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来歇脚的人越来越多,楚轻葵顾不过来乐正昭索性就让他先走了。小王爷心里委屈,又回去拉着许尘喝花酒解闷气去了。
楚轻葵一直忙到日幕垂落这才收拾起了茶摊,将桌椅茶壶锅碗统统收进租来的推车里,准备回去。
“我帮你吧?”
耳边响起还算熟悉的声音,楚轻葵侧头一看,是午时那位俊朗少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楚轻葵摇摇头,那少年也不顾伸手推了车笑的好看:“你家在哪儿?”
楚轻葵见他执意如此,便默默的在前面领路了。少年也不在意她话少的可怜,反倒自己找了话茬:“在下潘凌炀,敢问姑娘芳名?”
“楚轻葵。”她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何用意,只是少年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让她不自觉的信任他。
潘凌炀心情大好,只字不提关于她和乐正昭的事情。一路推着装了不少东西的木推车还带着笑容,楚轻葵见此默默的走过去,伸手帮着一起推了。
看着楚轻葵的接近,潘凌炀唇角微微勾起。
“到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楚轻葵住的地方,潘凌炀默默记下这地方,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似乎有吵闹声。楚轻葵微微点头转身便进了院子。
原是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家又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晓这个地方的,二人站在院子里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楚云氏。
楚轻葵将帷帽摘下,走过去看了一眼大伯母:“大伯父和大伯母是有事吗?”
面对楚轻葵他们二人倒也能收敛一点,只是依旧没有好脸色:“你还有脸问我有事吗?我只问你谁让你把茶山租出的?弄了一堆外人守着茶山,茶农的钱……”
“我还当什么事呢,父兄不在家我自己也打理不过来茶山。正巧听闻有人想要租茶山便租了出去,只是不知道和大伯父大伯母有何干系?”
楚轻葵去粗瓷罐里舀了一口水喝,大伯母插着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茶山本来也是弟弟家的,他们往年偷偷摸摸的拿去卖点也没人说什么。只是没想到今年楚轻葵会将茶山租出去,那人还派了不少凶神恶煞的人将茶山团团围住,便是茶农也只能交了茶钱才能出来。
如此一来他们家便断了财路,只是……
“咳咳,小葵啊刚刚是伯母语气不好。伯母心里着急难免有些火气,你也知道你堂哥和堂姐都在苏州读书,那边开销大这不过两天就是公休了,伯母这是没办法……你上回不是抓了獾子?那皮毛想来也能卖上不少银钱。要不你先给伯母拿着吧?”
大伯母难得好言好语了一番,楚轻葵却是不领情。前世就是如此,大伯母有求于她们的时候就温声细语,一旦满足了他们便又对他们打骂。每次大伯母的说辞都一样,因为堂哥和堂姐的事上火语气重了些,不是有心的。
这理由楚轻葵听了大半年,也不打算信了。
“大伯母,如今我们自己也是要花钱的。这租院子要钱,买柴米油盐酱醋茶也要钱,小辞也到了去私塾的年龄,这家里处处都要钱。我们又哪来的闲钱?那獾子皮的钱我都换家里要用的东西了。”
楚轻葵面色清冷,这话让大伯母瞬间绷不住了扯着嗓子喊道:“谁让你们搬到这来的?山上住的不好?你们一家两个女人一个小孩子又能吃多少东西?哪就需要那么多银钱了?还有小辞也是个愚笨的,他去上私塾?”
话音刚落就见楚轻葵冷眼看着她,那眼底晦暗不明让大伯母刚窜上来的火气一下子就熄了下去。
一旁的大伯父见媳妇压不住这个侄女,便帮着附和道:“你爹把你们托付给我们,你们自当是要孝敬我们家的!如今你堂哥在苏州混的也好,等他好了你们还怕他不照应你们一二吗?真是女人见识,目光短浅!”
楚轻葵冷呵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我可不敢随便指望,我说过你们谁要是再当着我面说我弟弟和嫂嫂的坏话,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大伯母莫不是以为我不敢吧?”
楚轻葵摸上了腰间的苗刀,大伯母一惊跌坐在地上开始鬼哭狼嚎:“侄女要杀姑母了啊!大家快来看啊!”
一顿鬼哭狼嚎倒也惹得不少邻居闻风来看,楚云氏皱了皱眉头,哪里能看着妹妹受欺负走上前去柔声抹泪:“好伯母,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一家吧。家里的男人都去从军,唯剩下我们两位弱女子和一个孩子。家里处处用钱用的紧,哪里还能出得起您儿女的私塾钱?”
楚云氏本就生的柔弱面庞,且性子也软弱瞧着就不是厉害的角色。加上梨花带雨的哭诉,一时间邻居们都在议论大伯母这一家。
大伯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女人这么会能说善辩了,坐在地上指着她喃喃的说不出口。大伯父上前一步怒喊道:“说起来你们单独搬出来没准就是藏了什么野男人!否则你们哪来的钱又买院子又买家用的?”
楚轻葵眼神一冷,摸刀就要过去,楚轻辞见此也顿时哭了起来,比大伯母哭的还要响亮。楚轻葵刚要去哄他,就见弟弟哭喊道:“伯父伯母都是坏人,欺负嫂嫂和姐姐!”
楚云氏见此,也跟着说道:“我们为何执意搬出来伯父心中还没有分寸吗?当初我相公和公公从军之前曾给了伯父一笔银子,求您好好照顾我们一家。可是拿了银子还处处刁难与我,早起生火做饭慢了一点便是言语责骂,我们不搬出来又能怎么办呢?生生忍着你们欺负我们?”
“连小辞那么大点的孩子你们也不嘴下留德,这院子是小葵冒着危险打猎换钱租来的院子,你身为长辈如此对待我们还污蔑我,你们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要生生逼死我们一家才肯善罢甘休?”
楚云氏说的句句血泪,让周围人听了无不可怜。尤其是这一家子都瘦瘦弱弱的,瞧着更不像是过上好日子的人家,不免有些同情。
楚轻葵看着嫂嫂的转变心里暖洋洋的,如今嫂嫂也勇敢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任打任骂的嫂嫂了。她也没想到小辞那么机灵,哭的恰到好处。
楚云氏这边扭身拉着她哭了起来,对着周围的邻居说道:“我软弱无能,可怜妹妹不过十三岁,就扛起一家子的责任来。你们要的钱,那都是妹妹在街上摆着茶摊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赚回来的血汗钱,你们竟,竟也好意思来抢……天可怜见,公公和相公为国征战我们妻女却要受此欺辱……”
楚轻葵摆摊的东西还在门口放着,这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人说她女子不守礼数抛头露面赚钱,反而称赞她小小年纪就能养起家来。而且这家里的男人是保家卫国去了啊,哪个敢不尊敬?一时间对大伯和大伯母指指点点言语讽刺。
大伯父大伯母一见没有了好处,旁边更是议论纷纷臊的他们面红耳赤,二人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楚云氏见他们走了,抹了眼泪对着门口的邻居们轻轻福身:“今日扰了大家实在抱歉,日后我们便都是邻居了,还请各位婶子多多照顾了。”
邻居们纷纷热情的应下了,众人客气的说了几乎话便都散去了,楚轻葵去外面要把推车推进来,一出去就见潘凌炀还靠在墙边呢。
楚轻葵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让外人见了家里事还是有些尴尬的。
潘凌炀倒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直起身子笑道:“怕这些东西丢了坏了,便帮你看了一会,下次可不要这么粗心了。”
“谢谢。”楚轻葵刚要推车回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那个家中多有不便,所以不能邀你进去喝茶了。若有机会我再请你便是。”
潘凌炀点点头,倒是认真的接了一句:“那好,我可等着你的这顿茶了。”
楚轻葵嗯了一声,便在潘凌炀的注视下进了院子。
楚云氏还在给弟弟擦眼泪,她走过去轻笑了一声:“嫂嫂刚刚好厉害,我原以为真要跟他们动武了。”
“毕竟他们是长辈,动了刀吃亏的还不是你?我总想着忍一忍就够去了,可是今天我也想明白了,这人啊不能处处都忍让,该硬气的时候就该硬气。身为长嫂怎么能一直让你挡在前面呢?”
楚云氏难得笑的舒心,弟弟也在那边傻笑鼓掌:“嫂嫂今天最厉害了,小辞喜欢这样的嫂嫂。”
二人听见弟弟这么说同时笑了出来,这一次楚云氏是真的想开了。妹妹想把家打理的好,她更不能拖了后腿。若是她还继续软弱护不住弟弟妹妹,等相公回来她也无脸再见了。长嫂为母,她不能继续软弱了。
“嫂嫂,今天赚了两百多个铜板呢。而且今天上午制了不少茶叶,最近也可以在家住几天。”楚轻葵将小木盒里的铜板拿出来给嫂嫂看了一眼,而后从里面掏了几十个铜板剩下的都给了嫂嫂。
“明儿你带着小辞去城里买些东西吧,我留着这些就够了。还有这些是买桌椅剩下的碎银子,也请嫂嫂一并保管吧。”楚轻葵又把小荷包里的碎银子翻了出来。
楚云氏没接,说道:“你在外也该多备点银子以防不时之需。”
“不用,嫂嫂知道我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花钱?还是让嫂嫂保管比较好,我这人又马虎万一丢了不就得不偿失了?”楚轻葵不爱美也不好吃,拿着钱也不知道做什么。
楚云氏也知道妹妹向来粗心大意惯了,如此收下了这些钱。她想着要替妹妹好好攒着,这样以后的嫁妆也就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