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儿从厨房向不忆居送膳,路上受到了两个一同入府的丫鬟的嘲讽。
“大家都是新入王府的奴婢,你看看人家就能给王爷送膳,而你我却只能干着打扫院子的粗活!”
“可不是长了有几分姿色吗?还懂得在王妃面前谄媚。不过我可听说了,先前的王府女霸王谷女回来了,量她没几天招摇了,会被欺凌至死吧!”
淳儿略有惶恐,可谷女是她面对过的人,并没有传闻中那般恐怖。
淳儿走到不忆居前,安容华从另一个方向也来了,她很少看见丫鬟出入不忆居,此人又看着有一丝眼熟。
“站住。”安容华一唤,淳儿转过头来,见是谷女不禁畏缩惶恐,声音都颤抖,“谷女姑娘。”
“你是,我记得见过你……”安容华一时想不起来。
“奴婢淳儿。”
“哦,我想起来了,那晚给我换药的淳儿。”安容华又指着食盒问,“你这是要?”
“奴婢在厨房帮忙,为王爷送膳。”淳儿紧张地回答。
安容华若有所思的样子,亦看出淳儿的畏惧不安。
“我记得之前往不忆居送膳的不是你啊?”安容华问道。
“奴婢只是奉王妃差遣,负责此事,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淳儿更加惶恐慌张了。
安容华轻松一笑说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是恶魔吗?我会吃人吗?我与你一道进去。”
“是。”
安容华在前,淳儿跟在后头,一声不响。
“淳儿,你是如何得到为王爷送膳的这个差使的?要知道在王府,不忆居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任意进出的。”安容华不露痕迹得只是好奇似的。
“奴婢前段时日为王爷煎药,王妃或许是见奴婢还有些勤恳,便让奴婢负责此事吧。”淳儿颔首回道。
“真的是王妃给你的差使不是其他人?”
安容华不得不将淳儿上次出现在恰巧不忆居前与今日往不忆居送膳联系起来,莫名生出了几分危机感。若说是秦珂吩咐,她难道就不担心淳儿还有几分年轻漂亮的姿色。可无论上次还是这次,这个淳儿看起来都十分胆小畏缩。
“你觉得我和王妃,谁比较可怕?”安容华给了死亡选择。
“王妃温柔和善……”淳儿紧张到辞穷,但实在对谷女无从形容。
“那我难道就是凶残邪恶?”安容华语气平和地问。
“奴婢不敢!”
淳儿害怕得差点连食盒都提不住,安容华一个眼疾手快托住交还她手,想来,秦珂或许就是看中了淳儿畏畏缩缩,柔柔弱弱的特点,才善于利用吧。
夏怀瑾房前,安容华叩门却不做声。
“进来。”夏怀瑾猜测是午膳送到。
房门却没有开启的动静,反而,又有敲响声。
夏怀瑾前去开了门,却看见安容华灿烂的笑颜。他一怔神,手不自觉把门掀了过去,只听“啪”地一声。
安容华那叫一个生气,自己笑脸相迎换来一记闭门羹,还叫一个新丫鬟看见了,叫自己的脸面该往何处放?
“过分,人家淳儿给你送膳,你就如此对待她,她不要面子的吗?”安容华理直气壮地拿淳儿当挡箭牌。
房内,夏怀瑾想不通自己的下意识逃避如此拙劣,便修正表情,重新开门。
“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淳儿领路啊,她初来乍到,对不忆居不熟。”安容华的借口十分在理。
淳儿缩在一旁既不敢看安容华,又不敢看夏怀瑾。
“把东西放进来去吧。”夏怀瑾吩咐道。
“是!”淳儿按吩咐做,一句话不多说便走了。
安容华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房间,轻车熟路地安排好膳食的摆放。
“本王的午膳。”夏怀瑾提醒道。
“这么多你吃不完浪费,正好我也吃得不多,你我搭伙吃一份午膳,能节省下不少粮食呢。”安容华听似有道理地精打细算起来。
“一日花费王府万两积银的人,也配说“节省”二字?”夏怀瑾一本正经地反问,却没有严辞抗拒安容华的蹭饭,坐了下来。
安容华无奈自己这个实打实的把柄握在夏怀瑾手里。
二人用膳,一如在碎月轩时模样。
“对了,那个淳儿,可是王爷新挑选的丫鬟?”安容华假作漫不经心地一问。
“不是本王选的,王妃觉得她吃苦耐劳,便安排了。”夏怀瑾一脸不经意地解释。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王爷看上这个小丫头了。”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夏怀瑾被这猜疑气得只想按下筷子,“本王不喜欢她。”
安容华可不是听不出夏怀瑾言语当中急欲解释的意图,故作镇定罢了。
“王爷没必要向我解释啊,我可没说你喜欢她!”安容华窃喜得意。
“本王不喜欢那些十六七八岁,自认为有几分美貌,就不分青红皂白,不知是非轻重的女子。”夏怀瑾一言明显针对安容华,她乍一听确有几分生气,却完美地用笑容反击道,“我最喜欢那种三四十岁,玉树临风,成熟稳重,明明心里有人家,却非说不喜欢十六七八岁姑娘的男人。”
“本王心里没你。”夏怀瑾倔强否认。
“我说王爷心里有我了吗?”安容华成功反杀。
夏怀瑾不语用膳,安容华给他夹菜,无心美食只凝望他。
“你到底是来用膳还是……”
“王爷如此秀色可餐,世间百味黯然失色。”安容华毫不知耻地表达。
夏怀瑾的平静心态被安容华入侵翻江倒海,可只恨自己却无法厌恶。
“本王是男人,岂能以此形容?”夏怀瑾严厉质问。
“我用错了,那反过来说我秀色可餐可对?”安容华一脸认真态度拨乱反正。
“对。”夏怀瑾毫不犹豫地栽进安容华挖地陷阱,反应过来已不及,“哦,原来在你心里是如此想法,我知道了。”
“你再多言,本王就堵住你的嘴。”
“好啊,我想吃那个鱼肉!”安容华说罢边张嘴示意夏怀瑾喂她。
“自己吃。”夏怀瑾一言拒绝。
安容华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夏怀瑾果然是他心目中成熟稳重的男子,自己都这般撒娇造作了,他竟还不乖乖投降。
安容华调戏够了夏怀瑾离开,回了夏秉良院中,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找了夏秉良,他正在房里挥笔练大字。
“写字呢,难道见你如此用功。”安容华极为自然地踏入,夏秉良自然而然地回道,“下月初七秦老太傅六十大寿,我定是要随父王与秦母妃前去贺寿的,我想既为外孙也该送点贺寿礼,便想写幅寿字聊表心意。”
“秦珂并又非你生身母亲。”安容华话音刚落,夏秉良便投来一个怨念的眼神,安容华即刻改口,“我错了我错了,她抚养你长大,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你既知道秦母妃与我意义何在,你最好像我一般尊她敬她,否则不管我父王如何看你,我都讨厌死你!”夏秉良情绪极为强烈。
“好好好!”安容华发现每当聊到秦珂,夏秉良就与她成了敌人似的,还是不说为妙。
安容华将注意力转到夏秉良的字,实在称不上好字。
“你这字写得不行啊!”
“我知道自己掌控不好,难道你行?”
面对夏秉良的质疑,安容华必须给他露一手。
“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安容华大笔一挥,行云流水,沉着自然,一个“寿”字跃然纸上,其效令夏秉良瞠目结舌。
“当日得知你会抚琴我便惊讶不已,你竟连这么难写的大字都写得这般出色,谷女,你真的只是一个宫女吗?”夏秉良惊诧怀疑。
“我可厉害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发现。”安容华骄傲自豪。
“你教我写吧!”夏秉良迫不及待请教。
“教你没问题,可我有什么好处呢?”安容华一副明算账的态度。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得到的?”
“我想吃一品居的酥点。”
“明日下学我给你带回来!”
“我还想置办几套新衣裳。”
“我去向秦母妃支钱给你买!”
“我还想要很多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安容华狮子大开口。
”这个……“夏秉良自认为无能为力,迟疑着又是委屈又是无奈,“你让父王给你买吧。”
“开玩笑的,给我带酥点就好。”安容华心满意足道。
安容华一边指教夏秉良写字,一边思想到太傅府,出了秦素衿那档子事,恐怕六十大寿也欢庆不到哪儿去。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秦素衿一人的罪孽,着实不该让一家子人为之承担。更何况老太傅桃李满天下,是真正的文人雅士,就连夏怀瑾和先帝都是受教于他。
安容华唯一能做的,便是祈求上苍,望老太傅福寿绵延,安度晚年。
夏怀瑾独身在房中,他本已习惯了这样的安宁清净,如今脑海里却全部是谷女的表情神态,耳边尽是她的疯言疯语,可这仿佛便是他所怀念的。
夏怀瑾甚至忽略了门被敲响许久,直至他回过神来。
“进来。”
谷女分明才离开没多久,夏怀瑾见进门之人是淳儿,而非谷女,竟有一瞬间的落寞。
淳儿只是一声不响地收了碗筷便离开,闭门时偷瞄一眼夏怀瑾,眼中如有星辰大海。
淳儿离开不忆居未直接回往厨房,而是去了秦珂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