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前,你不可以找任何借口去西凌。知道吗?”柴彧习惯性的敲她的小额头,却痛的宋云禾裂嘴,一时歉意,手上轻揉,嘴里却没退让,“西凌的气候不比秦国,你乖乖的,待本王建好了暖房,正大光明的将你娶进去。”
“这是可以的!”宋云禾眉眼弯弯,眼下她还需要待在公主府这个大温室里,便是要去,也要等上些时日,当官难,当一个国家最大的官更是难上加难,她不能一边帮忙又一边拖后腿的。
等她一应妥当,想什么时候去,腿可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柴彧临走前又去见了一次宋长臻,话题有些沉着,关于被掳走的郭万仪。
“你觉得朕还会让他好好的活着?”宋长臻冷着脸,目光像冬日里的风雪。
“陛下若只是想杀他便不会将人掳走,一月的时间足够陛下泄愤,是人是尸,都归还于本王吧。”柴彧对他的态度早有准备,沉稳以对。
“泄愤?”宋长臻冷笑,“朕就算将他剁成肉末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天下没有不透风墙,公主殿下终是会嫁到西凌,你这样只会让她徒增负疚感。”
“你就没有堵风的能力吗!”宋长臻厉目而视。
“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性情陛下如今还没看透吗?她所承受的所有伤与痛归到根底不过是你们二人之因,秦皇陛下是看不明白还是不愿看明白?”
柴彧本就年长几岁,近年来又在战场上杀伐,此时退下清冷质问,凌厉迫人的气势犹如他的青偃出鞘,不怒而威!
宋长臻却面沉如水,眼中多有狠厉:“朕就是太明白,所以谁都不能好过!”
柴彧声音气势如虹的劈回去道:“包括公主殿下吗?”
宋长臻瞬间哑言。
被剃了光头,全身扎满了银针,昏迷不醒的郭万仪在临走前被丢上了柴彧的船,回西凌后送去了白雾山安置。
郭子阳内心酸楚却并无异议。
同年二月初二,柴彧在云京登基为皇,改西凌为后周,史称后周荣帝。西凌老臣们多年的夙愿达成喜极而泣,东周赵氏却身处尴尬的境地。
赵瑱在御书房叫着郭万仪的名字破口大骂,殿内伺候的宫人消失了几波,宫中上下人人自危,嫔妃们都想藏牌子。
只有赵勋的母亲柳贵妃,任由皇帝撒气,天天都带着御医去请脉,生怕他又气出个好歹来。
好在赵勋从南疆传回了好消息,皇帝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召了太子到御前。
“南疆的三公主不日将随使团到京,朕欲让你纳她为侧妃,你可有什么想法?”
太子赵宸神情微异,抬眼看向高坐龙椅的皇帝,不怒不威,仿若一个话家常的父亲,太子垂眼回禀道:“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赵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朕也向秦国发去了国书,为永王求娶一位正妃。”
太子猛然抬头,直直的看向帝王,“父皇,东周之内没有更好的女子吗?”
“你如何觉得秦国的女子不好?”赵瑱也未在意儿子的直视,问话也尚算平和。
“如今皇叔在西凌称帝,秦国唯一的公主与他婚约在身,秦皇又极是爱重这位公主,秦国百姓更是推崇其为天神下凡,如此,秦国定然与皇叔是盟国。便会是东周的敌国,七弟如何能娶敌国的女子?儿臣恳请父皇三思!”太子情绪颇有些激动,下跪于殿前。
东周皇帝眯了眯眼,声音微冷,“你七弟已然是残破之躯,你还想让他为你做什么?”
“父皇名鉴。”太子叩首,落地有声,“儿臣自知亏欠七弟良多,才更希望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他身边,秦国女子若是有二心,岂非给了其加害的机会。”
“你如今倒是能为他着想了?”东周皇帝不无嘲讽,明明两个嫡子,如今却只当半个能用。
太子面色惨白,却仍是坚持咬牙道,“父皇若是一定要选秦国之女,就请父皇允儿臣前往秦国亲自为七弟甄选。儿臣恳求父皇!”
“你当真有此心?”
“请父皇应允!”
东周皇帝沉默几息,虽然趋势上来看东周与秦国日后嫌隙会越来越大,但眼下并未撕破脸,况且秦元公主一日未嫁,东周便还有机会,早前赵勋失利两国关系未能精进,才会主动提出请皇帝给自己求娶秦国贵女以做弥补。
赵勋军中的威望本就远远高过太子,若是再娶了秦国女子太子免不得难堪,这才用了永王赵源来为太子添力,还为他本人预订了南疆的三公主。
且不论太子阻婚的真意,但前往秦国一事,却是可行的。
赵勋一直未能在秦国取得进展,东周一度怀疑是因其性情不拘,又在军中养成了豪放的样子,不得秦国喜欢,毕竟秦国封困几百年,谁知道会不会民风羞怯?
或许太子这样的性格会得了几分喜欢也不一定,况且,生为一国储君不在年少时看过天地,哪来的山河气度和胸襟。
“你既有心,朕便允了你。”东周皇帝点头应允。
远在海上的宋长臻不日便收到了东周太子即将拜访的消息,觉得东周的人比公主府那只长断了翅膀的锦鸡还滑稽。
“放出消息,就说秦元公主喜食椰子,一日数十颗,秦国内供不应求,朕十分焦虑。”
宋云禾自柴彧走后就开始大量收购椰子,并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而是要用椰壳烧制活化炭。使用活性炭吸附空气中的异味,是宋云禾目前能想到的最能实现使用净化自己嗅觉的物理办法。
本来宋云禾的计划是先尝试将木炭直接活化处理,结果等到项目起步了才发现,烧炭的技术在秦国甚至整个九州都还未完全成熟,除了官窖烧炭为了冶炼兵器和权贵取暖以外,百姓们用的最多的是柴火烧后的炭块。
为此宋云禾只得带着孩子们去了西郊的望山村,从第一步建窑开始,然后再请了望山村的壮汉上山挑树砍树,烧了三个窖最后完善了当下土窖烧炭的方法,让孩子们整理成册又抄录了几份一部给了宋长臻,一部送去了后周给柴彧,一部收录公主府做为后来天行健的教材。
由此除了官窖改良烧出更精良的木炭以外,也将土窖之法推广到了全国各地,不仅让普通的老百姓冬日里也能有炭取暖,更是推动了民间金属铜铁器的冶炼发展创造,以至于秦国的综合国力长时间都在各国之上,当是后话。
眼下,宋云禾在尝试过各种材料后,果壳和椰壳是最好的原材料,其中椰壳因为体积相对大一些,成为了宋云禾的首选。
可是,现下正值春季,秦国南部的椰子成熟的极少,新物衙门成立之前也未开发食用,现在不过一年,累积的椰壳全部运到望山村也不过做了几张活性炭过滤网装置在寝殿的窗户上。
宋长臻早派了人去东周打探,因为秦国椰子销往内陆,东周福州海岸以南的椰树全部受到重视,今年都被养护的不错,成熟后能抵的过秦国整个产量,会成为宋云禾原材料的主要来源。
是以宋长臻先放出风声,接下来就看这位太子的举动了。
宋云禾却也不能坐着等货上门,又做了几个户外口罩后决定周游秦国,寻找其它未知的木材。
姐弟俩自然又是一翻口舌,宋长臻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越来越拗不过自己的姐姐了,最后只得无奈的提醒道:“这一路跋山涉水,马车颠簸,姐姐不会怕痛的吗?”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府里的马车内部已经全部进行了软包,铺了厚厚的棉被,舒适的很。至于跋山涉水我身边有羌无啊,她会背着我的。”羌无是机智人,偶尔当一个坐椅宋云禾也是没有压力的。
“姐姐都想的如此周全了,我还能如何。”宋长臻除了无奈已经没有什么情绪还能波动的了。
“你放心,我每天都会给你传信报平安的,遇到好玩的事情告诉你,遇到好看的景画给你,遇到好吃的东西便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来给你吃,好不好?”宋云禾撒娇的拉着他想让他更乐意一些,其实她心里也会有些酸楚,做为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宋长臻都没机会走出去看这个国家的面貌,成日里被困在偌大的皇城里。
“往日里还说我带姐姐出门,眼下倒是姐姐要替我看这江山河流了。”宋长臻无限的叹息。
宋云禾心中越加难受,抱着他的肩安抚道:“长臻还这样年轻,未来还有几十年,定是会有机会看万里河山的!”
“那我可就权当姐姐在传在神喻了。”宋长臻笑她。
宋云禾一切都准备妥当,却一直未能出发,早前李子期和孟蝉衣说是请假回家探亲,和柴彧一道离开了秦国,眼下都已经走了一个月,却渺无音信,最后宋云禾实在不放心写信去问了柴彧,孟蝉衣十日后回来,李子期却还是没有只言片语。
又等了几日,到了三月中旬东周使团即将到京,宋云禾才留了口信在公主府,自己带着队伍以引南针为导向,出发,一路向北。
除了上一次的玉山之行,这是宋云禾正式的游历秦国,按已有的版图地图来算,秦国的南北纵长不超过四百公里,星际速度不过一口呼吸的时间,可现在,夯土马车走的时速最多不超过二十公里,走走停停还要进山,宋云禾的计划是一个月时间来回的。
可是,行到第三日,宋云禾进入了秦国最大的北源山脉开始,一切就改变了。
早前宋云禾两入奇莱玉山都是从官道直入,并未走过相联的其它山脉,可此次她是从山脉最开始的地点一直前进,而且入山前就开了扫描,一路珍贵物种自然是收获不少,可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现一座金铜矿!
秦国原本就是因为地壳运动而从原来的版图分裂至海上的,内部的地质活动激烈,从早前的玉山来看宋云禾就知道这条大山纵惯秦国南北的山脉矿产不会少,可第一发现会是金铜矿是她没预料到的。
在这个以真金白银为唯一货币值的年代,一座金矿的价值要大于一切,宋云禾连书信都不敢写,耳语告诉了羌无,让羌无骑马回皇城亲自告诉告诉宋长臻。
彼时宋长臻正在宴请东周太子赵宸,赵宸此次前来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从,船倒是来了三艘,两艘半上都装满了椰子,上岸便以礼送给了秦皇陛下。
宋长臻估摸着他是把东海线上这个季节成熟的椰子全都带来了,心中甚是高兴,命人置办了隆重的欢迎宴以示友好。
秦国臣民们被恩威并摄多年,早就养成了有看天子脸色吃饭的习惯,皇帝对东周太子欢迎,便是秦国上下都欢迎,太子众人在秦国受到了空前的礼遇。
宋长臻在酒宴上也小酌了几杯,是以醒过看到羌无站在他床头,着实吓了一跳,随即又惊觉是皇姐出了事,厉声问道:“我姐姐呢?”
“主人无事,主人命羌无给陛下传话。”羌无回答。
宋长臻起身散了众宫人才问道:“是什么话?”
“长臻,我在山里发现了一座超级大金矿。”羌无播放的是宋云禾的影象录音,是绝对没人能冒充的。
宋长臻一连看了三遍才确认了消息,心头狂跳,能被宋云禾形容超级大的金矿,一定比想像中更大!
任何时代的任何国家,黄金的储备量都极大程度的稳定着国民经济,推动着国民发展,对秦国这样国土小,资源有限的国家来说,重要更是不言而喻的。
宋长臻连夜召见了陆机年,徐阁老和荣尚戚进宫议事,又传了秘令给海上的蒙擎,然后带着东庭卫先行离京赶往北源山脉。
“整个山脉有接近七百万吨金矿,提纯会超过五十万吨,按银两计算,超过一百万两,不容小觑。”宋云禾在驻扎的帐篷里给宋长臻画了一张图纸,“但是开采有一定难度,不知道秦国自己能不能做?”
“姐姐,一百万两黄金何止不容小觑,这是秦国数年税收都达到的。”宋长臻少有的喜形于色,激动的神情难以掩藏,“开采的事情姐姐不用担心。”
宋云禾点头,神色极为疲倦,虽然休养了一年,但扫苗这样大的矿区对她来说还是极为有负担,宋长臻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懊恼又愧疚,“累及姐姐又动用了秘术,明日我送姐姐回京。”
“不用,休息几日就好了,等到此地之事妥善了,我再往前走。”
“姐姐还要进山?”
“当然,刚来就找到这样的宝贝,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宋云禾笑言,对这座山脉更加充满了向往。
不过身体实在困乏的很,宋长臻亲自到了她便松下口气,实在有些撑不住把羌无留给他,自己上了马车补觉。
连着睡了几日醒过来山里已经有军队入驻,宋长臻怕吵着她让人把营地扎在了离她队伍稍远的位置。灵雀给她煲了些野鸡菌汤,她连喝了三碗才算是解了饿。
白来恙也从京城赶来,给她把了脉,身体已经恢复并无新的病症出现,宋长臻才算是放下心来。
宋云禾却仍是不放心,一直等到户部的开采人员调到现场,看了他们的开采方法,才知道这种不放心从何而来。
山矿绵延方圆百里全是森林植被,就地开采烧冶一个不慎造成烧山,对秦国无异于灭顶之灾!
正式开采之前需要先挖出一条隔离带,而隔离带上砍伐的树林应该先优选了建材剩下的宋云禾可以烧炭制炭,但,这就又牵涉到如何将砍伐的树运出去,这么大的工程靠人工马匹,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这又是一连续性系列问题,宋云禾头皮隐隐发麻。可是也必须做啊。
宋云禾先是和孩子们讨论了眼下的情况,罗列了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及解决问题的方案,再和宋长臻及军部,户部和工部几位负责人一起严肃分析了利弊,当然最后还是靠宋长臻点头,金矿的开采排后,军部调人及国内征民工,先行修路和伐木。
宋云禾又只得带着队伍打道回府回了皇城,睡了一觉后又与宋长臻出海,视察了一座远离秦国主岛的荒岛,植被不多,没有人烟,可以作为建大型的冶炼厂。
宋云禾的烧炭窑洞和炭活化都可以在此,金铜矿的冶炼也要大部分安置在这里。
虽然看起来距离很远,耗时耗力,但安全系数为最高,便是火灾烧了整个岛也不会累及国内。
秦国上下一时忙的热火朝天,都忘记了东周太子还在等着选亲之事。
直到宋云禾在公主府里一连睡了三天醒过来,发现堆在后院的椰果询问宫里,宋长臻才想起这件事情来。
可笑的是召了人来回话,东周太子在驿馆住了二十多天结交了不少皇城朋友,颇有些流连忘返的意思。
“太子殿下近日里可有打听到合意的女子?”宋长臻慵懒的靠在龙椅之上,一双凤眼似开未开,仿是那日宴会上的醉意还未过,一点没有传说中的不可一世。
“承蒙秦皇陛下宽厚,本宫确实为两位皇弟选看了两位秦国贵女,只是不知陛下是否愿意。”赵宸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不甚好听。
宋长臻却似毫无察觉,随意的道:“说来听听,是谁家女儿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
“一位是皇城里才名在外的陆婉姑娘,一位是武艺无双的蒙悦姑娘。”赵宸当真就在殿内指名道姓。
宋长臻动了动身体,状似重新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道:“太子殿下也真是替自己的弟弟们着想,一打眼就看中了我秦国最好的姑娘。”
“却是怕秦皇陛下不愿的。”赵宸笑说。
“蒙将军的爱女是不可能的。”宋长臻懒懒的先直直甩了回去,“却也不好让你都不如愿,待朕与陆大人商议以后再答复太子殿下吧。”
“本宫静候秦皇陛下佳音。”
宋长臻目送他出了殿门,神情才渐渐冷漠,嘴角牵着讽刺,“自以为是的妙人。”
宋长臻召了陆机年到御前,忙的不可开交的陆大人以为又有要事要议一路小跑,到了殿外才走几步整理平复呼吸进殿。
结果皇帝张嘴就问:“陆卿,你想不想做朕的国丈大人?”
陆机年愣了一瞬,随即慌忙跪下,“陛下,臣惶恐。”
“朕不喜欢你女儿,你可知道?”
陆机年低头再叩首坦然道:“微臣自知臣女有罪,陛下未责罚已是仁慈,担不起陛下的喜欢。”
当初他被困西凌之事陆婉公主府前拦车,捅到公主殿下面前,按皇帝陛下的性情是会直接赐死的,如今还好好活着不过因着他在公主殿下面前是个熟脸。
“朕可从来不喜欢仁慈。”宋长臻不屑又残忍道:“朕只不过是忙的没腾出手来。”
陆机年默不搭话,自己都是在陛下刀下讨命活的人,更何况自己的女儿?
“你知道你女儿是与朕议过婚的女子,除了朕赐婚,秦国之内是没有人敢娶她的。”宋长臻又说。
“微臣知道。”陆机年早做好了养女儿一辈子的打算。
“可惜,东周的太子今日向朕点了她的名,你觉得朕当如何?”
陆机年微怔,随即神情肃穆:“臣女这一年都禁足在家,不可能与外人有接触的!”
“呵。”宋长臻冷笑一声,“你这半年终日在外,府里做主的事情可有几件?你那宝贝女儿待在院子里的时间可不比你长。”
“这。。。”陆机年说不出话来,自己的皇帝陛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一时面色青白。
“如此,你可愿意将她送去东周?”
陆机年沉默几许,最后深深叩首恳求道:“微臣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便是死,也愿她死在自己身边,望陛下成全。”
宋长臻盯着他,显然有些动气,“你如今也会威逼朕了?”
他杀人的心是有,可重臣之女,陆机年又是几次生死,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实在不行就打发的远远的。
“微臣不敢。”
“不敢?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宋长臻冷声质问。
门外急匆匆跑来的太监吓的耽误了几息才鼓着胆子禀了身:“陛下。”
“滚进来!”
太监当真连滚带爬的进了殿,跪着回话道:“回禀陛下,东周太子在宫门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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