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如烈哪肯被掌柜随意打发,他大步流星横跨在掌柜面前,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人不愿移步。
执着的性格从来都是天生的,后天的打磨并未让赫连失去最初的倔强,今日若问不出结果,想必两人也只得僵持到底。
气氛尴尬良久,掌柜终于率先打破僵局,他直言不讳道:“我怕了您,赫连大侠,您一介人族操什么仙家的心,难不成兔仙还要您去救不成!?劝您一句,以后还是别没事屠人家妖族了,妖也有好坏之分的”
赫连如烈听闻眼前一亮,他迅速从掌柜口中找出破绽,质疑道:“掌柜,你是如何知晓我灭了蛇族?既然知道‘泉灵洞’的主人是兔仙,想必也一定知晓在何处。”
掌柜自知说漏了嘴,只好如实招来:“‘泉灵洞’在您来的方向,离蛇窝不远。哎,真快被您气死了……昨个我算了一卦,明日大凶,没想到今日就碰到这么多糟心事”他避重就轻,不谈如何知晓蛇族被灭的事,领着赫连如烈回房找来笔墨和纸亲自画了张地图。
赫连如烈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一边手不停地在纸上画着图案,一边嘴上絮絮叨叨个没完。
他敢肯定眼前之人非常不简单,而且对方在半推半就中把赫连想知道的信息都一一透露给他。
最不可思议的是掌柜并不避讳知晓并提及赫连杀蛇族之行径,但不说如何知晓此事。昨夜赫连如烈发现蛇窝纯属意外,以他的性子见妖不杀心里憋得慌,所以他手脚干净利落地把事情办完就骑马离开了。所以此人必有古怪。
“大侠,您拿去吧,希望能帮得到您。只是望大侠么再屠妖族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赫连如烈一脸冷酷道:“妖就是妖,妖祸害苍生,必诛”
掌柜摇摇头道:“我开客栈时间长,来往东西南北住店人多,也听说过不少老故事。大侠姓赫连,且功夫非一般凡夫俗子,让我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听说过的关于守护‘天道’的半神家族赫连一族。当年赫连祖上是守护人界通往仙界入口的‘炎夜’族,没想到被一群疯狂的妖族偷袭,一族几百口人一夜之间被妖族偷袭屠杀,赫连族长夫妻更是为了保护幼小的儿子不被捉走而被妖用妖火燃尽尸骨,骨灰飘零,最终落得尸骨无存”掌柜顿了顿接着道:“当时情景相当惨烈。只不过,人有善恶之分,妖也如此,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赫连如烈回想儿时发生的惨剧心中燃起熊熊烈火。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刚刚开春的季节,炎夜族领地上空丝雨纷纷,丝雨就像炎夜族圣水一般滋润着万物,远望草色依稀连成一片,近看却零散稀疏。幼小的赫连如烈贪玩爬上南边郊外一颗大树,哪知被雨水滋润的树干滑溜溜的,他不小心从树上滑落,直接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赫连如烈抬眼偷偷一看,接住他的父亲正用恼怒的眼神瞪着自己,顿时吓得整个人哆嗦起来。
赫连如烈的父亲赫连启是位优秀的守护者,也是位严肃的战士。几百年来他的家族世世代代守护“天道”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所以赫连家族的男人从小便接受严苛的磨练,哪怕直面生死。
也就是重重打磨造就了赫连启严谨又刻板的性格。
“父亲,我……”赫连如烈语无伦次地想辩解。
“注意安全”这是父亲第一次因为爬树摔下来没有揍他,却是他们俩父子最后一次交谈。
赫连如烈记得父亲露出了和蔼慈祥的微笑,用一双粗糙的大手将他放上肩头。赫连第一次骑在父亲肩上,发现父亲的肩膀宽阔结实,身材高大魁梧,坐在父亲肩上有种特别的安全感。
父子两走了一路。赫连启突然开口道:“烈儿,你要尽快让自己成长,以后路还长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特别是你的血不能随意放置在古法器具中”
赫连如烈年纪小好奇心强,他刚想询问为何血不能放置在古法器具中,没想到一位满脸是血的族人跑过来向赫连启哭诉,就在不久前妖族潜入屠杀族人。
父亲闻讯意识到什么,带着赫连如烈往家赶。
很快,妖王派出的妖族杀手偷袭了东边炎夜族军事入口,一路屠杀至圣水池边。
没想到妖族如此卑鄙,它们派出奸细混入炎夜族,趁大家不注意直接在井水中下毒,除了昨晚出去办事今日刚回归的赫连启与儿子赫连如烈,其他喝了井水的族人全部变成浑身发软任人宰割的肥肉。
就这样,当赫连启赶回家时,炎夜一族基本被屠杀干净,尸横遍野,血肉模糊,圣水池早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赫连启将儿子偷偷藏入一处地道入口,并查看儿子同样喝了井水是否有异。发现完全没有异常,他无奈地笑了笑,天命不可违,赫连如烈天生就不是一般炎夜族人。
安顿好儿子,赫连启提刀去找妖族杀手。
一路找寻至屋前,发现妻子被妖族大妖捉住捆在地上做诱饵,目的是等着赫连启和赫连如烈出现。
赫连启一个健步冲上去,拿着祖传大刀朝大妖的喉头砍去。大妖巧妙地避开了要害攻击,但是噗的一下,大妖的脸被划破了一个大印记。此妖修复能力极强,不等再次攻击,那点皮外伤早已愈合如初。
大妖冷笑着提刀准备割下赫连如烈母亲的头颅。赫连启再次攻过去,大妖老奸巨猾地用刀抵着俘虏的喉咙,轻轻花开个血口子,鲜血慢慢从伤口晕出,染红了胸前衣物。
赫连启明白对方的意图,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丢下手中的刀,硬生生地给大妖们跪下了。
顺着地道爬入不远处地洞中的赫连如烈十分害怕,他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只能双手抱膝偷偷地哭泣。
他躲藏在地洞中没吃没喝,就这样过了两日,饿得昏死过去才被神司陆吾所救。
赫连如烈昏睡三日终于醒过来,他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起身喊着父亲母亲,没有回应,不祥预感油然而生,他猜测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在自己生病时没有出现只有一种可能性……
他虚弱的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身子努力朝窗外望去,远处群山连绵不绝,群山上覆盖着皑皑的白雪,虽然已是春天,冰雪没有融化的迹象,他打开窗,寒气逼人。赫连如烈冷得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家族,失去了亲人,变成了孤魂野鬼,就像这鬼天气,无花只有寒。
“小赫连,你醒了”推门进来的是一位高大黝黑的汉子,满面黑胡子,虎头,铜铃眼,长相古怪。
弱小的赫连如烈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不肯吱声。
“不要怕。是我把你救回来的。我是神族,你可以叫我陆吾”
“陆吾?”赫连如烈小声嘀咕。
“没错!”陆吾走过来坐在赫连如烈身旁继续道:“如烈,有些事情我不能瞒你,你们族人已经被妖族全部杀害了,你的父亲母亲为了保护你不被妖族抓走也被妖火烧成了灰烬”
……
赫连如烈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被这位上古大神直爽的一席话浇得彻底幻灭。
他煞白着脸没有哭。到是把陆大神吓住了。
陆吾乃上届天帝的大管家,此神曾经掌管“天之九部”“帝之下都”,性格直爽,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如今隐居昆仑山生活。
前日陆吾听闻炎夜族被屠杀,他马不停蹄赶到炎夜族部落,找寻良久才在地洞中发现奄奄一息的小身子,他将幼小的赫连如烈带至昆仑之地,却不知该如何照顾这个半人半神的小孩。
赫连如烈望了一眼掌柜那高深莫测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很快让情绪平静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陆吾待他不差,但终究不是父母和族人,而且他绝口不提为何妖族要屠杀炎夜族,又为何要捉幼小的赫连如烈。
成年后的赫连如烈带着满腹仇恨慢慢学会自己舔舐内心的伤口疗伤。但是他有太多疑惑,太多心结需要揭开,需要找寻答案。拜别陆吾大神后他固执地一路从昆仑来到了中原。因为妖王被囚禁在妖界某处不能动弹已经数万年,周围布满结界,所以他无法直接找妖王问清楚事情真相。
而最终妖族屠杀炎夜族的恶行被上报天庭,天庭也无非抓了那些直接参与者论罪处死。
不过这个世界上除非妖王下令,谁会这么大胆屠杀一个庞大的族类,而且还是为仙家守护天梯的族类,但屠杀炎夜族后,它们并未借势从天梯闯入天界,为非作歹,反而偃旗息鼓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种。
他冷笑道:“看样子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掌柜的法眼,莫非掌柜可以看穿过去?掌柜还是不肯如实告知身份?”
“生意人,生意人……”掌柜仍然摆摆手。
赫连如烈见对方实在不肯透露,也不想再多问,再说,他还要赶去灵泉洞帮兔仙收拾妖王的杀手。于是他付了房钱出门去马厩牵马,掌柜也一路跟随出来,他伸手摸了摸赫连如烈的高头大马,最后神秘莫测地送上一句话:“有人让我再次提醒你不可将血放置在任何古法器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