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锦绣衣,有美人如斯,面若桃花,巧笑嫣然,那一颦一笑都令人沉醉不知归路,那声声轻语都如同柳上黄鹂一般悱恻缠绵。
美人端坐在铜镜前,纤纤玉手持着一把桃木梳静静地梳理着自己的发,淡笑着打量了一番镜中的人,鹅蛋脸柳叶眉,唇不点而朱,眸不抬而媚。
美人额间画着梅花的纹路,更衬得皮肤白皙胜雪,她身着朴素的淡紫色衣裳,头上梳着简单的垂鬓分肖髻,发髻上一支水晶步摇调皮的随着美人的动作而摇晃,总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要跌在地上粉碎彻底的感觉,让人不由为那美人捏把汗。
若是那水晶步摇跌落在地上的碎片,溅到了美人,那可如何是好?
美人天生一副温婉的气质,就静静地坐在那儿如同书画一般,让身旁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安静了下来。
过了那么一会儿,美人依旧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自己垂下来的乌发,然而候在门外的人却是终于有了动静,一声极轻的呼喊,在这殿中回响,“天后,天帝回来了!”
美人淡笑着的眉眼听闻这一句的瞬间,立马变了个略显狰狞的模样,她豁然起身,手中拿着的木梳应声而裂,她默默的将她“不小心”弄断的木梳塞进抽屉里。
听着那脚步声一步两步缓缓靠近的时候,天后又瞬间坐回了位置,身体微微侧着,刚好掩住自己的面,不让门口出现的人能一眼瞧得见。
天帝温乐刚刚一进门便望见了自家媳妇儿肩膀小弧度的颤抖着,一声又一声刻意压抑的抽泣,让温乐听着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温乐几乎是没有多想便小跑进了房间里头,轻抚住自家媳妇儿的肩膀,小声哄道,“媳妇儿你怎么了,又是谁惹着你了?跟我说,我帮你出气去!”
天后偷瞄了一眼温乐着急的神色,随即继续抽泣道,“还不是你!都是你的错!”
温乐蹙眉,脑海里思考着他最近是否忽略了他的心上人,答案是没有,他几乎是日日陪伴的,温乐又想了想他是不是做错了其他的事,惹媳妇儿不高兴了。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着实想不出是哪儿出了错。
温乐只能温柔的揽过自己媳妇儿的柳腰,小声安抚道,“对,就是我的错,所以你说说看,到底怎么了?”
被哄着的天后轻哼了一声,微微扬起了她的天鹅颈,“我可都听说了,连地府的那小阎王都追着媳妇儿了!”
温乐闻言,不由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心道,那小阎王可不就只有那老鬼能收的住吗?谁想冒着被天道惩戒的劫难,去喜欢上一个无心之人?
这等险事,估计也就只有那老鬼敢做了,可温乐一听媳妇儿谈起此事,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知晓媳妇儿是哪儿出了问题了。
果真不出他所料,天后下一句便埋怨道,“凭什么连冷冰冰的无心阎王都找到了伴儿,可咱们俊美无双,斯文有礼的儿子,这都多久了,连个伴儿都没有!”
温乐嘴角一抽,想说你那斯文有礼的儿子不过只是你看到的假象罢了,那小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心里阴着呢!
天后说完,又伸手拍开了温乐放在她腰间磨蹭着的手,怒道,“我说认真的。”
温乐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他沉吟了片刻,认命了,“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天后弯了弯嘴角,垂眸作苦恼状,她好半晌才抬首一望,水汽氤氲的杏眼分外怜人,她朱唇轻启,唤了声,“乐乐……”
天后此言一出,还未退下的宫人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温乐满脸无奈,随即转头冷眼望着那些宫人,宫人们适时的出去,并带好了门把手。
温乐无奈道,“不是都说好了吗?在外人面前不能唤我乳名。”
天后狡黠一笑,没了半点方才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睛柔声道,“夫君,你说了,成亲之后,什么都依我的。”
温乐宠溺的望着眼前这闹腾的人,轻轻一颔首道,“是了,我既然答应你了,就绝不食言,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不好的地方,我会替你修整的。”
天后开怀一笑,起身抱住了温乐,“乐乐最好了!”
温乐哭笑不得的接住了扑向他的自家媳妇儿,补充了一句,“都说了,不能喊乐乐。”
天后蹭了蹭温乐的肩膀,不理会温乐这么一点小抱怨,她抬首在温乐脸上吧唧了一口,笑道,“乐乐,我想给儿子准备一相亲宴。”
温乐挑眉,搂着天后坐到一旁的云柔软塌上,“相亲宴?这样岂不是五界中人都能接到消息了。”
天后点了点头,蹙眉道,“这样不好吗?召集一大批俊男美女,任咱们儿子挑选。”
温乐喉间一梗,被那俊男二字激的说不出话来了,“夫夫人,咱们是不是也该为子孙后代想一想?”
天后听此,疑惑,这挑选伴侣与子孙后代又有何关联?“不管,我只要儿子高兴,儿媳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不是魔界中人,我都不在乎。”
温乐听到最后一句时,却难得的沉默了,魔界与天界的仇怨已久,媳妇儿可以不在乎,但他却不行,“这样是否有失妥当?我们还应为儿子筛选一番才是,如若都入不了我们的眼,儿子那边又岂会看得上?”
天后点了点头,心道了一声的确,来的人鱼龙混杂,有不少不轨之人说不定都会趁此机会进入天界,他们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天界的安危,都应该好生挑选一番才是。
温乐见媳妇儿并不反对,便又提了一点,“还有那相亲宴,我们如此做之后,我怕儿子脸上会不好过啊!”
天后蹙眉苦恼了一句,“那该如何是好啊?”
温乐低声笑了笑,随即轻声斥道,“关键时候,倒是蠢的可爱,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到时候借着你的生辰,挑选一些好的,在生辰宴上,让儿子自己去观察岂不更好吗?”
天后双手猛的一合,清脆的一声响,她回眸温婉一笑道,“乐乐你真聪明。”比她这脑袋瓜子可要聪明多了。
温乐笑了笑,揉了揉天后如瀑般的长发,“纵有千般智慧,于我而言,又怎敌一个你?”
天后没好气的拧了温乐一把,轻推开了温乐,“就没个正经,先说好了,这次的相亲,不对,这次的生辰宴我想让那阎王和那老鬼来做个见证!”
温乐惊讶,他是一点也没跟上天后的思路,好端端的,唤那老鬼与阎王来作甚?
天后伸手点了点温乐的眉心,似乎是已经确定了那阴晴不定的老鬼会来参加生辰宴,她笑道,“自然是让辰儿沾沾他们二位的喜气,顺便让他们帮着参谋参谋。”
然后呢,让他的儿子跟那老鬼一样去追求一个男人?温乐嘴角一抽,是真的无奈了,那老鬼如今虽然回来了,可那性子倒是真的没怎么变,那样性子的老鬼,怎么可能同意来生辰宴呢?温乐如此一想,心上又舒坦了不少。
天界,辰欢殿,天龙族太子温辰的住所。
往日里被暖阳围绕着的辰欢殿不再温暖,殿外的守卫一声不吭,殿内的宫人们早就被遣散了出去,地上四处都是被砸碎的东西,狼藉凌乱。
过分冷清的辰欢殿内室,温辰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床上疑似沉睡了的人,那人的眉眼深邃,皮肤有点病态的白皙,那身体消瘦的不成样子。
连寻常人都不难看出床上躺着的人,分明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可温辰却是不信的,他不会信,也不敢信。
眼前的人,是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可如今竟是要又一次离他远去?他如何能甘心!
他们俩明明已经约好了,一起度过剩下的朝朝暮暮,温辰将所有的事都准备好了,可好景不长,没有一点预兆的,床上的人就这么病了。
无人察觉得出他的病因,所谓病来如山倒,大抵说的就是如此了。
床上躺着的那人唤作辰亦,对外辰亦是他温辰的贴身侍卫,对内辰亦是他温辰今生想呵护的唯一。
现如今,天界与妖界都已经同意男男相恋了,他们明明已经快要熬出头了,可为何就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这样的岔子?
温辰真的想不通到底是哪儿错了。
温辰的头发披散着,眼眶红肿下方还笼罩着一层青影,点点胡渣冒了出来,身上穿着的那衣服松松垮垮没个正形。
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全然没了温润公子的气质,一眼望过去更不像是那个随和近人的天龙族太子温辰。
温辰充红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望着躺在床上的辰亦。
他的嘴微微张合,离的近了,才听得出原来他在一直唤着辰亦的名。
耳边不由回想起多年前再相遇的对白。
“你唤作何名?”
“温辰,那你呢?”
“我啊,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咱们都已经认识了,不交换姓名好像也不太好,让我想想,既然你叫温辰,那我便叫辰亦如何?”
……
温暖晨曦下,那人璀璨笑容夺目如此说道,那是他此生再难忘却的风景。
辰亦,辰亦,你难道不是想要成为温辰的唯一吗?
所以啊,你醒来看我一眼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