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城措辞了许久,那句“那你离婚后悔吗”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还是秦浅突然抬头,问他:“你呢?”
她突然开口问自己,宋繁城倒是一懵,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他望着秦浅,见她神色在夜色中极淡,但是那双眸子却极亮,像极了九年前的晚上,如同盛满了星辉。
他听见她的声音,顺着夜风入耳,“这九年,你过得怎么样?”
其实早上在楼下,郑岳说的话,她听到了的。
九年。
那么长又那么短。
原来她思念着的那个人,也同样思念着她。
天各一方,却都彼此思念着对方。
何其的幸运?
天知道,那一刻,她是花费了多少力气才将满腔的激动与欣喜压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谁又察觉到了,在她逗郑岳的时候,眉眼里带的笑是多么的灿烂,多么的暖。
宋繁城怔怔地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细细地咀嚼着秦浅这句简单的话。
这九年……
他过得怎么样……
说明她认出了他,记得他,甚至还记得当年发生的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复一日的循环往复训练、执行任务……”和想你。
尽管男人不说,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但是从郑岳的话里,她就是明白的。
他还有想她的。
“还真是枯燥无聊呀。”秦浅笑着吐槽到。
男人耸了耸肩,“我觉得还挺好,可以专注地做着一件事。比如训练,比如完成任务,比如……”
他顿住了话头,凝望着窝在藤椅中,柔软的女人。
深情款款,目光缱绻。
在心里呢喃:比如想你。什么都不做,只想你。
“嗯。”秦浅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无聊的人。”
“不然你当年也不会无聊地救我出来,还无聊地劝我那么多的废话。”秦浅笑了笑,低头,抬手,喝了一口水。
刚好掩住她轻轻颤抖的睫毛。
“其实当年,你也不想死。”宋繁城知道她在说九年前,救了她之后,她还一心想死的事。“不然你也不会本能地朝我伸过手来。”
“秦浅,你别不承认。其实你从未放弃过你自己。”不然,就算他说破了天去,秦浅也不会听得进去的。
闻言,秦浅轻轻地抿唇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本能的事,她怎么解释,又怎么狡辩呢?
也许宋繁城说得也对,如果她放弃自己,又怎么会在那样的环境下,苦苦撑了整整一天一夜,撑到宋繁城的到来?
只不过,这些,她都一直不愿意面对罢了。
她宁愿是自己不愿意活了,宋繁城给了她活下去的支撑点,好让她有个活头。似乎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乎着她的死活。
见秦浅不说话,宋繁城继续说道,“你收养秦初,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怎么说?”关于她为什么收养秦初,她只跟喻笙说过一两点,她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倒是想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奇怪的无聊话。
“因为,你们都是在地震中努力活下来的人,你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你自己。”
宋繁城轻声地开口,语气很轻,可是却是带着一种笃定。
“如果换做其他时候,你可能会帮助他,但是并不会收养他,也不会这么爱他。”
因为,你感觉,你爱他,就像是希望当初也有人爱你一样。
这句话,宋繁城没有说。
这是一句太让人伤心的话,叫旁人一听,都忍不住难过,何况她这个当事人,想想当年的她,又会是怎么样的心酸。
秦浅听了之后,偏头看向远方的夜色,墨色下家灯点点。
她沉默着。
是的,宋繁城说得没有错,如果换做其他时候,她可能真的不会收养秦初。
就像她跟喻笙说的一样,她看到秦初,像是看到当初无助的自己。
她想好好地爱他,就像是能够温暖和救赎当初的自己一样。
许久之后,她轻抿了一口已经只有余温的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轻声开口,“不,他比我坚强,也比我更努力。”
“你知道吗?他出生离预产期应该还有一个月的,在地震中出生,本应该就这样随着房屋的崩塌沉眠的,可是他却努力地呼吸着,尽管微弱的呼吸,也不曾放弃过,他接受了十几个人的输血,才被抢救回来。”
秦浅回忆着当年的情景,他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请求医生,请求她,求她们不要放弃她的孩子。
而这个小家伙,也很听妈妈的话,一直也很努力着。
当时,秦初是那个医院的奇迹,也是她眼中的奇迹。
像是一个小天使,身上散发着温柔而圣洁的光芒,从废墟中诞生,踏过尘烟,来到她身边,来将她救赎。
“他是奇迹。小小的身体里,满满的都是希望。”秦浅笑着说。
提及秦初,她的眉宇间全都是温柔,如同春天的风,像是夏季的水,舒心又动人。
我知道。
宋繁城很想说,可是他不能说。
因为……就是因为秦觉接受了十几个人的输血,就是因为他是奇迹,所以他们才需要秦初的。
只是,他不能说。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秦浅说,他们要带走她的奇迹。
当他知道,了解秦初对她的重要性后,就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也许……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秦初对于她来说,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怎么能够带走她全部的期待与希望?
“也许你觉得,遇见他是你的幸运与幸福。对他而言,亦然。”
对宋繁城来说,亦然。
只是这份亦然,让他陷入了难以抉择的泥潭。
如果没有秦初,他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和秦浅重逢。
可当他和秦浅重逢,他需要面临的却是伤害他想守护的人。
他感激的同时,又矛盾地叹息着。
秦浅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轻笑着说了一句,“也许吧。”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宋繁城问。
秦浅先是垂眸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偏头,撑着脑袋,凝望着宋繁城什么都没有说,眼眸里却是盛满了整个夜空的星光。
……
秦觉的卧室里。
两个计算机着迷者,一说到相关的事,就情不自禁地,沉迷期间。
特别是一向以为自己都算是放浪不羁的翟钧昊,遇上了秦觉,突然觉得自己那点小九九简直就如同小巫见大巫,简直弱爆了。
于是,秦觉十分乐意地带他打开了新世界,成功地将翟钧昊拐带进了“花花世界”。
秦初还小,听不懂两个人说什么,只是能够从神情和语气中明白,这两个人十分的激动与欢喜。
他就窝在秦觉房中的单人沙发里,抱着翟钧昊塞给他的游戏机,玩儿得也是津津有味。
等他玩儿了半个小时后,发现两个人依旧还如刚见到心爱的玩具那般,眼睛里闪着光。
他放下游戏机,上前去拉扯了一下翟钧昊的衣角。
两人回过头来,“小初,怎么了?”
“小叔,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小家伙小小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当然可以。”翟钧昊收敛心神,蹲下身,双手放在膝盖处,看着秦初,轻声地询问:“怎么了?”
小家伙像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抿着小小嫩嫩的嘴唇,粉嫩的唇瓣都发白,才缓缓地小心翼翼地问到:“爸爸……最近好吗?”
闻言,翟钧昊愣了一下。
“小初……担心爸爸吗?”尽管他心底是很有触动和震惊的,但是面上尽量保持着柔和的神情,问他。
在他的记忆里,翟钧霖对这个小家伙向来是没有什么好态度的。尽管在后面的一段时间,好似两父子相对还行,但他以为秦初并不喜欢翟钧霖的。
没想到,明明他二哥都这样对这个小家伙了,小家伙还是挂心着他。
这就是小孩子吗?
秦初睁大那双明亮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说:“秦浅不开心,我可以陪着她。可是爸爸只有一个人,他会不会也很难过?”
翟钧昊想,今天是怎么了?他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眼眶有点酸涩发热呢?
他就在想啊,他二哥当初是不是脑子傻掉了,这么可爱的小天使,怎么会狠得下心来将他赶出家门来。
多好的孩子啊!
他只能说,他二哥何德何能,让这个小可爱如此惦记关心,翟钧霖是何等的好福气。都让他有些羡慕了。
翟钧昊抿着嘴,像是在认真地思考,轻轻地发出“恩”的鼻音。
好一会儿后,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别担心,你爸爸他还有我呢!我帮你陪着他,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好吗?”
“是吗?”小家伙将信将疑。
“当然。”
见翟钧昊干脆地点头,眼睛里十分的认真与坚定,小家伙才放心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小忧愁缓缓松开。
秦觉在一旁看着不由得也陷入了深思,有没有必要跟秦浅好好谈谈关于秦初心里关于翟钧霖的事。
翟钧昊起身,转过头,看着秦觉眉头轻轻地拧,望着秦初出神的模样,问:“担心他,在想要不要跟秦浅说说?”
秦觉有些诧异。
不等他问,翟钧昊轻笑一声,“我智商是被你甩了几条街,但这点眼力和你差距还是没那么大的。”
秦觉闻言一怔,随即失笑。
“放心吧,中国有句古话叫,儿孙自有儿孙福。”翟钧昊拍了拍秦觉的肩,这一刻,好似才有一种他是大哥哥,秦觉还是个少年的感觉。
“我们希望秦浅好,也希望秦初好,可这世上的两全事哪有那么多。只能退一步想,至少秦初和秦浅没有分开,这对两个人就是一件好事。至于其他的……”虽然他也很想秦浅和翟钧霖复合,但……
他耸了耸肩,“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秦觉反复地低喃了两句,像是在迷宫里找到了出口,低笑一声,也放下心来。“也是!”
……
两个人牵着秦初出去的时候,拉开门,最先入耳的是于苒和郑岳火热的聊天声。
再然后,目光一致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阳台,对立而坐的两个人。
薄荷绿的窗帘宛如一位淑女,安静地垂落。
玻璃窗外,面对而立的两个人。
夜色中男人笔直挺拔的身影,坚毅而刚硬。
窝在藤椅上的女人,捧着水杯,裹着薄毯,神色在夜色下朦胧中美丽柔情。
一刚一柔,融在夜色中,对立冲突,又是那么的相得益彰。
“那个男人……只是你们楼上邻居?”翟钧昊问得可以说十分的含蓄了。
秦觉的目光在阳台处凝了一秒,收回,偏头看向翟钧昊,咧嘴一笑,露出和翟钧昊同款的小虎牙,有些欠欠道:“你猜?”
那模样,那眼底的精光,翟钧昊哭笑不得,“好的,我知道了。”
……
看到翟钧昊和秦觉他们从房间里出来,秦浅也从藤椅上起身,走进屋里。
宋繁城看了一眼时间,说不早了,要回去了。
他朝秦觉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打扰了。”
秦觉笑了笑,没有接话。
本来翟钧昊和于苒一起来的,不过看见于苒和郑岳聊得这么开心,又加上秦浅跟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情商十分不错的他,秒懂,“那个秦觉,刚才你说的那个代码,哪里改一改会比较好来着?”
“你说的那个呀,等会儿,我先去给小初热杯牛奶,一会儿慢慢告诉你。”说着,秦觉拉着秦初的手,朝厨房走去。
转进厨房,又歪过头来问了一句,“牛奶,你来一杯吗?”
十分上道的翟钧昊,立马点头应了一声要,说了句谢谢。
转过头就跟于苒说:“那个,我跟秦觉还有点事要说,可能要很晚,你要不先走?”
于苒本来也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对于自己一个人回家,完全没有任何不满,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好。”
“郑岳,你一会儿还有事吗?”秦浅问。
本来见宋繁城要走,也准备撤的郑岳听到秦浅问他,立马摇头,“没。回部队洗漱就可以睡了。”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一程于苒。这么晚了,她一个小姑娘,我也不太放心。”秦浅有些为难和担心地解释。
“姐,没事的,你别担心,我一个人……”可以的,我经常一个人回家。
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浅就上前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这才让于苒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于是立马的,于苒转头笑着跟郑岳说了声:“谢谢!”
一旁的宋繁城倒是也不嫌热闹,替郑岳回了一句,“不用客气。”
而郑岳站在原地,心道,他答应了吗?刚刚发生了什么,就谢谢了?
最后就是宋繁城回家,翟钧昊留下,由郑岳送于苒回家。
等于苒走后,翟钧昊才从秦浅家离开的。
从伴山雅筑出来,翟钧昊在回家的路上,给翟钧霖戳了个电话。
“二哥。”
“嗯。”
“在做什么?”
“煮咖啡。”
“吃饭了吗?”
“没。”
“我刚刚从二嫂家出来。”
“……”
“二嫂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
“可别说,二嫂的手艺,那可以是去开店了!用美味佳肴说都不过。”
“……”
翟钧霖不想说话。
“今晚二嫂做了糖醋排骨、做了爆炒大侠、清蒸鱼、芋儿鸡、冬瓜玉米排骨汤……”翟钧昊如数家珍,一个一个道来。“可好吃了!我跟你说,我吃了整整三碗饭!”
“……”
翟钧霖想挂电话。
“你一个人在家吧。”翟钧昊问,然后略有嫌弃的语气,“真安静。二嫂家可热闹了,我们坐了一大桌子。”
“……”
翟钧霖默默地移开手机,看着手机屏幕,挂电话应该按这个红色的键就可以了吧。
“还有楼上那个邻居……”翟钧昊说话说到了重点,及时阻止了翟钧霖挂电话的动作,“听说是武警部队的医生,可那看着倒不像个清闲的医生,身上的肌肉,没有长年累月的训练是出不来的。现在武警部队的医生都这么高的训练要求了?”
“他去秦浅家了?”长久的沉默之后,翟钧霖终于又开始吭声。
翟钧昊挑眉,果然他是知道的。
听他这语气,似乎了解得还不少,既然他二哥知道这个人的存在,那他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嗯,秦觉说感谢他先前照顾秦初,请他吃饭表示感谢。还十分霸气地宣誓主权,说他回来了,以后就不麻烦了。”
翟钧霖低低“嗯”了一声,听语气似乎放心了不少。
看来很多事,还在他二哥的预料之内。33听书
翟钧昊稍微也放心了,还以为他二哥觉得挽留不行,就完全彻底放手拉倒呢!
“对了,今天秦初跟我说起你了。”
听到秦初,男人冷硬的声音也柔和了两分,“说什么了。”
“他担心你。”
“担心我?”男人的语气里有一些诧异。
“嗯,他担心你一个人会难过,问我你过得好不好的意思。”翟钧昊想起那个小家伙满脸担心,像个小大人操心的模样,有些心暖,也有些心疼。
“他真这么说?”
男人的声音渐渐低哑。
“我骗你有钱花?”翟钧昊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
翟钧霖很想问,没有?
沉默了两秒,翟钧昊问:“二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小初喜欢你,想和你一起,二嫂会因为小初重新考虑你?”
“在小初眼里,秦浅是妈妈,你是爸爸,不管过去发生什么愉快的不愉快的,但是在他的意识里,你们就是一家人,这是你的优势。”他提醒到,“你完全可以……”
“好了,你别说了。”翟钧霖打断翟钧昊,“秦初还小,我不想因为这些事,连他也利用。”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会说去利用秦初,想了想,他叹了一口气,“好吧,算我措辞不当。”
翟钧昊也感觉自己这是怎么说话呢!
他“啧”了一声,“当我没说。”
挂了电话后,翟钧霖听着咖啡机煮着咖啡的声音,空气中浮散着咖啡的味道。
他垂眸,落在那罐去了一半的咖啡粉上,这是秦浅离开之前磨好的那一灌。
不知不觉就去了一半了。
以前,他们结婚的时候,罐子里总有磨好的咖啡粉。
后来她搬出去住了,也有吴婶装好了。
就算这最后一段时间,湖州半岛没有了佣人,咖啡罐里的咖啡也从来没有断过。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也悄悄地替他做了许多事的。
只是从前,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其实,在离婚前,他不是没有想过,用秦初作为借口留下秦浅。
他知道,如果他那样做,为了秦初,秦浅应该不会那么快做决定,也许她就会这样留下来。
可是那天晚上秦浅的醉酒,改变了他所有的想法。
那天晚上,秦浅和翟钧霖说的话,加起来可以说比这七年来都要多。
他听着她的每一句悲伤,听着每一件事情带给她的难过,听着她说,听着她哭,看着她泪流满面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给她温暖怀抱的资格都没有。
他放弃,不代表就此结束。
他想放她自由,从离婚开始,让她跟过去彻底告别,重新面朝幸福。
他想……和她,从头再来过。
从零开始,从重新认识起。
不管她是否会因为他的改变,重新回到他身边;也不管她是否会因为他对秦初的每一分都是真心,就重新考虑他这个人。
就算她选择不再回到他的身边,或者他的改变不足以让她感觉到幸福。
他下定决心了,去改变,努力地去给她幸福,不管结果如何。
他都做好了觉悟。
只要他做了,只要是为她,即便对他而言不是好的结局,也是值得的。
……
伴山雅筑。
秦初睡觉后,秦浅大概地收拾了一下客厅,摆正沙发上的抱枕。
秦觉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T恤倚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秦浅忙碌。
因着他双手环胸的动作,领口不经意被往下压,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十九岁的少年,要说性感似乎有一点太过,但就是青涩干净中也是十分的诱人的。
传说中的引人犯罪,大概说的就是这个少年了。
秦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他只好上前来,长腿一迈,跨过沙发,抱着抱枕窝进沙发,单手撑头,望着秦浅不说话。
“怎么了?”秦浅问。
秦觉没有说话,就沉默着,望着她。
良久,他说:“我们谈谈吧?”
见秦觉认真的模样,秦浅知道他有什么认真的要说,立马放下手上的动作,“好。”
她坐下,和秦觉斜对而坐,不过侧过身子,与他面对面。
“你说。”
“你跟楼上宋繁城的事,是什么想法?”秦觉问她。
在中国,按照他们的关系,一般应当是秦觉谈了朋友,秦浅她作为监护人,然后来问这句话的。
然后到她这儿,反过来了。
不过国外的习惯与氛围和国内不一样,秦浅尽可能地尊重秦觉从前国外的家庭相处模式。
“宋繁城,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九年前,他在地震中救了我。”秦浅抿唇思索着措辞,尽可能简洁地把事情讲完。
“当时,我的精神方面,正处于一个瓶颈濒临崩溃的阶段,他的出现相当于不仅救了我的生命,也让我的精神有了支柱。”
“所以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秦觉问到。
神情很平静,没有掺杂其他的想法,而是单纯的聆听,简单地提出询问。
秦浅点了点头,“如你所想,我想了他九年。”
“虽然我和翟钧霖的婚姻都不是我们所愿,而我其实也算不得对婚姻有特别的忠诚,至少我心里的男人并不是我丈夫。所以说到底,我其实也是对不起他的。”
说到这个,毕竟是她的错,秦浅有一丝的尴尬,她双手合在一起,十指交叉,紧了松,松了又紧。
“你为什么之前不去找他?”
“因为……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会去哪里,能在哪里能找到他。我和他所有的相处,只在地震灾区的那十七天而已。”秦浅解释,自己说起,自己都觉得有些糊涂,“好笑吧?”
秦觉没有笑,只是若有所思地神情,“那现在呢?你跟翟钧霖离了婚,你又重逢了宋繁城,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她会宋繁城在一起吗?
好像这并不是秦觉第一个问出这个问题。
秦浅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认真地思索许久后,摇了摇头。
她没有说不会,而是说:“我不知道。”
“不可否认,我觉得现在没有了所有的枷锁,我想,我是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的。”秦浅已经不把秦觉当成孩子了,她对他也如实地坦白。
“只不过……”她顿了顿,抿着唇,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辞,“其实我现在脑子有些乱,很多事还没有理清楚。所以我现在也不能说就确定的告诉你,我是……究竟准备和他是不是要在一起。”
“你想听我怎么说吗?”秦觉看向秦浅,问她。
秦浅点了点头,坐直身子,等他说。
“首先,我并不是很看好他,他别有用心。”秦觉直接开门见山,进秦浅闻言,蹙眉,有些想要反驳,他做了一个先听他说完的手势。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这个人不好,也不是说他有恶意。也许他这个人是好的,也是值得可靠的,也是能够给你幸福的。但是就目前而言,我个人觉得,他的出现和这段时间的行为,值得思考。”
“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如果他能给你幸福。只要你能够好好的,我并不反对,也会送上祝福。”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坐在一起,却仿佛近得胜过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是我希望你答应我两件事。”
“至少……半年之内,不要答应和他在一起。”
对上秦浅的疑惑,秦觉解释,“一是,我需要时间去看,去求证他是不是那个能够给你幸福的人。二是,你现在和翟钧霖离婚,肯定还有许多的事仍旧藕断丝连,并不可能一下就一刀两断。其中包括小初和翟钧霖之间的关系,还需要你弄清楚。先冷静一下,也相当于你对自己、对翟钧霖和宋繁城都是尊重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前面,秦觉的声线平而直,很淡。
说到最后这点,他的语气突然就变得严肃了两分。
“你和翟钧霖的婚姻虽然不尽如意,但对小初来说,那就是一个完整的家。你们离婚了,但是对小初来说,翟钧霖就是他的爸爸。”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他的爸爸妈妈要分开这件事情,我认为,最好不要再在这个阶段让他面临他的爸爸即将被替代这件事。”
“虽然在国外这样的重组家庭也不少,可是小初一直都比同龄人敏感,你需要时间去冷静地思考,他也需要时间去适应接受。”秦觉像个长辈一般,语重心长,又苦口婆心,“就当是为了秦初,至少半年内,你们不要在一起。”
秦觉说得这些,秦浅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秦觉一个男孩子,想得比她还要细腻。
对于秦初的关心,无微不至。这也是当初她决定会池家的时候,为何只放心把秦初的抚养权过给他的原因。
“我明白。我答应你。”
秦浅答应,比秦觉预料中的要平静。
他原以为,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即便秦浅,也过不了这一关。
但他发现,是他低估了秦浅。
只不过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他知道秦浅本性其实是一个感性的女人,只不过命运把她逼迫成如今这清冷又理性的人。
“宋繁城知道你是当年的那个被他救的人吗?”秦觉问她。
秦浅点头。“他知道。”
“他是不是其实也喜欢你?”说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一个想法跳出来,“他也记了你九年吗?”
秦浅有些诧异,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其实,最幸运的事,不过就是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
这对秦浅来说,是好事。
他也应该觉得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的。
只不过……
“假如……我是说假如。”秦觉强调着,“假如他这一次真的别有用心。答应我,不要原谅他!”
他的神情不再柔和,轮廓变得有些坚硬,眼底闪过的蓝色的光泛着冰冷。
如果一个男人,挂念她九年,还想着要伤害她最在乎的人,那么以后,就不知道他在面临其他抉择的时候,会不会选择伤害秦浅。
这是秦觉零容忍的事。
秦浅没有想到秦觉会这么说,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沉默着,秦觉也等着。
像是一场拉锯战这样耗着。
最终还是秦觉先开的口,“浅,不如我们打个赌。我不论宋繁城对你的真心,如果他这次回来,真的另有所图,答应我,不要原谅他。如果他没有,单纯又纯粹,我绝对不会说半句反对的话,相反的,如果小初一时间不能接受,我帮你开导小初。”
说实话,秦觉这个堵,让她有些慌。
毕竟这么久以来,已经不止一个人,对她说过宋繁城不好的话了。
如果一个人这样说,她可以否认;两个人她也可以反驳不是;但是……当很多人都这样说,不说一定是那样的,但肯定是在某些地方出了什么问题的。
见秦浅沉默,秦觉激将法式地问她,“你不答应,是觉得对宋繁城没有信心?”
“没有。我相信他。”秦浅坚定地回答。
“那赌吗?”秦觉问。
又是几秒的沉默。
安静的客厅内,响起秦浅清冷又清晰的声音,“赌!”
她赌!
她坚信,救了那么多人,救了她的宋繁城,在她眼里,是不会做另有所图的事的!
……
周五。
因为许绾绾的事,就是秦浅去接的秦初。
秦浅到学校的时间,比许绾绾要早。
当许绾绾和翟若萤到的时候,秦浅已经等在一处许久了,手里还拎着翟若萤平时喜欢的泡芙和巧克力土豆。
“谢谢婶婶。”小姑娘十分开心地接过,同时十分礼貌地说谢谢。
秦浅一愣。
“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有……”许绾绾面露歉意。
秦浅笑了笑,蹲下身回答翟若萤,“不客气。”
于是三人一起等待着秦初放学。
“秦初哥哥,你看,婶婶买的好吃的。”一看到秦初从校园里出来,翟若萤就笑着小跑上前。
然后把手中的泡芙和巧克力土豆递给秦初,“喏,我给你留的!可好吃了!”
秦初接过,和她还说了一句谢谢。
两个人手拉着走上了车。
显然许绾绾是安排好了行程的,司机也没有问,自然就知道往哪里走。
“对了,上次小初说,他还约了你那个叫喻笙的朋友。”看着两个小家伙坐在车里玩着魔方,含笑着看着两个小孩,问:“她们是什么时候过来?需要我派人去接一下吗?”
“不用了。”秦浅回答,“她要是有空的话,会过来的。具体到底有空没有,还要过一阵,可能要晚些晚餐的时候才清楚。”
许绾绾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追问。“那到时候再询问一下再说吧。”
至少没有直接说不来了,说明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车没有停在那个游乐场的百货楼前,而是径直开了过去。
可能是见秦浅往外多看了那个百货楼两眼,所以许绾绾解释,“哦,是这样的,我们泽盛不是签了封吟做代言吗?”
“刚好今天她到,说是要先去看看场地,熟悉一下。小萤一直都挺喜欢她的,所以我们先过去看看,这个时候……”说着,许绾绾看了一眼腕表,“可能刚好忙差不多,在休息一会儿,就带小萤过去看看。”
说完,这一次许绾绾没有就这样完全决定。
而是客气温和地问秦初,“我们可以先去,然后再去游乐场吗?”
刚才的原因,秦初也听到了,他当然不会拒绝。
“可以的。”
听到后面的对话,司机也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朝前开去。
……
泰峰。
秦方推开翟钧霖的办公室。
“翟总,先前你让我最近多关注泽盛的动态,今天我看见有三个可疑的人进了泽盛总部的大楼。”
翟钧霖正开着电脑,手指轻轻地点动着鼠标,“有什么问题。”
“跟泽盛总部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跟今天刚来嵘城的封吟小姐似乎有点关系。”
翟钧霖轻轻地“嗯”了一声,“封吟的事,大哥应该有所了解的,既然他签下了,应该是有一定的准备的。”
切换了一下电脑屏幕的页面,思索了两秒,“你找个人,给大哥的人打个电话提醒一下,这个时候,泽盛不能再出事。”
秦方听到吩咐后,立马出门去打电话了。
不过两分钟之后,他又折回了办公室。
“电话已经打过去了,泽盛那边的人说是您大哥听到说那几个可疑人物有关就立马从办公室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
虽然封吟这次代言还算重要,而且也可以借机打通一下和封家的关系,但也不至于让翟钧东在乎到这种程度。
“好像是今天您大嫂带着女儿刚好去拍摄场地探班封吟。”
顿了顿,秦方纠结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说秦初和秦浅也一同前往的事。
毕竟其实关于秦浅和翟钧霖离婚,以至于造成现在公司这个状况,还受到来自池家的施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秦浅的问题。
这些年,他跟在翟钧霖身边,翟钧霖的努力和心血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何况,尽管翟钧霖没有做好一个好的丈夫,秦浅也没有做到一个好的妻子。
离婚了,还让翟钧霖陷入如此的困境。
他作为下属和多年的感情,内心是有些为翟钧霖抱不平的。
翟钧霖本来点了点头,但见秦方难得露出纠结的神色,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最后秦方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秦浅和她儿子秦初,今天受您大嫂的邀请,也一同前往了。”
“你怎么不早说?!”
话落,便见男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外套也没拿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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