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醒来的时候,感觉周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看着趴在床边的那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
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因为她这个举动往里面移了些,柒玖瞬间惊醒,坐起了身来。
“阿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在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柒玖开心点站了起来,伸手正欲将她抱进怀里时,突然想起散道说的话,都已经伸到她肩膀处的手顿时便收了回来。
棠棣满眼疑惑的看着他,眉头紧皱,嘴张了张,但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柒玖看着她,跟着皱起了眉头:“阿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棠棣闻言白了他一眼:“我……咳!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你在说什么啊!柒玖!”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喊出来的时候,柒玖松了一口气,但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犹如跌下冰渊,从心口凉遍全身,就连血也凉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儿呢?怎么就我们两个人?师父和裴连天呢?”
“……”
他和裴连天刚被带到竹清境时,棠棣便是直接叫得他们的名字,但后来熟识了之后,大多数时间她叫裴连天就成了师兄,再后来她觉得自己对他生出了情意时,便又叫回了他的名字,后来他继位了之后,她才再次叫回了师兄,所以柒玖也不能保证她的记忆现在是处于哪个时候,但他知道,并不是现在。
“柒玖?你在想什么呢?”棠棣见他半天不说话,便挪到床边,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柒玖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她:“昨日我带你出来玩,你不记得了吗?”
棠棣皱眉想了许久,脑海中却是丝毫都没有关于他说的记忆:“我是不是被谁打了?为何不记得了?”
柒玖叹了口气,蹲下身去,给她穿好了鞋子:“阿棠,我带你回去吧!出来的久了,师父会担心的!还有孟亭,虽然她平日里总是胡闹,但她对你也……”
“孟亭?孟亭是谁?”
柒玖猛的抬起了头,他盯着棠棣看了许久,见她皱着眉头,满脸疑惑的模样,便知道她现在的记忆时处于什么时候了。
施法让她暂时睡了过去,柒玖传了道音给散道,然后抱着她去了竹清境。
孟亭近来心情都失落的很,所以便总是窝在小屋里睡觉,柒玖去的时候途径小屋,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还跑到窗口看了一眼,但当她看过去时,看到的就只有他的背影。
散道在小院门口已经站了许久了,远远地看见他抱着棠棣过来,便先一步进了小院,施法变了一张藤椅出来。
在将棠棣放在藤椅上好,他问道:“你说她记忆丢失的很严重,具体是怎么个严重法?”
柒玖蹲在她旁边,头也不回的说道:“在她的记忆里,她还不认识孟亭。”
散道闻言一愣,随即叹了口气:“你可有查看过她的身体如何?神识可有尽数归体?”
柒玖“嗯”了一声,然后便再没有其他的话了。
散道见状便走过去,一把将他拉起,拉到了石桌边上,然后强行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柒玖,阿棠她会恢复记忆的!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让她尽快恢复,否则接下来那丹药再有什么变故,我们就没……”
“还会有什么变故?会伤害到她的身体吗?”
“……”
这个问题早在棠棣吃下丹药时,他就已经问过了,那是他明确的告诉了他丹药会有什么副作用,所以这次他便什么都没有回答,只皱眉看了他许久,然后叹了口气。
其实柒玖是知道那丹药有什么变故的,他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虽然散道没有丝毫办法可以让她快些恢复记忆,但那丹药却是可以,只不过……恢复全部记忆的代价便是断了她的七情六欲。
散道知道棠棣以前的事,所以便也知道行云在她体内送入斩情石的事,那时的棠棣只是断了情丝而已,这次却是所有的情感都要断绝,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施法催动那丹药。
“师父,施法吧!”
就在散道又是一口气叹出之际,柒玖的声音传到了他耳边。
“之前她断了情丝,我能将她的情丝一一找回,这次她断了七情六欲,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也一定会让她恢复如常的。”柒玖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的说道。
散道闻言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到了棠棣身上:“你真的想好了吗?柒玖,其实阿棠变成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你若是和以前一样对她好,她会重新喜欢上你的,如此一来,岂不是……”
“师父!”柒玖打断了他的话,“我也考虑过这样的结果,但若是真的这样,我想阿棠一定是会怪我的!”
“她都不记得和你经历的事了!还能怎样怪你啊!”
“可是师父,我希望她能记得这一切,因为只有记得这一切的棠棣才是真真正正的棠棣,您觉得呢?”
散道何尝不希望棠棣能记起这一切,但记起的代价太过于沉重了,他觉得这样对于柒玖来说极其残忍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的。
“师父,就算阿棠不再喜欢我了,我也是能忍受的,但我忍受不了她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忘了,您就当我是自私,施法吧!”
柒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视线始终都是停留在棠棣身上的。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他怕以后自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便想着将以后不能再如此看着她的时间都补回来,将棠棣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事,都磨灭不了她的样子。
散道最终还是施了法,他在棠棣旁边站了许久,直到将那丹药完全散在她的体内,他才转身走到了石桌边上。
“柒玖,前不久为师去了一趟星命阁,找司命星君借了天运簿。在那天运簿上,为师看到你和阿棠的名字是排在一起的,所以为师相信,阿棠一定会恢复如常的!不过在她恢复之前,你要答应为师照顾好自己!否则若是以后阿棠来找为师问罪,为师可是不好交代啊!”
柒玖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师父你就放心吧!在阿棠恢复之前,我是不会有事的!”
他说的这话散道自然是相信的,于是乎他便跟着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在等棠棣醒来的过程中,柒玖抱着她回了妖界,他在床边等了坐了许久,然后才离开了妖界。
自从棠棣出事了之后,他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去过,好在魔界还有阎心屿和道不言坐镇,否则趁着这个空隙,还不知道那些对于他这个魔尊不满许久的人,会闹出什么么蛾子呢!
柒玖直接去了大殿,道不言已经守在了那里,他进去的时候,便直接问道:“天界可有回帖?”
道不言摇了摇头:“没有。天界那边不要说回帖了,要迎战的意思都没有!”
柒玖在他说话私聊已经坐在了王位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想了许久,然后问道:“魔军点过了?”
道不言听他话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属下已亲点十万魔军,现下全部听从魔尊大人号令!只要您一句令下,就可以……”
柒玖没等他说完,便站了起来,他看着道不言,勾起唇角笑了笑:“那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等了!”
一日的时间十万魔军在魔尊的带领下,直至天界界门处,守门天将见状便召集了天兵少来,镇守界门,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天界的天兵都尚且如此,那就更不要说他们的掌管者了,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天、魔两界大战数日,那位身居高位的天帝大人,却是至始至终连一次面都没有露过!
“天帝大人,魔界已经在界门外叫嚣了数日了,您若是再不下定决心,他们就要攻进来了!”大殿中央,一个白发童颜的仙家跪在地上,朝那个高阶之上的人痛心疾首地喊道。
“天帝大人,如今界门只有南天将军一人镇守,就算他修为强盛,也会有精疲力尽的时候,您……要尽快下定决心啊!!”有一个仙家跪了下来。
“请天帝大人派兵!”
“请天帝大人派兵!”
“请天帝大人派兵!”
……
越来越多的仙家跪下,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得震耳欲聋,在这过程中,裴连天始终皱着眉头,他咬紧了嘴唇,并没有让自己松嘴。
“天帝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你不能再犹豫了!”
裴连天何尝不想下定决心来,但每次当他准备松口时,脑海中就浮现出了棠棣的模样。
不仅如此,他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棠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她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笑着问他吃不吃,就在他要伸手去接时,周围环境突然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他站在一处山巅之上,他觉得那山巅熟悉的很,但还没等他回想起来,身后就传来了棠棣的笑声。
他转身回过头去,只见棠棣满身是血的站在那儿,哭着一声一声质问他,为何要将她打下山巅。
每次他都强迫着自己回过神来,虽然每次都如愿回过神来了,但他发现清醒之后才更为煎熬。
在收到柒玖的战贴以及那一纸休战的和平书时,他发了好久的呆,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妖界外,但却是怎么也进不去。
他在那儿站了许久,然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天界。
“报~~”就在他思绪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里时,殿外急匆匆的跑来了一个小兵,他跪在地上,抬头看向裴连天,“天帝大人,南门将军已经阵亡了!十万魔军没有丝毫损伤的往前移了一大步!还望天帝大人尽快派兵支援!”
殿中的仙家再次齐声喊道:“请天帝大人尽快派兵支援!请天帝大人尽快派兵支援!!请天帝大人尽快派兵支援!!!请天……”
一道术法打去,他们顿时便停了下来,裴连天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通知振天将军……出兵!”
仙魔大战在魔界冲上天界的半月之后,正式打响。
彼时,位于妖界中心位置的小院中,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在“吱呀——”一声之后打开了。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走到石桌边上停了下来,待坐下后,伸手倒了一杯已经不知何时就凉透了的茶。
将那茶一饮而尽之后,便施法离开了妖界。
天上的异象自从出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失过,孟亭趴在石桌上,看着对面满脸愁容的散道,问道:“天尊,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我去看看也没有什么作用!我劝不了他们,也阻止不了他们!”
孟亭叹了口气,她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拿过来了一个,就以那样的姿势倒了杯茶,然后送到了嘴边。
不过那茶还没有喝到嘴里,小院的门就被推开了。
她反应自然是没有散道快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散道已经站起了身来。
见状她便知道来人一定是对散道来说颇为重要的人。而这世间可以分为这类的人,只有三位,其中两位在天界打的正热闹,剩下的一位躺在妖界睡大觉。现在的情况,唯一有可能来的,便是睡大觉的那位了!
想到这点后,她没有跟着回过头去,但却是坐起了身来,直接变回了原形。
来人瞥了她一眼,将视线转到了她对面的散道身上:“师父。”
一声师父,叫的不咸不淡,其中更是没有夹杂丝毫感情。
散道看着她,面上愁容不改,他叹了口气:“阿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棠棣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走上一步:“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以她现在的状态,能叫上他一句师父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散道在这方面上,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他伸手倒了杯茶,看着她说道:“过来坐下说吧!你这一问我回答着应该不是三两句的话,还是坐着比较方便!”
棠棣闻言盯着那杯茶看了许久,然后走了过去:“师父,我是怎么陷入昏迷的?”
散道将那时的事尽数告诉了她,只不过特意隐瞒了丹药的事:“所以事情便是我跟你说的这个样子。为师倒是没有想到,你一醒来就会来我这儿了!”
散道面上的愁容再也没有了,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见状棠棣便没有开口将事实说出来。
她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柒玖不在而已,若是柒玖现在在魔界之中,她是不会来竹清境的。
“阿棠?你在想什么呢?”散道见她半天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柒玖去了哪里?为何不在魔界中?”
散道闻言没有丝毫惊讶,毕竟她只是没了七情六欲而已,记忆全部都是有的。
他看了眼棠棣,问道:“你醒来之后,没有人告诉你什么吗?”
棠棣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方才都说了,我一觉醒来就到你这里来了!哪里会有人告诉我什么啊!”
她说的倒是真的和道理,散道愣了下,为了掩饰尴尬,他便伸手将趴在他脚边的孟亭揪了起来,放到了腿上。
棠棣至始至终都冷眼看着他,她倒是丝毫不介意他浪费时间,毕竟她有的是时间!
过了许久,散道才开口说道:“天、魔两界已经开战多时了!除此之外,你们当初签下的那一纸休战的和平书,也早就没了作用!”
棠棣“嗯”了一声,说道:“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了那我就走了!”
散道皱眉想了许久,其实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棠棣说,但一想到棠棣现在对于所有事的态度,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没了。”
棠棣离开竹清境后,孟亭施法重新幻化成了人形,她看了眼门口,然后回过头来问道:“阿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看起来怪吓人的!”
关于那颗丹药的事,这世间除了炼丹的圆吉之外,知道的就只有他和柒玖两个人了,所以他并没有跟孟亭解释,只是看着她叹了口气,一句话都没有说。
孟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便将视线转到了其他地方,将注意力转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许久没有听见她发出任何声响,散道瞥了她一眼,见她趴在桌上看着秋千所在的地方,便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孟亭没有抬头看他,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开口说道:“天尊,你说感情这件事是不是奇怪的很!”
听她这话便知道她是有什么想说的,他便问道:“这话怎么说?”
孟亭没有直接开口回答他,而是停顿了好长时间,然后才说道:“明明之前两人都已经互生情愫了,但为何后来一切都变了?天尊,他好像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