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世龙的脸色又青又白,额上凸起青筋,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他毕竟还是更爱惜自己的这条小命。
人质要挟在手,一切事情都变得好办起来。不一会儿,魏世龙的爪牙便依着蓝挚初的要求净数退去,然后骂骂咧咧的魏世龙也被放走,方才还拥挤的街道霎时间变得冷冷清清。
眼见困境终于被化去,左兮灵等人也松了口气。她立刻弯了弯眉眼,笑道:“院长,你来得真及时!”随着这一笑,天地仿佛都为之失了颜色。蓝挚初的眸光顿了顿,才仿佛漫不经心地从她的脸庞上移开。
“你们受伤没有?”他又问道,然后注意到阿岑身上错杂的伤口,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玉瓶抛了过去:“一瓶外敷,一瓶内服。”
阿琴道了声谢才小心接过,发现瓶内装都是上好药物,心中微微一喜,连忙开始帮阿岑上起药来。她受伤并不重,真正伤势严重的是关键时刻执着替他们挡刀的阿岑。
确认了这两人尚没有性命忧急后,蓝挚初才将注意力折回了左兮灵身上,眸光定定,左兮灵被他看得微红了脸,略微不自在地道:“我没事的。多亏了院长你和阿琴他们来的及时,否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没想到那个小孩居然是受人指使的。”
她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移着话题,却有些过于刻意了,气氛倒是更显窘迫。见她如此,蓝挚初眸光里也染上了浅淡笑意。远处的阿岑阿琴二人见此识趣地远远避开。
左兮灵正窘迫着,却见蓝挚初忽然脸色微冷,视线停留在她的足部,莫名有些扎人。她疑惑地跟着低头看了一眼,惊觉自己的脚踝处不知何时高高肿起,发青发紫,看着十分骇人。
想必是方才打斗时无意间扭伤到脚了。兴许伤势起先并不重,当时的场面又很乱,所以她才未能及时察觉。然而这会儿走走停停,伤处便恶化了不少,被蓝挚初这么一点,足部便开始隐隐疼痛了起来。
“你受伤了。”蓝挚初语气略重,一把抄过她脚踝想仔细查看。左兮灵有些害羞地把足往后回缩,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蓝挚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她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正欲说话时,猛觉身子一轻,蓝挚初竟将她拦腰横抱了起来!“院长,我没事!”她满脸通红地在他怀里扑腾,实在不好意思在众人眼前作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你能自己走回去?”蓝挚初挑了下眉,明显有些不满,却不容分说地将她更用力按入怀中。
闻言左兮灵话语微滞,半晌道:“还有阿琴阿岑他们呢……”此言一出,她顿觉蓝挚初似乎有些生气了。
“阿琴受伤了。”蓝挚初淡淡道,却很自然地没有提及阿岑这个可能性。左兮灵转念一想便领悟过来,若是现在的她让别的男子抱了或是背了,恐怕蓝挚初心里会梗的慌吧?
如此一看,果真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只得作罢。蓝挚初又唤了阿岑阿琴过来,四人抄着小路避过耳目,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学院。
这一路虽然有惊无险,可当阿琴阿岑二人看着左兮灵被蓝挚初抱着回来时,那眼神别提有多诡异了,看得左兮灵如芒在背。直到进屋后蓝挚初将门带上,隔绝了门外两人的目光,她才微松了口气。
“他们二人在外面守着。”蓝挚初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但并不知其缘由,于是出声道。闻言左兮灵点了点头,强作镇定地走到桌前坐下,试图无视两人独处一室的尴尬气氛。
然而,接下来蓝挚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她瞬间破了功:“把衣服脱了。”
左兮灵几乎是从靠椅上弹了起来,差点撞上了一旁的烛台,她一把扶住桌子,一脸震惊:“你说什么?”饶是她平素有多聪明冷静,听到这话时大脑不免也卡了下壳。
屋内的光线微暗,蓝挚初的脸部轮廓线条被阴影描绘得更加深邃,背对着房门,那双眼眸里似乎有笑意闪过一瞬,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左兮灵仍是一脸不可置信:“是我刚才听错了吧?”
见她一副仿佛见了鬼的神情,蓝挚初终于忍不住弯了弯眉眼,轻笑出声来。他笑道:“我让你把衣服脱了,好为你擦药。想什么呢?”言语里似乎还带着些半真半假的委屈,仿佛真觉得自己的一腔好心反被误解了。
“不用,我自己来。”左兮灵羞得无地自容,急忙抢过他手中的药,作势就要往自己身上抹。
蓝挚初只是笑:“你全身都是磕碰伤,后背你要怎么上药?”
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她无奈地停下了动作,心里却忍不住想:“那也不能让你来啊。”
最后,左兮灵还是选择了妥协。想来蓝挚初也是真心实意要帮她的,并未动什么别的心思。她这般胡乱去猜测别人,倒是非常不好了。而且,蓝挚初后来也只是简单地给她手臂上,脸上的淤青处上了药而已,并未有什么逾矩之处。
直到上完药出去时,蓝挚初脸上仍噙着笑意,温声请守在门外的阿琴用热水帮左兮灵擦洗一下身体。待阿琴进屋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桌上散着药膏,左兮灵坐在床头垂首出神,雪色肌肤上的红晕还未消退完毕,更衬出了一种女儿家的娇羞。
她忍不住打趣道:“还在想什么呢,莫不是仍念着刚才出去那位呢?”
左兮灵立马否认:“不是的!”虽然这话说的很快,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她的耳根脖颈处也泛出了一层淡淡粉晕。
见其死不承认,阿琴也没有强硬拆穿她,笑着转移了话题道:“蓝挚初真的对你很上心呢。”很少有人这么直白的将蓝挚初对她的好说出来,这让左兮灵微微怔了怔。
雾气氤氲,晶莹的液珠顺着她漆黑的发滑落,最后滴入木桶中与水溶为一体。左兮灵微微出神,半晌轻声道:“他对我很好。”好得让她拒绝不了。正宛如料峭山岗上的一抹清冽的风,稍不留神便眷恋上其间的潇洒随意。
洗浴之后,左兮灵换了一身素色衣裳,湿润的黑发随意披拂,衣袂飘飘若仙,衬得她更为气质出尘。走进厅堂时,蓝挚初望着她,眸光亮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了回去,顷刻捧了一册书卷,似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忽然笑吟吟地道:“要不,就先留在我这儿好了?”闻言左兮灵歪了歪头,顷刻明白过来,蓝挚初是要她暂时留在书院。
心上仿佛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片刻回神后不由得红了脸。蓝挚初看着她,唇角笑意愈深,半晌抬起一只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这就派人去府上通知。”
隔着一方纱帘,两人的剪影看上去仿佛是依偎在一起,亲昵非常。羡煞了窗外疏桐间的莺鸟,发出一声又一声婉转的鸣叫,情意浓浓。
另一边,书院派出的使者携着一封书信,迅速赶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里,高楼之上。对着长桥流水,左元嘉执着茶盏,与百里谦昀谈心正浓。忽闻使者来报,他不禁觉得被搅了几分兴致,将那茶杯搁在桌上,漫不经心道:“上来吧。”
于是使者呈上书信。左元嘉扫了几眼,哈哈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并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便把那信笺随意置在一旁,又执了茶盏,欲捡起那话题重说。
百里谦昀端坐在一侧,见此哑然失笑,思量片刻后还是道:“将军还是细细看看,莫误了正事。”这纯粹是一番好心。左元嘉身为武将,虽然在打仗及政事方面精明得厉害,平时偶尔却会糊涂一下。百里谦昀恐他又不小心犯糊涂闹出洋相,所以才出言提醒。
然而这次左元嘉是真的不在意,笑了笑道:“无事。使者前来,是向我禀告左兮灵如今在灵惜书院里。她今次和蓝挚初出去,偶遇危险受了点伤,暂时留在书院那儿歇息。”
末了,这位饮茶如饮酒的将军又豪爽地笑了笑道:“蓝挚初那小子我信得过,他定不会亏待左兮灵的。”
提及左兮灵,百里谦昀的神色微微起了波澜,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笑着点头称是。两人闲谈完毕,各自离去。得了点空子的百里谦昀顿时将阿木叫到了一旁。
阿木垂手恭敬地问道:“阁主找属下有何事?”
百里谦昀负手而立,玄衣如墨,有些严肃道:“你可知左兮灵受伤是怎么回事?我要详细始末。”
于是阿木便将自己了解的一切和盘托出。然而他也只知道是左兮灵遇上了魏世龙,然后被蓝挚初所救,其余细节并不能知道得很清楚。说完这一切,他有些歉疚地俯身行礼,以自身无能没有收集到太多情报为缘由,向百里谦昀谢罪。
百里谦昀阻止了他,温和道:“不必,你只需现在去询问阿琴阿岑二人怎么样了即可。我有些担心左兮灵的安危罢了。”于是阿木领命而去,前往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