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旻注视着安容华的老谋深算,竟仿佛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的说法,与自己的想法,微妙地重叠。
韩旻没得选择,事关家族安稳,他身为世子,必须如此行。
只剩下安容华和韩玥在殿中,韩玥脸上写满自责和愧疚。
“你兄长要娶公主的话,你应当为他高兴才是吧。”安容华问。
“兄长若是真心想娶公主,我自然为他高兴,可他若是为了救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宁愿他放弃我。”韩玥恨不自己。
“你怎知他不情愿?”
“大哥一直都这样,因为他是世子,从小到大,他做所有事都要以家族荣誉为先,包括这次前来为公主贺寿,他承蒙家族期待迎娶公主,可我相信这不是大哥想要的。他方才出去的那种坚定眼神,是他这辈子的心里束缚啊!”
安容华此刻回想韩旻的那些言语,他果真是无心竞争驸马之位。
“看来你不希望你大哥娶公主。”
“我只是不希望大哥牺牲一切的幸福。”
“那我问你,你可有喜欢的姑娘了?在西州郡可有婚配?”安容华扭转话题。
“现在为什么问我这些话啊?”韩玥正是愧恨。
“你就回答我有或是没有!”安容华威势迫人。
“没有,兄长都未曾定下婚约,我岂有早于兄长的道理?”韩玥给出答案。
“那喜欢的姑娘呢?”
安容华再一问,韩玥不禁想到了与瑆公主的短暂相处,即便摇头否认,他不善伪装的眼睛还是被安容华看出小心思。
“有,青梅竹马?”安容华眼神逼供。
“不是!没有!”
“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你!”安容华故作一脸阴狠。
“你杀了我也不能说,杀了我,兄长也无需再为我勉强他自己。”韩玥硬着骨气说道。
“真不怕死,还是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安容华去到殿外,片刻回来就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靠在韩玥肩上。
“不要杀他!”瑆公主突然从外头跑了进来,“谷女,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杀他。”
“公主你不要任性,他私入皇都居心叵测的。”安容华说。
“我不信,我只知道他救了我,我,我喜欢他!”瑆公主情急之下维护韩玥不惜表明感情。
韩玥始料未及,恍若做梦一般。
“他区区二公子,岂能配得上公主万金之躯。”
“谷女你不是跟我说过情爱吗?我现在明白了,其他世子我一个都不喜欢,但是他,在我落水无依无靠时,是他向我伸出了手,让我抓住了希望,他就是让我为之心动的英雄!”
安容华显然没有停止的意思,让宫人拉开瑆公主,继续说道:“公主就是心太软,你救过她,她就想回报给你,以为说什么喜欢你的话就能解救你了,她与你大哥的想法做法,岂不是一样。”
“我不是这样的!”
安容华是故意说给韩玥听的,试探他究竟会否为了自己的性命牺牲别人的幸福。
“公主,谢谢你,我救你是举手之劳,你根本不需要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幸福,你如果不喜欢我大哥的话,也不要答应他的联姻之情。我的罪责,我自己负责,无论后果如何,我都一力承担。”
“谷女!”瑆公主挣扎道。
“公主,你不用为他付出,他都说了只是顺手救了你而已,况且他有心仪的姑娘了。”安容华继续说道。
“没有!”韩玥矢口否认。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告诉公主实话让她死心,这不就两清了。”
“我,不喜欢公主。”韩玥是个张扬的性格,却将话压抑在喉咙。
安容华恍然大悟,她一人把持了这么大一场感情戏码,结局竟出乎意料的圆满。
韩旻是她故意支开的,让韩玥有一份压力,逼供韩玥更是精心设计的,只为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瑆公主更是她透露了恩公在此的消息,她还在拿剑时稍等了公主赶来。
总之,顺利拉上帷幕。
“彼此钟意,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情爱了。”安容华终结了此事。
安容华向夏秉文禀告这场姻缘巧合的爱情,韩玥两救瑆儿,瑆儿对其一片倾心。
“韩玥呢虽然不是西州世子,但也是嫡夫人的儿子,他做事欠缺稳妥,但幸在他生性善良为人热诚,也懂得体谅他人,最重要是,瑆儿喜欢他。皇上你认为如何?”
“最重要是瑆儿喜欢,我这个做皇兄的便满意了。”
“我不满意!”宸太妃急急上殿,“瑆儿可是当朝公主,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二公子,以后还不得受世子妃的脸色,将来也不承袭郡王妃位分,处处低人一等!”
“差点忘了太妃这……”夏秉文无奈地对视安容华,她却是面不改色地严肃,“我来对付她。”
“又是你这个奴婢,搅和我们瑆儿的婚姻大事,皇上啊!”
“在其中搅和收受好处之人向来都是太妃你吧。”安容华开口揭穿。
“你又要胡说八道,皇上要给哀家做主啊,要为瑆儿做主啊!”
“东海的夜明珠可是一颗难求,能够照亮一整个宫殿,还有杭州的丝绸,新州的和田暖玉,南河的珍珠项链,岭北锻金饰……”安容华一件件数算着宸太妃收受的礼物,让他哑口无言。
“你这做母亲的已经足够失败了,别在皇上面前丢了最后一份脸面。”安容华留情道,“儿女的婚事,身为父母是可以做主,但前提是父母明智知礼,事已至此,你我都该置身事外了,剩下的决定交给瑆儿自己,毕竟那是属于她的终生幸福。”
宸太妃走后,夏秉文松了一口气,谷女果然从来只带给人惊喜而不让他失望。
“整个宫里也只有你和母后能够制得住宸太妃,母后不在,就全靠你了。”
“她这人活了这么多年死性不改,如果让韩玥知道了未来岳母如此,会不会连亲都不敢成了?”安容华一本正经地打趣道。
“你休要胡说八道了。”夏秉文又想起来事前的约定,“世子之中,你可有中意需要朕赐婚的?”
“没有。”
安容华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已经得到了最醇厚的爱情,其他人便不值一提了。
“你笑得很诡异哦,难道跟王叔和好了?”夏秉文一猜即中。
“大人的事你孩子少管。”安容华企图一言撇清。
“朕是皇上,天下事朕都管得着吧。”夏秉文笑着,“况且你二人都是朕的亲人,朕自然更要管了。”
安容华蓦地有一分语塞,自己如今是夏秉文小姨母的身份,他才会跟自己这般谈笑风生,若叫他知道自己是他亲娘,他会作何感想?
瑆公主和韩玥的赐婚圣旨下达,韩玥赶回西州郡以做准备,韩旻留待皇都做迎亲之人。
安容华向皇上请求能和夏怀瑾为瑆公主送亲得到了许可。
安容华和韩旻在宫中相遇,他正从静安宫里出来,手上还抱着当日他送给瑆公主的礼盒。
“韩兄,这不是你送给瑆儿的生辰贺礼吗?还能收回的?”
“此中深意,非三言两语若能解释得清。”
二人在御花园中坐下,安容华的兴致比以往更加高涨,毫不见外地打趣韩旻。
“韩兄二弟比你先娶亲,韩兄心里可有难受啊?”
“二弟能够收获天赐良缘,我自然是为他高兴,为何要难受。”韩旻由衷之言。
“不过韩兄回去之后可得抓紧些了,身为兄长的被弟弟抢了先机,必须要夺回脸面才是。”
“二弟有幸与公主两情相悦,而我……”韩旻抬起眼眸,注视着仅一桌之隔的安容华,却似有些千里之隔。
“二公子确实幸运,不过我相信韩兄也会有那份幸福的。”安容华由衷祝愿。
韩旻终究没有开口对安容华说什么,正如韩玥所言,他是个从小被培养成就深思熟虑,考虑后果的人,他已然明白自己与安容华之间再无可能,何需多言。
安容华已许久未见夏怀瑾,一日如十年,但从此以后,她便可以更多地陪着夏怀瑾,用一生弥补缺失的二十年。
安容华带着点心回到瑾王府,明媚的阳光驱散秋之肃杀。
“大家好!”安容华心情十分愉悦。
“谷女姑娘回来了!”
安容华入了不忆居,却不见夏怀瑾其人。
“还说什么等我,人呢?”
安容华出了不忆居便遇见淳儿,从她口中得知秦珂病了。
“在王府里整日养尊处优的,倒是养出不少病来。”安容华不太愿意地朝秦珂院里走去,“罢了罢了,以后终究是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也没怎么样,我不能小肚鸡肠,我要宽容大度,有容人之量。”
安容华面带笑容入了秦珂院中,她院里的下人大多也对安容华敬而远之不声不响,安容华便畅通无阻地来到秦珂房前。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至此,安容华尚未进门,便停滞了脚步,脸上好不容易扬起的笑容烟消云散,她始料未及秦珂的孕事,明知一切理所当然,但又怎能毫不在乎。
一个人的孤独无言,一群人的欣喜若狂。
秦珂此生从未如此欢喜,甚至嫁给夏怀瑾的那日她都不曾这般笑过,她依偎在夏怀瑾怀中,终于圆满了自己的心愿。
“王爷,谢谢你。”
夏怀瑾先前答应过给秦珂一个孩子,如今她心愿得偿,他也是心中喜悦,毕竟是自己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