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秉良下学回来,亟不可待地冲进王府,期待着看到谷女能将花园整顿成什么模样,到时候自己随意挑剔自己以示不满,再让父王将她逐出王府。
夏秉良想象得轻巧喜乐,平日里回来第一件事都是向夏怀瑾请安,今日却直截了当地往自己院中紧赶慢赶。
一个急刹步,夏秉良疑惑地望见前方有个陌生女子的背影。她身姿优雅轻盈,衣着光鲜亮丽,不是王妃姨娘,也不是下人丫头,却也没有怀疑到安容华头上。。
“世子……”向古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别吵!”
“世子,她是什么人啊?”向古极小声问道。
“从未见过,敢在王府如此招摇,跟上去瞧瞧。”
夏秉良抱着怀疑的态度跟踪上去,安容华所去向更是他的院子。
“她往咱们院里去!”向古激动道。
夏秉良眼里若有所思,更近地追了上去。
安容华恍若察觉到身后有拙劣的跟踪步伐,她装作不察的样子,却逐渐加快脚步。风一“嗖”躲进了假山后。
“人呢?”
话音刚落,安容华抄着一根柴棍突如其来地冲了出来,朝着夏秉良和向古就敲打了过去。
“大胆奴才!连我都敢尾随,你……”安容华忽然停下了猛烈的进攻,揪着眉头哭笑不得,“小良儿,是你们!”
安容华松手一扔下柴棍,紧张夏秉良被自己敲红的头,拽着他非像个长辈似的呵护起来。
“打疼了吧?”安容华眼里的疼惜如假包换。
“挨打的是你疼不疼?”夏秉良气得火冒三丈,强行挣脱安容华,“大胆奴婢,连主子都敢打!”
“我以为是有人要对我不利,这才出手自卫,伤及无辜并非我本愿。更何况,谁让小良儿跟踪我的。”安容华辩解两句,看着误伤的夏秉良还是心疼,吩咐道,“向古,还等什么,赶紧去把药箱取来,给找良儿擦药包扎。
“是。”向古自然而然地尊声。
“谁让你听一个奴婢的命令了!”向古的遵从令夏秉良更加恼火。
“你受伤了,自然得上药包扎。”安容华严肃起来。
“那也不需要你假仁假义!”夏秉良抗拒安容华的关心,气冲冲地离开。
夏秉良离开安容华去了秦珂院中,她正坐而沉思,耿耿于怀夏怀瑾对谷女的包容,完全超乎她想象。秦珂更在意,夏怀瑾会如何处置谷女,甚至,会否处置于她?
“秦母妃!”夏秉良打断了秦珂的烦恼丝,他火急火燎地走进来,脸上还带着伤。
“良儿,你怎么受伤了?”秦珂即刻吩咐玉禾取了药箱来,亲自给他擦拭伤口,涂抹药水,“良儿到底怎么弄伤的,让你父王知晓他会担心的。”
“父王才不会担心我,我看他现在只知道那个谷女,只担心那个谷女,只在意那个谷女!”夏秉良声声义愤填膺让秦珂神思一晃,失了轻重,“疼疼疼!”
秦珂移开了手,“良儿,何出此言啊?”
“我方才回来,只见一个陌生的背影在府里四处招摇,于是我便跟了上去,岂料她耍心机躲藏起来,趁我不备对我一阵猛打!”夏秉良越说越咬牙切齿,“母妃你猜她是何人,就是那个谷女!”
“她……”
秦珂心绪难宁,夏怀瑾明说要将谷女挥霍钱财之事质问清楚,这才片刻,她已能在府中招摇起来了。
“她竟敢打你,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事?”秦珂眉头深锁,谷女的行径完全出乎她所能预料。
“娘娘,谷女实在太过分了,即便她是客,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肆意妄为。挥霍钱财还不算,竟还教训起世子来,奴婢看她,根本就是拿自己当王府的女主人了!”玉禾愤愤不平道。
“玉禾,休得胡言。”秦珂斥责道。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她连娘娘您都敢羞辱,若非王爷偏爱,她凭什么挥霍王府的钱财还能全身而退?”
“女主人,做梦,她只是一个奴婢!”夏秉良被彻底激怒,原来自己差点就被谷女迷惑信了她。
另一边,安容华带着吩咐下人取来的药箱去往不忆居,她本想,夏秉良抗拒自己,自己这顿错手,他还能不趁此机会向夏怀瑾告自己一状。
安容华临近居屋,听见那处传来琴声悠扬,曲中缭绕,诉不尽弹者无限情绪。安容华听得出那是夏怀瑾在抚琴,不禁久久站于廊中静听静享,忘乎所有,琴弦拨动心弦。
渐渐地琴声波涛汹涌澎湃,夏怀瑾的思绪心境大乱,指尖拨动的,是心头的执念和新景。
“终归是,不如当初了。”安容华眼中深沉厚重的思绪。
忽而刺耳一声弦断,琴声戛然而止。
安容华耳中一震,依她所知,夏怀瑾今生只断过两次琴弦,此为其一,而上一次是二十多年前。
安容华不假思索地冲进房里,断弦在颤抖,而夏怀瑾的指尖坠落一滴鲜红的血在琴身上绽开一朵血花。
安容华眉宇之间透露浓烈的忧色,她直往夏怀瑾跑去,毫无距离地靠近,抓起他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
安容华二话不说,即刻打开药箱,为夏怀瑾擦去血痕,细心包扎。夏怀瑾一时无言,但方才的情绪爆发的惊涛骇浪,竟于此刻风平浪静。
“你不是走了吗?”夏怀瑾语气平和地问。
“你不是再也不弹琴了吗?”安容华倒像是怒声责问一般,话说出口才知覆水难收。
夏怀瑾指尖抽动,安容华却一把抓紧了他,抓紧了紧张的自己。他确实曾言再不抚琴,可今日突然出现的这一张琴,让他再藏不住沉积二十年之久的心事。
“太后……”夏怀瑾一开口,安容华全然慌了,“她竟连此事都与你说了。”
安容华一口气切憋在胸口,竟是自己疑人多虑了。
“太后她老人家独居深宫,若是不与我说,又能与何人说?安容华以怜惜口吻道出了内心苦楚。
“谁让她是太后娘娘呢,既于高位,寒苦自尝。”夏怀瑾口中无情,眼中落寞。
“是啊,终究是自作自受罢了,孤家寡人,苦楚凄凉,哪比得上瑾王妃,有幸与王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羡煞旁人啊!”安容华流露慢慢的酸意。
“此话也是太后与你闲说的?”夏怀瑾在意道。
“非也,是我妄加揣测的。”安容华理直气壮道。
“想来也是,如她那般高傲之人,只有万众羡慕她的份,哪有她羡慕人的道理。”夏怀瑾隐藏自己的内心深处的伤口。
安容华对此无从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