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前,棠棣有过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但那感觉已经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早就记不清了。
现在她被柒玖抱在怀里,却觉得有些熟悉。
柒玖说要问她一个问题,她便等着他的问题,但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说话。
“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怎么不问?”棠棣站稳后就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但并没有转身,现在才转过身去,看向他。
柒玖靠坐在石桌边上,低着头看着他手中的盒子,棠棣的视线便也落在了那盒子上。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棠棣看着那盒子,觉得靠近心口的地方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柒玖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这东西熟悉吗?”
棠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柒玖方才看向她时,眼中血丝遍布,眸子都红了起来。
她没有回答柒玖的问题,柒玖自然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将手里的盒子,往棠棣的心口处比了一下,棠棣顿时便觉得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没有了。
“阿棠,你有没有听说过斩情石啊?”
棠棣一愣,问道“你问这个做甚?”
柒玖没有看她,将盒子扔进了纳物袋中“听说斩情石可以斩断情丝,倒是个好东西!”
棠棣皱眉问道“你觉得没了情丝很好吗?”
柒玖这下抬起了头,看着她问道“那你想拿回你的情丝吗?”
棠棣愕然“你怎么知道!?”
斩情石的事,她没有跟柒玖和裴连天说过,但现在柒玖却知道了!
柒玖从石桌边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阿棠,你想不想拿回你的情丝?”
棠棣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了许久,开口道“自然是想的,但没有那个可能,那些情丝应该永远都不会找回来了!”
柒玖第一次知道斩情石,是从棠棣口中,不过并不是眼前这个棠棣告诉他的,而是在睡梦中的棠棣告诉他的。
当时是在天界的偏殿,棠棣睡着后一直在说梦话,他原本本着正人君子的念头,没有去理会,但从听到她嘴里一直重复一个人的名字后,他便去听了。
棠棣在成为妖王之前的事,他是知道的,所以也知道那人,他那时因为愧疚没有去找她,结果陪在她身边的就成了别人。
在过去之后,棠棣不再叫那人的名字,而是说起了斩情石。
后来他便让道不言去查了。
柒玖看着她,问道“若是你的情丝都拿回了,你心里的人是不是还是岁烟?”
棠棣眉头紧皱,在得知他知道斩情石时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他居然还知道岁烟。
“其实原本我没想过去查你的,但有一次我去找你时,你手下的人说你去了禁地,我便按着她说的方向,去找你去了,然后……我听到你叫他的名字。”
棠棣自己都未曾察觉过,她叫起岁烟的名字时,比叫别人的名字,多了几分柔情。
棠棣看着柒玖的眸子暗了下来,然后听见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心里的人还会是岁烟吗?她不知道!她没了情丝,已经忘了心里有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所以她沉默了,一直都没有回答柒玖的问题!
柒玖过了许久也想到了这点儿,所以也就不再问这个问题,将那方才放进纳物袋中的盒子重新拿了出来“阿棠,你猜这里面放的是何物?”
在他将盒子拿出来的那一刻,她心口处又有了那种感觉“斩情石吗?”
当初那斩情石开始斩断她的情丝时,她也有过这种感觉,所以便觉得那盒子中的东西,会是斩情石。
柒玖摇了摇头,将那盒子打开递到了她面前,棠棣低头看去,一眼便愣住了。
那盒中有着几根类似于丝线的东西,周身还泛着红光。
“这是?”棠棣伸手往那盒中探去。
在她还没有伸进去时,柒玖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手腕一转往她心口打去。
当初行云将斩情石放进她心口时,她觉得那处疼的入骨,现在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豆大的汗珠落下,棠棣咬着下唇弯起了腰,在她险些站不住的时候,听见柒玖说道“这是你的情丝。”
此生除了棠棣找他以外,基本上都没有外出过,他总是坐在门口的阴凉处,看着外面的天,从它亮起时看到暗下来时。
其实原本他并没有想过要来棠棣,不过那个葫芦还在他这里当着,萧如安没有带走,所以他便来了,这一来反而还有些不想走了!
见到棠棣的第一面时,他就感觉到棠棣体内的斩情石了,不过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等着棠棣来和他说,但他没有等到。
他的白瞳和畏光,都是因为那佛光的缘故,一想起被佛光伤到之前的事,他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在妖界……准确来说是在棠棣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后,他的畏光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只有那白瞳还是依旧如此。
棠棣手下的那几个人,他都将他们的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今日趁着棠棣去魔界,他便去找了司惜。
司惜以为郎锋喜欢棠棣的原因能从青殊口中了解到,但最后却并没有,因为青殊没有告诉她。
在他走时,司惜问道“右……青殊,若是现在回到几百年前,你会不会应了王的命令,教我术法?”
青殊没有停下来,边往门口走,边说道“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了,你跟着谷忻,不也修炼的很好吗?”
说完后,他便带着郎锋走远,留下司惜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青殊的回答其实并没有什么毛病,但司惜听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她觉得青殊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会教她。
此生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司惜咬牙切齿的模样,他站在门口,看着她将方才棠棣喝茶用的茶杯捏了个粉碎,随后面无表情的收拾了桌子。
待收拾妥当,司惜转身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此生。
她愣了下,随即说道“王去了魔界。”
此生笑道“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的!”
司惜皱起眉头,疑惑道“找我?”
司惜并不认识此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所以她想不明白,为何他会来找她。
此生点了点头,看着她问道“难道你想继续待在这里,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吗?”
司惜不傻,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去我那里吧!”
司惜住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会去,并没有其他人往那里去,若是商讨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那里自然是个首选。
此生应了一声,站在一旁,等着她走了出来。
到了司惜住的地方后,她问道“道长找我有什么事?”
此生不能见光,他来的时候是穿着一件斗篷的,此时到了屋中,自然是将那斗篷给脱了。
司惜在一旁看着,伸手给他倒了杯茶。
“你近来可是在背着棠棣,暗地搞什幺小动作?”此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
司惜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道长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
此生直接那起那杯茶往她脸上泼去,司惜起身躲过,有些生气的问道“道长你这是做什么?!”
此生笑道“教你规矩。”
司惜“……”
此生看着她,虽看的不清,但还是能看见一个轮廓,他等她重新坐下后,开口道“你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
司惜伸手将茶壶拿了过来,放在自己面前,颇为不喜的答道“我只不过是希望待在青殊的身边而已,没有想过伤害王的!”
此生勾起了唇角,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撒谎!”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若司惜说的话是真的,那她就应该反驳的,但是……她没有!
青殊前脚刚踏进院中,郎锋便**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当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谷忻,把你的气息收起来!”他朝院中吼了一嗓子。
“……”
院中并没有人答话。
他看了眼郎锋,郎锋还是抖得厉害,他便伸手在郎锋的头顶重重的拍了一下“你抖什么抖!居然还有脸怕他!那你倒是好好修炼啊!”
“呜呜——”郎锋小声叫了起来,身子一个劲的往门外去,眼看着就要挣脱他的手了。
“谷忻,你若是再不将你的气息给收了,以后就不要想着往我这里来!”他又朝着院中喊了一句。
这句之后没多久,郎锋便慢慢平复了下来。
青殊将它从门口拉进来,伸手关了门,便不再管它。
院中看起来并没有人在,他瞥了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来就来,还隐个什么身!说吧!找我什么事!”
青殊的语气很不客气,他说完后便烦躁的看着桌上的水,看着它动起来飘到了半空中。
“……”
他已经说了三句话了,但没有哪一句是听到有人开口答话的,既然如此,青殊便也不再说什么,等着对方开口。
半个时辰后,那停在空中的杯子被放到了桌上,谷忻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我都已经特意隐去了身影,没想到你崽子还是那么怕我啊!”
青殊伸手便是一道术法打去,对面一阵风火,谷忻现出了身形“打我做甚?”
青殊白了他一眼,说道“说它是我崽子,那你和它是一个品种的,是不是也是我崽子?”
谷忻闻言笑了起来,重新回到桌边坐下“你若是非要这么理解,倒是也说……不过去啊!”
青殊还以为他要说的是“倒是也说的过去”,他嗤笑了一声,问道“突然跑到我这里做甚?”
谷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想了想又给青殊倒了一杯“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了?”
青殊瞥了眼他的手上动作,嫌弃道“在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还有必要继续装下去吗?”
谷忻笑道“我装什么了?”
青殊“……”
从谷忻直接叫棠棣“阿棠”时开始,他便知道谷忻心中在想什么了,原本他是觉得这事和他无关,便没有管,后来在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心意后,觉得这事和他有关,就更没有管,现在看来确实没有不管那一说了!
“谷忻,你的那点儿心思我还是知道的!毕竟带了你那么久,若说不知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哦?”谷忻满脸笑意看着他,“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在我说我想说的话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说说你今日来的原因!”
心口处的疼痛感消失时,棠棣已经跌坐在了地上,柒玖蹲在她旁边,往她体内送着妖气。
她和柒玖都是人形妖,体内仙气、妖气、魔气都可以共存。
棠棣伸手抚在心口,她觉得那里的斩情石,开始出现了裂缝。
“你怎么找到的?”棠棣伸手放在了柒玖往她体内送妖气的那只手上,止住了他的动作。
柒玖看了她一眼,将她扶了起来“我是谁啊!要想找出去转一圈自然就找到了!你看我这不就是出去转了一圈,然后就找到了嘛!”
棠棣自然是不信他说的话的,行云跟她说过,情丝一旦斩断,就会散落在世间各处,根本找不回来,所以她才会在后来得知,破解斩情石的方法时,内心毫无波澜。
在往凳子上坐时,她下意识的捏了柒玖一下,顿时便觉得手中一股湿湿的感觉。
棠棣皱着眉头收回了手,低头看去便看见满手的血迹。
“柒玖,你去哪儿找回的情丝?”她没有抬头,沾上柒玖血的那只手,**了起来。
柒玖握住她的手,施法将那血迹除去,笑道“这是回来后和阎心屿切磋的过程中,一不留神被他伤到的,我还没来得及管它,这不你就来了!”
棠棣指尖一道术法打在他的手臂上,将他衣服上的血迹除掉,将他的衣袖拉了起来。
一条筷子长短的伤口出现在她眼前,那伤口虽然一眼看去像是剑伤,但棠棣以前施过剑,也见过天师神宗弟子身上的剑伤,和柒玖手臂上的,其实一点儿都不像。
“阿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柒玖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便转移了话题,顺带着伸手拉下了衣袖。
棠棣收回了手,没有再去刻意理会他的伤口“没什么感觉,只不过那斩情石,好像出现了裂痕。”
柒玖闻言笑了起来“真的吗?”
他伸手抓住了棠棣的手,疑惑道“但为何你的手还是这么凉啊?”
棠棣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棠棣的身体一直都是没有温度的,也不能说没有温度,不过是比常人要低上很多,再加上周身的妖气,突然碰到,便觉得她身上是没有温度的。
棠棣起初也不知道身体的温度一点儿点儿降低是怎么回事,后来才发现是斩情石的缘故。
只要她的身体降低一点儿温度,那斩情石就会很活跃,颇有一种得到了养分的感觉。
柒玖没有放开她的手,他的眸子还是一片血红,甚至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红上一些,记得先前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便又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无事。只不过是在……”
“在和阎心屿切磋的过程中伤到的吗?”
“……”
“柒玖,你一个魔尊,魔界之中哪里还有修为比的过你的人!你第一次以这个为理由,我就不问什么了,但你第二次若是再以这个为理由,是不是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天已经黑了,此生离开时却还是穿着那件斗篷。
司惜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送他,他倒是也不介意,反正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其他的就没什么重要的了。
司惜在他走后不久,便起身走到了窗前,她看着天上的弯月,回想着方才此生说的话。
“你既然想待在青殊身边,但青殊若是不想留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倒是想过很多种办法,但现在觉得,若到时候他真的不愿意留我,那我肯定就是像一个弃城而逃的逃兵一样,逃的远远的了。”
“你就这样放弃了?若是如此,那你之前所做的事情,不是就白费了吗?”
她看了眼此生,好笑道“道长,在那之前我做过什么事啊?”
此生这是变相的给她出点子,既然是送上门的,那听一听自然是没有关系的。
“谷忻喜欢棠棣,青殊也喜欢棠棣,那他们两个人自然就是明好暗敌了,既然你喜欢青殊,便不能利用他,那就利用利用谷忻吧!”
她追问道“怎么和利用法?”
此生笑道“那就要靠你自己去想了,前提是不要伤害到棠棣就是了!”
她有些不解“你既然是站在棠棣那边的,为何还要和我说这些?”
此生嗤笑了一声,问道“我何时说过我是站在她那边的了?”
他这句话倒是说的司惜一愣,她皱着眉头问道“那你是?”
此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看着窗外说道“我哪边都不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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