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和喧嚣似乎已经成为生肉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哪个夜晚平静无波,反倒显得诡异起来。
今晚这场抢人风波才刚刚开始,以洪香菜为首的深蓝病院率先到场,并且在郑南方自投罗网式的行动下,取得至关重要的一分。
而嘶哑庄园紧随其后,与前者时间点咬得严丝合缝,谁都没有给对方太多喘息时间。
郑南方毫无疑问的被俘了,当然他的处境目前尚可,起码没胡逼那么惨。
郑南方身上的秘密以及他所掌握的蜂巢讯息,使得下城区和荒原臭名昭著的两大势力也无法轻易忽视。
唯一的区别在于,洪香菜相信胡逼没有骗她,但西霸风对沙曼的话仍持保留意见,这也是他没有亲自来生肉镇的原因。
洪香菜不想招惹嘶哑庄园,西霸风又何尝愿意得罪深蓝病院。
这两家分别坐大,各有优势,双方老大都不傻,在以往时日中,合作交易远远多过拼杀死斗。
只是这次涉及蜂巢讯息……就好比两个色狼同时瞄上了一个姑娘,俩人都想拿一血,又担心被旁边的同行背后来一枪,如此僵持不下,都有点尴尬。
郁修竹有点后悔接下这趟任务,对方是深蓝病院大姐头,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人家都有杀伐决断的先发优势,自己只是代言人,无法即时征询老大的意见,如果这件事处理有差池,背锅肯定是免不了。
“哥,要不我先回去通报一声?”小正太一脸大人模样,硕大的左轮手枪在指间转起大风车,斜睨着对面的病院势力,丝毫不惧。
郁修竹扶了扶眼镜,一时也拿不了主意,犹豫道:“一来一去这么远,洪香菜不会给咱那么多时间,你让我想想。”
带路党沙曼有苦难言,对面的郑南方一直盯着她,那眼神自己见过,心里毛的厉害。
几次忍不住想过去把邀请函还给他,又怕郑南方翻脸无情给自己一刀,几番犹豫不得要领,只能继续躲在这对兄弟背后装鹌鹑。
整件事情的核心当事人此刻倒是很轻松,这种局面出乎他的预料,但显然这是最好的结果。
这两家彼此忌惮,却又目标一致,在郑南方看来,他们除了合作没别的选择,真要大打出手,自己肯定是稳赚不赔。
“老胡,我对你很失望。”趁着两家大牛谈判,闲极无聊的郑南方钻进红鸟拿胡逼开涮:“大家萍水相逢,你干嘛坑我。”
胡逼还没从镇定剂中缓过劲儿,整个人萎靡不振,狂野的胡须都失去了光泽,蔫了吧唧贴在脸上,一声长叹:“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催的。”
郑南方对胡逼印象其实还不错,总的来说,虽然被他卖了,倒也没啥可气,只是多了些好奇。
“你跟那女人说我知道蜂巢?”
胡逼点了点头。
“她抓你是为了什么?你俩是有过节还是有旧情?”
胡逼脑袋靠着车窗,看着洪香菜在那里指点江山和嘶哑庄园的人打嘴炮,沉默许久,叹道:“以前认识。”
“我这次被你害惨了,你就打算拿这四个字糊弄我?”郑南方点了根烟塞进胡逼嘴里,道:“你知道嘶哑庄园的人为什么会来这儿吗?是沙曼带来的,你被抓走以后沙曼也溜了,扭头就去嘶哑庄园把我给卖了,跟你一样,也是蜂巢。”
胡逼吸了口烟,扭过头看住郑南方,眼神古怪,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倒是没卖蜂巢什么的……”
“嗯?”
胡逼讪讪一笑,尴尬道:“蜂巢我也晓得一个,拿来糊弄洪香菜也可以……我说你知道环岛。”
“……”
看到郑南方脸色变得难看,胡逼急忙解释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啊老弟。再说了,我又不指望你真能带她去环岛,我是为了拖延时间,然后想办法溜。”
“办法想到了吗?”
“还没……”
郑南方强忍着给他一刀的冲动,撮着牙花子暗骂:“我才是出门没看黄历,千里路都有惊无险走过来了,到了栽在你跟沙曼手里。”
胡逼也是一脸无奈,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沙曼出卖你的?你不是说她溜了吗?”
“我有我的方法。”郑南方白了他一眼。
胡逼打蛇随棍上:“那你再想个办法,解决一下咱们现在的问题。”
“少来。我的问题我知道怎么解决,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咱不是搭档吗?说好一起参赛呢。”
“搭你个鬼,仨人组队,俩人卖我,我他妈对你俩笑多了吧?”
胡逼自知理亏,也不好发作,眼下郑南方是唯一的希望,只要能脱逃,这会儿让他骂两句撒撒气也无可厚非。
“老弟,这次算我欠你的,咱俩私下再算。”胡逼朝外边努努嘴,道:“内部矛盾好解决,可这两拨人吃人不吐骨头,跟他们打交道没好结果。”
“你觉得我能怎么办?”郑南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揶揄道:“把他们都砍死吗?”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胡逼病急乱投医,想起此前郑南方种种怪异行为,试探道:“找你朋友来救个场?”
“远水解不了近渴。”郑南方摇摇头,道:“实话跟你说吧,还真他妈巧了,我今天刚刚得到一个蜂巢的消息。如果洪香菜跟嘶哑庄园的人达成协议,我是打算带他们去那里的。”
胡逼大吃一惊,眼珠子快瞪出眼眶,大多数人只有耳闻的蜂巢怎么在这小子跟前跟他妈大白菜一样,伸手就来?
“你他妈该不会是RCA的人吧?”胡逼眼神越发古怪,试探了一句。
郑南方仍在观察外边的动静,闻言摇摇头:“不是。”
胡逼眼中狐疑神色不减反增,愈发愕然:“你居然知道RCA?”
郑南方一脸莫名其妙:“这tm不是你问我的吗?”
“小子,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多了。”郑南方很是臭屁,撇撇嘴道:“反正不会跟你说了,你嘴上毛这么多,办事都不牢。”
胡逼吃了个瘪,吃不准郑南方所言真假,只好暂时压下疑问,将重点回归当下:“你说那个蜂巢在哪?”
“圆顶渔场。”
胡逼闻言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兴奋道:“妙啊!把这两波人引到那里,让他们三家狗咬狗,咱们趁机开溜!”
郑南方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似有犹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也不确定该不该这样做。”
“怎么?”
“不知道,有种不好的预感。”
……
生肉镇的谈判仍在继续,无论当事三方亦或围观车手,今夜注定无眠。
那些当地居民和参赛车手倒是乐得看热闹,只要不伤及他们的利益,这些人爱怎么闹怎么闹,若能看到两大恶名远播的势力掐架,那也是不虚此行了。
镇上某三层小楼,窗口人影闪现,一男一女驻足阳台,远远观察着匝道那边的喧嚣。
两个人隐在黑暗中,只能透过扑朔剪影分辨性别,女人身材婀娜,斜叼着烟;男人默不作声,宛如一尊死物,无声无息。
“要去提醒吗?”女人问道。
男人摇头:“情况比我想象中复杂得多。”
女人:“但过程是一样的。”
男人:“现在还没法确定。”
女人:“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男人:“老实说,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开环还是闭环……你能确定吗?”
女人吐了口烟,将烟蒂弹出阳台,看着火星在夜晚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消失不见。
男人继续道:“两种情形的走向你我都无法预测,我们连起点在哪都不知道……”男人顿了顿,环顾四周,喧嚣依旧,和往常每一夜都没有太大差别,“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下去,总会有变数。”
“我听你的。”女人默然点头,挽着男人走回房间:“该吃药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男女似乎没有开灯的意思,各自吃了药,就这么坐在黑暗中,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过了许久,匝道那边有了动静,女人起身去阳台,举起望远镜看了会儿,回头对屋里道:“他们达成协议了。”
男人走了出来,接过望远镜向那边看去……匝道口封锁线已经撤掉,红鸟和蝰蛇并驾齐驱,一马当先;七辆救护车紧随其后;集装箱卡车殿在队尾。
浩浩荡荡,杀气腾腾。
三方车队离开后不久,另一组沙漠越野组成的车队也驶离出口,看方向,应该是尾随而去了。
……
“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着吗?”女人问道。
男人闭目沉思一阵,喃喃道:“你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嗯?”
“不考虑前因,不考虑后果,不考虑方方面面的任何因素。”男人睁开眼,盯着远处还未消失的尾灯,目光灼灼:“你会怎么选?”
女人若有所思,片刻后,转身朝楼梯走去:“我去车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