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弟彻底呆住,“胶囊,胶囊!”她喃喃念道,忍不住便热泪盈眶,“我要去见皇上,关书呆,我们又去见皇上。”她抓着关潼生说。
关潼生被她狂热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弟从小少年老成,一直沉着稳重,从来没见她失态过。只除了见到皇上那次略微有些失神,都不如现在这般失控。
“连弟,你怎么啦?你别吓我。”
“我们又去见皇上吧!”
“你疯了?皇上岂能说见就见?小心他一不高兴,又要挖你眼睛。”
“可我一定要去见他,怎么办?”
叶仞山抓过连弟的肩膀问她:“连弟,你究竟怎么啦?为何一定要见皇上?”
他眼神清明,让她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我……我想问皇上一句话。”
“问什么?”
连弟慢慢吸口气,眨眼忍回眼中的泪,说:“没什么,我想问他,什么是胶囊。”
关潼生说:“皇上说了查清权相他们的事情,就可以去见他。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问他,什么是胶囊,他要想伤害你,我拼死也会护着你的。”
看着关潼生一脸担心又真诚的保证,连弟不由心头一暖,“书呆,我没事了,别担心,我不会让皇上伤害我的。”
叶仞山说:“为何你对胶囊两字这么好奇?”
连弟眼神闪烁地说:“没听说过,想问问是什么,你们都不好奇吗?”
满三说:“我听到时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打听了下,谁也说不清,反正皇上经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不必太过认真。”
叶仞山一脸狐疑,他没说什么,端过一杯茶递到她手上,连弟接过默默地喝。四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满三问:“接下来我去打听范家的秘密,你们呢?”
连弟喝完茶,按压住心中的狂风暴雨,决定先尽快解决眼前的案子,她说:“我在想凶手是怎么选择死者的?他两次作案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关潼生问。
“唯恐人不知。”
“什么意思?”关潼生呆呆的问。
叶仞山说:“就是大张旗鼓地杀人,唯恐别人不知道。”
关潼生一拍大腿,“对呀,真是唯恐人不知,张茂是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最热闹的时段当众被杀。姜知在小县城,半夜无人看到就拼命折磨他,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惨叫声。可是为何要唯恐人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
叶仞山看向连弟,连弟皱着眉头思索,关潼生也看向她,半晌,她抬头缓缓地说:“铜钱大侠想把事情闹大,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被杀,想让权相之流背后的事人尽皆知。知道他们在损坏国家的屏障,发不义之财,这就是铜钱大侠杀人的动机,皇上不能惩处他们,他来替天行道!”
三人听她说完,都不由地点头赞同,张茂死时,他们不明白凶手何以如此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姜知死前受到的折磨也让人费解,经连弟一说,这应是最接近真像的推断。毕竟,铜钱大侠的存在本就是替天行道。
连弟问:“接下来铜钱大侠还会做什么?”
叶仞山说:“继续替天行道,这个事情有多少人参与进来?他就要杀多少人?”
连弟说:“有多少人参与进来我们不知道,但第三个人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很可能去杀这第三个人。”
满三说:“范止晋的爹?”
连弟点点头,“我和叶兄去监视范止晋的爹,依铜钱大侠的杀人习惯,一定会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下手。他动手之时,就是我们抓人之时。满三你抓紧时间查出他们生产武器的作坊。关书呆,你去对权相说,郭二并非真凶,因为铜钱大侠的杀戮并未停止,他号称替天行道,但不知张茂与姜知二人做了什么坏事要被杀,向权相请罪,请权相再多给你查案的时间。去之前,你在你府上找两个机灵点的人,在权相府附近监视,你见过权相之后,看清楚他会去见谁。”
“明白了。”关潼生兴奋地点头说,似乎案子已经破了。
“走吧,行动。”连弟率先起身走向门口,手刚搭上门栓,突然停下身回头问满三:“为何皇上说的话,你能打听的那么清楚?好像亲耳听到一样?”
满三得意地说:“我一个兄弟的兄弟跟史官走的近,皇上的一言一行都有记录。”
“史官?”历朝历代皇帝身边都有一个记录历史的人,务求真实记录皇帝的言行,还原历史真相,但当今皇上的言行真的是真实的吗?
“你记着,不管你怎么听来的,说出去时都不准加油添醋,说完也别发表评论。”
“为何?”满三问。
连弟瞪他一眼,“你都说他不着四六了,那是能乱招惹的人吗?小心他割你舌头。”拉开门栓走了出去。
悟禅寺的后院怎么看都像一个外松内紧的急训基地,里面的秘密,岂是院外之人能够窥见的。一直以来从宫中传出的皇上荒唐事,只怕也是他授意下特意传出的。
明曦若也是穿越过来的人,则更加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唉,穿越也是技术活,人家就穿成一个大帅哥,自己咋就没能穿成一个大美女呢。
跟叶仞山先到客栈换下他的捕快服,两人便溜达到范家府邸的外面,见对面一家羊肉汤锅店,心有灵犀般一起走进去坐到窗边,叫老板上两份羊肉汤锅解决午餐。
范家的府门就在对面,门大开着,雕花影壁遮挡了府内乾坤。
两份热腾腾的羊肉汤砂锅放到两人面前,五月末的天气已逐渐热了起来,中午正餐时间出来吃饭的人本就少,店里的客人就只连弟和叶仞山两人。
羊肉没吃两块,就见一列人马从街头慢慢走过来,为首的四人膀大腰圆,骑在马上全副戒备,目光在周边行人身上扫过。
四人之后是个酱紫色绵袍的中年汉子,他身边一边一个大汉,后面还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一行人到了范府门前也没下马,直接骑马拐了进去,除紫袍汉子外,其余人等都如临大敌前后左右不停地张望,甚至坐在羊肉汤馆里的连弟和叶仞山也被盯着看了好几眼。
“呵,好大的阵仗!”连弟大声说:“叶兄,咱们村儿最有钱的李善人平日里也只得两个长随,还兼着保镖,人家京城就是不一样,这位老爷有十个保镖,个个都骑着大马。”
叶仞山抬头只怔了一下,立马配合地点头道:“嗯,回去说与他们听,一定以为咱俩在瞎吹牛。”
坐角落里无精打采地老板听了接话道:“也就这两天是这样,以前范老爷也只得两位长随的,这两天听说是突然接到一个仇家的挑衅,说要杀死他,才雇这么老些人来跟着进进出出。”
连弟歪头问他:“老板,这位范老爷是惹了啥厉害仇家了?他身边的壮汉看着可都是练家子,身手一定不弱。”
老板呵呵笑了两声,凑过来说:“这位范老爷可是个厉害人物,从一个小铁匠铺发展起来的,现在人家好大一个铁器作坊。生意做那么大,把同行都挤死了,能没仇家吗?”
连弟似自言自语地说:“不知他还招保镖不?我兄弟二人进京来,还没找着事做。”
“两位兄弟想做保镖啊?到武馆去啊,我听说范老爷这些个保镖都是在那儿找的。”
“多谢老板。”
连弟对叶仞山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吃完羊肉汤锅,结了帐走出去。连弟带着叶仞山七弯八拐来到一处窄巷,见前后没人,才问他:“你习过武的吧?”
叶仞山点点头,“习过。”
“好,那我们练练。”
“怎么练?”
叶仞山话音刚落,连弟的拳已经打到他眼前,他忙伸手格开,连弟没给他喘气的机会,一招接一招,连绵不绝地向他攻去,他乱过两招之后,便稳定下来,跳闪腾挪,对着连弟的强攻只剩招架之力。
二十招之后,一个不注意,被连弟摔翻在地。他一身是土地爬起来,说:“我打不过你。”
连弟插腰呵呵一笑,说:“能在我手下走二十招,你去当保镖足可自保。走,去找满三,让他安排我们进范府当保镖。”
叶仞山跟着连弟从巷子里绕出来,到了一座茶楼,连弟带着叶仞山上到二楼,找了个能看到楼下大堂的位置坐下。
下面前台上,一个说评书的老头儿正唾沫横飞,讲着贤王如何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的故事,下面听的人纷纷点头称赞。
连弟听了,说:“一个整天忧国爱民,鞠躬尽瘁,贤名远播。一个不务正业,不理国事,荒唐幼稚。不知不觉间,老百姓心里的那杆秤自会倾斜到钦佩的那一个。叶兄,若是你会拥立哪个?”
叶仞山一愣,问:“你呢?”
“我?”连弟伸出手指对着天空戳了戳,笑道:“我拥那位。”
“你前两天可不是这么想的,是什么让你想拥立一个荒唐的人?”
“荒唐?只怕那是他故意给世人的印象,实则深藏不露。”
“你才见过他一次,与他也没说几句话吧,你怎么就会觉得他深藏不露了?我也认识几个老臣,与他见过多次,他们全都说那人做事随兴而为,不可以常理推断,也别想要求他会成一个明君,对朝政不指手画脚,已是万幸。”
连弟说:“一个荒唐幼稚的人不会有坚定无谓的眼神,他可以用夸张的语言、动作、表情来表演他的幼稚,但他的眼神骗不了我。悟禅寺的后院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修行之处,我不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秘密,但就是觉得必定不简单。”
“你怎会有这种感觉?”
连弟压低声音,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听说那人带了五千禁卫军到悟禅寺,可我除了在半山腰见到几个,从进到寺里,一个禁卫军都没见着,那些人去哪里了?打马球的空地边上,堆着些拇指粗的绳子、网、粗大的圆木,空地外圈是一行行的脚印,而不是打马球的马蹄印。我当时一眼撇见虽觉奇怪,但没往心里去,后来想起,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东西。”
“是干什么的?”
“训练士兵用的。”
叶仞山听了看看连弟,说:“这就是你拥立他的原因,你觉得他深藏不露,觉得他与贤王有一决高下的实力?”
没想到连弟摇摇头,“不,我拥立他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不管怎样荒唐,从来没有传出过他残暴行事、虐杀宫人的传闻,他的荒唐从来没有让老百姓受到任何损失。所以那个人实则是个仁慈的人。”
叶仞山看着连弟,眼中满是意外,他低头默默喝了一盏茶,问道:“贤王贤名远播,拥护者众多,你却选择名声差的,你虽看透真相,别人却并不知道,你就不怕赔上身家性命吗?”
“怕!怎会不怕?所以我们做的事一定要悄悄地进行,千万别让权相等人发现。关书呆是在明面上的,他避无可避,所以,他只管像只愣头苍蝇一样查他的案子就行。”
叶仞山忍不住笑道:“关大人若是没有你帮他,他可不就是个睁眼瞎吗。”
两人又喝了几盏茶,叶仞山问连弟:“你们无事常来此处喝茶?”
连弟嗯了一声,“在这里听人闲聊市井奇闻,很是有趣。”
叶仞山扭头看看二楼大堂稀稀拉拉坐着的茶客,离他们不远的一桌两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在聊天。
“你家闺女找好婆家了吗?”
“她今年才十三,过两年再定也不迟。”
“今年宫里要选秀,小心给选到宫里去。”
“选秀不都是选的官宦家的小姐吗?”
“听说官家老爷好些都在想方设法把家里的小姐嫁出去,年纪不够的也都先订了亲再说。”
“为何不愿嫁与皇家,那可是天大的荣耀,若是能母仪天下,那可就是国舅了。”
“国舅只怕不好当啊,听我娘舅家的亲戚说的,皇上今年20了,本来四年前就该大婚立皇后的,但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宦家里都没有适龄的女儿,就给拖了下来,这几年只从官员家中选了一次秀女。选进宫的秀女,到现在也没册立妃位,听说皇上每天只宠幸一个贴身宫女,对宫里的其他女人全都不闻不问。”
“是嘛,可惜天家的选秀,轮不上我等商户头上,若能进宫侍候皇上,那可是我闺女的大福气。”
“皇上都不宠幸那些秀女,送进宫岂不是守活寡,快别想了。”
两人说着又扯到别的事情上。
连弟听了碰碰叶仞山,“我敢打赌,那位将这些荒唐的消息传出宫外,要么是他不喜女色、好男风,要么是他不愿任何官员家的女儿成为他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