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滔天恨意(二更)
叶朝殇身体一震,抬头看向叶朝生,只看到叶朝生目含悲伤地看着他,即使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使他杀了那么多叶家族人,即使......他曾以叶文君的性命为要挟,叶朝生都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半分杀机......即使他再愤怒。
无论什么时候,叶朝生似乎都不愿意开战。
“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天家主大伯走之前,安抚我情绪的同时,还嘱咐我,等父亲到的时候,不要告诉父亲,是他带我出来的。”叶炫明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那株蕴灵草意味着什么,直到许多年后,我在家族中听到一个传言,才恍然惊觉,家主大伯到底付出了什么。”
“那个传言是什么,父亲知道吗?”
叶朝殇痛苦地低下头,他终于开始后悔......那个传言正是他有意散播出去的......家主叶朝生用了老祖赐予的蕴灵草,还用了三年才从藏灵中期突破到藏灵后期,天赋堪忧。
“心细如父亲,难道就注意不到当初才十岁的我,是怎么自己一个人到郊外的......而郊外那种贫瘠之地,又是怎么长出蕴灵草这种天材地宝的......还是说,父亲连埋着蕴灵草的泥土刚刚才被翻动过都发现不了吗?有或者说,父亲不想发现?”叶炫明一步步走近,口中却发出质问。
叶炫明目露悲色,父亲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崇拜、最愿意亲近的人不是他,而是家主大伯,不是因为家主大伯是家族里面除了老祖宗意外权势最高的人,而是因为家主大伯身上永远都带着浩然正气,而不是像父亲一样,每次靠近,都能感觉到阴霾。
面对儿子的质问,叶朝殇竟无言以对,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背后都隐藏着他不想知道的真相。
“父亲不妨回想,漫漫修炼之途,是不是每次父亲遇到需要时间才能突破的桎梏的时候,总会有非常好的运气降临,总会有父亲最需要的天材地宝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父亲面前,突破铸骨境时的铸骨丹,突破辟宫境时的沉宫水,以及突破藏灵境时的固灵丹......”
“父亲知不知道,你得到蕴灵草那一年,是楚婶婶过世的第二年,那时的家主大伯,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走出,却依旧将蕴灵草给你了......”说到最后,叶炫明已经哽咽。
叶炫明口中的楚婶婶,是叶朝生之妻,楚怜。
叶炫明来到叶朝殇身旁,将他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捡起,转身看向叶朝生说道:“家主大伯,我自知父亲犯下大错,已是必死之罪,但是罪人之子叶炫明,还是在这里厚颜相求,求家主大伯饶我父亲一命!”
“为此,炫明愿代父受死!”说罢,叶炫明也没有等叶朝生回答,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他的父亲,闭上眼睛,直接将长剑往脖子上抹去!
“炫明!不可!”叶朝生和叶家不少长老同时喝道,在叶家变乱之初,有不少人都看到叶炫明出手救下了不少叶家的族人,他们不愿看到这么一位纯良的叶家族人就此死去。
在叶文君出生之前,叶朝生和楚怜最疼的就是叶炫明,叶炫明对于叶朝生来说,相当于半个儿子。
在长剑即将触碰到叶炫明皮肤的时候,一直没有温度的手死死抓在了剑刃之上,殷红的鲜血流出,长剑却无法再动半分。
叶炫明也感觉到了,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一直再熟悉不过的手,那是他父亲的手,曾为他带来无数欢乐,教导他修行,如今却被剑刃割破,鲜血流淌而出。
“父亲......”叶炫明哽咽道,以父亲的实力,以灵气护住手掌,即使这柄长剑是藏灵级别的,也无法伤到父亲半分,但是父亲没有这么做。
而且,叶炫明似乎感觉到,这柄长剑,已经成了无主之物。
“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叶朝殇脸上露出惨笑,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安慰叶炫明,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炫明拼命摇头,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
“这柄长剑,有惊雷之势,所以被称为惊雷剑,是为父当年偶然所得......”说到这里,叶朝殇自嘲地笑了一声,“这把惊雷剑,估计也是你大伯故意让我得到的。”
叶朝殇轻轻发力,鲜血滴落,剑刃渐渐远离叶炫明,随后叶朝殇将手松开:“这把剑,以后就归你了,我已经和剑灵沟通好,只要你到达藏灵境,它便会认你为主,希望......你以后别像为父一样,辱没了惊雷之名。”
“以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朝殇......”叶朝生轻声唤道,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泪水从叶炫明眸中流出,因为在其他人无法观察到的角度,他却已经看到,他父亲的眉心处,有一丝鲜血流出,到今天他才发现,殷红的鲜血是这般的残忍,很多时候,都意味着生离死别。
“叶家罪人叶朝殇,鬼迷心窍,自知犯下大错,对不住叶家列祖列宗,对不住叶家多年来的栽培,也对不住......朝生大哥!”叶朝殇转过头,鲜血从鼻梁淌过,触目惊心,“这修为,我还给叶家。”
话音落下,一声咔嚓轻响,叶朝殇命宫破裂,命宫灵气四处溃散,叶朝殇的发须,在这一瞬似被霜染,变得花白,正值壮年的他,背影都有些佝偻。
叶家之人脸上都露出悲戚之情,叶朝殇若是能早点认识到这些,叶家又何至于有今日之难?
“这条命,我还给朝生大哥!我叶朝殇这一生,狼心狗肺,朝生大哥的恩情,我来生再报!”叶朝殇凄怆一笑,他这一生,最对不住的,恐怕就是大哥叶朝生了,若说还有,就是他身后的叶炫明,以后,叶炫明恐怕要一直背负着罪人之子的名声活下去。
叶朝生似乎看穿了叶朝殇的想法,开口说道:“我在这里承诺,炫明将会是下一任的叶家家主,从今天起,叶家将会以少家主的标准来培养炫明。”
“有哪位长老有意见吗?”叶朝生转身俯视众多长老问道。
许多长老略一犹豫,都点头同意,叶家除了叶文君以外,似乎也只有叶炫明最适合担任少家主之位了,叶家到了这一代,似乎已经开始凋零。
“文君,你呢?”叶朝生再次问道。
“我没意见。”叶文君摇头说道。
“大伯......”叶炫明抬头看着叶朝生,目光中尽是感激,不过不是感激叶朝生承诺的少家主之位,而是感激叶朝生为他父亲做的一切。
在大伯眼里,他父亲永远都是最亲的那一位兄弟,可惜以前父亲感觉不到。
叶朝生再次转头看向叶朝殇,脸上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这已经是他能为叶朝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在今夜,叶家死了数百位族人,即便是他,也无法留住叶朝殇的命。
叶朝生这么想,叶朝殇有怎么会看不明白呢?朝生大哥,这是在为他送行。
“若能从来一次,这次我愿意成为你背后那位代表着黑暗与死亡的殇,永生永世,绝不后悔......”叶朝殇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气息也越来越弱,一句话说完,已经软倒在地,再无声息。
最后一道没有溃散的命宫灵气,粉碎了叶朝殇的心脏。
“父亲!!!”尽管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父亲的离世,还是让叶炫明觉得悲痛欲绝,通呼出声。
“啊啊啊!!!”
叶炫明仰天长啸,心中的悲痛却无法减去哪怕半分。
随着这声长啸,整个叶家都进入了悲伤之中,四周围观的人都散去,梵都禁军也都无声退去,右相临走前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君宸一眼,今晚叶家之变,几乎所有的转折,都是因为君宸。
叶家之变虽然发生得极为突然,但是除了一开始被暗杀偷袭死亡的叶家族人,随后一直到结束,除了叶朝殇,叶家再也没死过一个人,而这一切,皆是因为君宸!
梵都禁军在有条不紊地撤退当中,林惑正在指挥着,这时,左相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林惑身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咦,怎么另外那支禁军大队还没有到?”
林惑白了一眼左相:“姐夫,你很闲吗?”
林惑的姐姐林霜,正是如今的左相夫人,左相和林惑也因此关系不错,据说左相家里管得严,左相夫人不许左相喝酒,左相便经常外出“拜访”林惑,而每次拜访归来,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若不是左相已经成亲,并且有一位秀色可餐的女儿水灵灵,恐怕不少人都会怀疑左相是不是有着一些特殊的癖好。
左相闻言很夸张的看了一眼林惑:“天子令你都敢不从!?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
林惑差点笑哭:“刚才君宸叫我派人回总部的时候,不停地给我使眼色,若是我真的唤来另外一支大队,你说这王鼎是斩还是不斩?”
“斩!必须斩!”左相满脸奸笑,拍了拍林惑的肩膀,“这几天忙,都没时间去你那拜访,如今梵都局势有点复杂啊,趁现在有空,走走走,我们彻夜长谈,探讨探讨。”
林惑愕然,回头才发现,左相府的人早就被左相打发回府了,只剩下柳白羽也一脸奸笑地看着这边,估计也是酒虫钻心了。
叶炫明还呆呆地跪在原地,将叶朝殇的尸体抱紧,似乎想要留住最后一点余温,只是,眼泪似乎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君宸出现在叶炫明身旁,沉默的看着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叶炫明,他对自己不屑一顾,如今却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女人一样。
良久,君宸还是开口了,但是并不是安慰叶炫明,而是说出了四个字:“苍狼帝国。”
叶炫明豁然抬头,泪水都瞬间被蒸发,脸上露出滔天恨意,苍狼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