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荒原国道风沙暗涌,重型皮卡好似一尊沉默的钢铁巨兽,不断发酵着危险的气息。
车里的局面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临时组队的三个人,上一秒刚刚缓和关系,下一秒便面临着撕破脸皮。
对于沙曼而言,郑南方和胡逼都是自己没法招惹的危险人物,他俩如果翻脸,自己依然是另一个的俘虏。
想要摆脱小命被他人掌控的困境,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两败俱伤,最好都死掉,而此刻兴许就是绝佳机会。
沙曼暗暗打定主意,死死盯着抵在郑南方脑袋上的枪口,不动声色卸下右手戴着的蛇形戒指攥在手心,将尖锐一端顶出指缝。
只要胡逼开枪,她就可以趁机袭击胡逼。这枚盘蛇戒的尾端已经戳瞎过好几双眼睛,虽不致死,但足够给她赢得跑路的时间了。
前排的两个人呼吸平静,尽管剑拔弩张,却没有一丝火药味。
倒是沙曼紧张到手心出汗,心里一个劲儿催促胡逼开枪,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良久,被枪指着的郑南方好像才回过神,轻轻咳嗽了声,看都没看旁边的胡逼,平静的说道:“锈了。”
“什么?”掌握主动权的胡逼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清郑南方的话,忍不住瞟了眼沙曼,后者也是一脸懵逼。
“我说…”郑南方指了指顶在头上的枪,慢条斯理解释道:“这枪生锈了,撞针是坏的……你从哪里捡来的?”
“……”
“……”
“别装了,胳膊不累吗?”郑南方扭头看着胡逼已经涨成猪肝色的脸,咧嘴笑了:“这枪比我岁数都大,就算没锈掉,也该淘汰了,很容易炸膛的。”
胡逼眼中凶光更盛,怒极反笑,骂道:“狗鼻子还真他妈灵光,但老子要想杀你,有没有枪都一样。”
“嗯。”郑南方倒是没有反驳,反而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我打不过你。不过你如果动手,沙曼就会偷袭你,结果就是咱俩死在这里。”
后排某人如遭雷击,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还没等她解释,胡逼的大手便已经卡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扯到前排。
沙曼本能的试图挣脱,却忘记了手里攥着的蛇形戒,挣扎中戒指脱手掉落,彻底露馅。
郑南方捡起戒指,在胡逼眼前晃了晃,笑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不不不不是的,我可以解——”
‘嗵!’
胡逼扬手一枪托,沙曼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娘皮。”
胡逼骂了一句,将软成一摊的沙曼丢回后座,脸色变得有些复杂,看着郑南方的目光愈发古怪。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你指什么?环岛还是沙曼?”郑南方耸了耸肩,示意胡逼先开车,看起来丝毫没有把刚才发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这倒搞得胡逼更加尴尬,自己明明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不知怎么地,却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胡逼很讨厌这种感觉,但理智告诉他,眼下绝对不是翻脸的好时机,相比邀请函,这个小子似乎更有意思。
“环岛不说也罢,反正我也只是听过些传闻。”胡逼调整好情绪,想到刚才的事情哑然失笑,将那把用来唬人的破枪丢到一旁,爽朗大笑起来,道:“你很懂枪,观察力也敏锐得吓人。逼爷在荒原和下城区混迹了这么久,妖魔鬼怪也见过不少,不过坦白讲,你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说着抬手指了指后边的沙曼,继续道:“我晓得这小婊子没安好心,但也没想到她有胆子跟我动手,你是怎么发现的。”
郑南方手指敲打着玻璃,似笑非笑,道:“我不懂枪,也不知道她的打算。”
“嗯?什么意思?”
“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郑南方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可这幅嘴脸在胡逼眼中却变了味,有种戏谑的意思。
“你耍我?”胡逼挑了挑眉毛,语气不善。
郑南方摇头道:“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枪、沙曼,包括环岛,都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作为一根下城区老油条,胡逼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信心,然而此刻他的信心有点崩盘的意思。
郑南方不像是胡说八道,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莫名其妙。
胡逼觉得,如果他不是精神有问题,那就是自己脑子秀逗了,理解力直线下降。
“你说的朋友……是指什么?”
“就是朋友。”郑南方表情有点苦恼,捏了捏眉心,忽然叹了口气,道:“总之我没有骗你,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你听,而且我也不想解释。你当我是神经病也无所谓,反正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必想太多。”
胡逼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这他妈又是一段故弄玄虚的鬼话,不过细想也对,自己和这小子之间的关系远远没到相互掏心窝子的地步,没必要太较真,反正临时搭伙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通此节,胡逼心里就释然多了,掏出皱巴巴的自制卷烟,给郑南方丢了根,自顾自点上,道:“那说点正经的吧,你对公路赛了解多少?”
“只知道这是通往上城区的唯一渠道,其他的一概不知。”郑南方坦然道。
胡逼吐了口烟,语带调侃:“真他妈服气,说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愣头青不怕死呢。你知道参加公路赛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郑南方摇摇头,又点点头,道:“都是你这样的人?”
“哦?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流氓、恶棍、危险分子。”
“哈哈哈哈,小子,逼爷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郑南方也笑了,调整了下坐姿,仰靠在座位上,眯眼望着黑暗中不远处闪烁的零星火光,问道:“生肉镇快到了吧?”
“嗯,那边亮着的就是了。劝你一句,不要再把‘环岛’、‘朋友’什么的挂在嘴上。”
胡逼表情恢复严肃,声音逐渐沉了下来,道:“我们要在生肉镇待三天,这三天会有各种各样的参赛车手集结在这里,保持低调,尽量别和那些妖魔鬼怪有接触,一切等到开赛再说。”
“好,听你的。”郑南方完全没有异议,就这么自然的听从了胡逼的建议,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急忙坐起身望向后视镜,道:“后边有车过来了。”
胡逼闻言瞟了眼后视镜,天色太暗,风沙又大,后边路上有黑影在急速靠近,隐约能听到引擎轰鸣的声音。胡逼哼了一声,重重踏下油门,重型皮卡发出怒吼,速度顷刻飙升。
尾随在后边的黑影似乎也察觉到前车的变化,骤然打亮车灯,刺眼灯光直射过来,接着也是一阵猛轰油门的动静,眨眼间,后车便追了上来,与重型皮卡并驾齐驱。
郑南方摇下车窗看了过去,一辆火红色跑车风驰电掣,与重型皮卡保持这一个车身的横距,也不超车,就这么并排狂飙。
“妈的,红鸟。”胡逼啐了一口,骂道:“疯女人。”
“谁?你认识?”
“深蓝病院的疯子,洪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