泪水,凑过去用他的额头抵着魉的额头,“伏音从小便喜欢着伏吟,可小伏吟却不知道。”
“伏音是哥哥,小伏吟是他的弟弟,是他捧在手心里疼惜着的人,伏音曾为自己心中龌龊的念头感到不齿,所以他决定好好陪着伏吟,不再动什么妄想。”
“伏吟慢慢在伏音的陪伴下长大了,出落的越发好了,明明是跟他一样面孔,伏音却觉得伏吟要比他好看多了,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那念头却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这是魍第一次跟魉说这些,魉一直以为魍是顾及他才愿意跟他在一起的,他一直以为魍只是身为哥哥不好拒绝一直疼爱的弟弟罢了。
魍的声音明明已不复当初那被九幽族人津津乐道的天籁之音了,可听在魉耳中却比那天籁之音更悦耳动听,更加让人心动,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魍的述说却还在继续,“伏音开始找机会,偷偷亲近着伏吟,小伏吟睡着时不易被吵醒,伏音总是在伏吟睡熟时,偷偷亲吻着伏吟。”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伏音最终决定向伏吟坦白心意,可那日却是族内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
魉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魍脸上的神情,魍脸上却是欣喜的,他用神识传音继续说着,“其实我很庆幸自己的嗓音被毁了,很庆幸那场劫难,若不是因此,我又怎会知晓小伏吟其实也是喜欢我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主上也为我们报了仇,我和我的小伏吟还活在世上,并且一起生活着,你可能无法理解我心中的欢喜。”
“做了那么久的梦,终于实现了,伏吟,伏音心悦于你,你可知?”
魉的身体一抖,魍小心翼翼的捧着魉的脸,如同某种珍稀的易碎物,他虔诚的在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用鼻尖轻蹭着魉有些湿意的脸蛋,吻掉那些珠子,有点咸咸的,魍却是放下了心。
魉伸出手,轻扯住了魍的衣袖,魍瞧着眼前人类似撒娇的动作,感觉心都化了,眼神温柔的都快溢出水来了,魍轻轻的在魉的唇上落下一吻,并不深入,也不带任何想法。
只是单纯的,充满怜惜的逐吻着,像是与魉嬉戏一般,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一把搂住魍的脖颈间,魍立马伸手搂过魉的腰,让魉能舒服一点,魉方沉甸甸的那颗心,如今却如身处云端一般,轻飘飘的,很舒服,有些不真实。
魉自然是知道魍的用意,两人相处这么多年月,怎么可能不知彼此所想,魉视线逐渐清晰,魍望着他时脸上的表情,头一次那么深刻的印在他的心里,魉眯着眼睛笑了,“伏吟怎么聪明,自然早就知道了。”
魍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一声,“是。”他的小伏吟这般聪慧,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魉凑过去,一把轻咬住魍的下唇,魍微微张开嘴,魉便溜了进去,不像魍的温柔,魉有些急躁,好似急着证明什么,魍顺从着魉的动作,双手却慢慢收紧,他轻抚着魉的发,将魉牢牢的拥入怀中。
一吻毕,魍魉相视一笑。
“我喜欢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