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不在意的笑了笑,仰头叹了口气,酒撒了一身也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说着:“你说,还没到锁灵城那会儿多好啊。我和你整日一起吃住,你这人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讲真,降火俸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降火俸抿着唇没说话,压下了将江眠赶出去的念头。
江眠继续道:“可为什么你喜欢兮颜呢,她有喜欢的人了,正眼都不想看你。”
意外的,降火俸未向上次那般对江眠动怒,而是很平静的听着。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降火俸也想过。
儿时悲凉只是一平凡不过的魔种,后被余鸢所救。
碧烟山那几年中无微不至的关怀。
多少年陪伴在侧,说好了永不分离。
原因很多,究竟是哪一个。
降火俸从前很肯定的认为是爱。再后经历诸多事,渐渐的这个原因开始动摇了。
与其说是动摇,不如说是看透。
叶清之与余鸢之间,就算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晓得彼此的心思。
余鸢是他见过这世上笑起来最美的女子。
有时候他也觉得,为何为妖,余鸢站起来会那么美,那么干净。
沉默了很久,降火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你走吧。”
酒精上来江眠脸色微红,神智也有点不清楚,晃晃悠悠的起了身:“我走,我去哪儿,我能去哪儿。”
定了神看,他忽觉自己看不清降火俸的样貌了。
使劲眨了眨眼,江眠踉跄了两步,脚底一个不稳重重的载到在床上。
降火俸半伸了手去搀扶,却也只是半伸,最后终是未扶起。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闻着好闻的竹香味,江眠贪恋的侧了头在有降火俸味道的被褥上狠狠吸了两口。
熟悉不过,思念不过的味道,江眠哽咽了两声:“降火俸,过不了多久我便要成亲了。”
降火俸淡淡应了声。
“成家了,我便不可以和你睡一起了。”
“不可喂我吃饭。”
“一同游玩。”
“给我穿衣服,束发。”
江眠说了很多,降火俸静静听着,心里虽是奇怪今日不同寻常的江眠,念在他醉了酒他只当是酒后胡言就可。
“降火俸,你别忘记我这个人啊。”江眠湿了眼,说道:“现在,以后,哪怕你娶了妻,日后离开了我,都不可以忘记江眠这个人,听到没有。不可以,觉对不可以。你若是忘记我,我就……我就……”
他抬了手胡乱动着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横在空中,最后无力的垂下。
“我能如何,我什么都没有。”
摸了一把脸,江眠才觉他竟然哭了。
他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呢。
父亲生死不明那日。
被那群畜生侮辱都未哭,最后降火俸来救,哭了。
至此都未有过一次。
阿姐曾说江家的人不可以轻易掉眼泪,可他生性顽劣,儿时眼泪就是个说落就落的东西,来得到他喜欢的人或物。
他素来被娇纵惯了,不通人情事故,可那又怪谁呢。
生活环境如此,他能如何。
这不过半年,那件事过后,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黑的比犯错了父亲将他关进黑屋里还要无望。
没人知道绝望到恨不得立马死掉,想想今后都是一片黑白,那人带着肃杀而来,没有七彩祥云,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解救出来。
心里是何等滋味。
江眠趴在床上哭的泣不成声。
这夜很漫长,也很冷,也很无望。
因为温阮的关系,到达奈何桥只需一个月的路程,线下花了三个月才到。
奈何桥不同锁灵城繁华,一砖一瓦中都透着一股地地道道的朴实。这里的民风很淳朴,穿的多数是齐胸襦裙,没有腰束,穗子戴在襦裙上方一侧,直直垂落。
住的地方也是阁楼,两层居多,紧紧挨着,看着很工整干净。
到这里天已到了寒冬腊月,阴沉的天倒有几分要下雪的意思。
幸好半路寻了几件较为厚的大氅,若不然奈何桥这何外面相差甚大的天,免不得要有人受了风寒。
街上人很少,几人从进了城寻找客栈一直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都未见得几人。
照顾到肚子已开始凸显的温阮,几人便先在一酒楼里停留,要了些许饭菜。
小二上的食谱多半是这里的特色,名字很好什么“冬笋羊肉”,“鲤鱼排骨汤”,“糖醋包子”,“香辣蟹”。
赶了一天的路都有些饿了,余鸢便多要了几个。
最后将食谱递给温阮时,温阮脸色瞬间不好看了,诺诺的拿着食谱迟迟未点下。
江澜以为温阮肚子又不舒服,忙问道:“阮阮,可又是哪里不舒服?”
温阮淡淡看了眼江澜,将食谱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抿着唇道:“阿姐,这些日子呕吐时有,我吃不惯油腻的东西。”
江澜看了眼食谱上余鸢他们几人点的菜,因为着实有点饿了,多半是肉食,还有些特色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她抱歉道:“不好意思,只觉大家饿了便想着多点点,忘记了阮阮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是阿姐对不住你。那阮阮你再挑两个素菜,这些给兮颜他们几个吃就好了。”
温阮道:“现在想到我了,方才你们几个选东西的时候怎么不先想想我这还怀着身孕,忌口些什么的。”
江澜低着头,脸色有点发白。
都以为江澜说了那番话温阮便息事的过去,这些话下来,显然有点找事的意味,莫说江澜,余鸢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她拍了拍江澜的手背,对温阮道:“这些只是我们几个点的,你若是不喜欢吃,菜谱给你了,你点你自己喜欢的就是。”
温阮丝毫不让,当下便道:“怀有身孕的人莫说吃,光是看着这种油腻腻的东西就恶心。几人就不能体谅下阮阮。”
余鸢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未语。
初识时的温阮怯懦乖巧,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与江澜较好。后这半月里温阮性子变了很多,爱贪小便宜不说,时常没事找事。
次次弄的大家好不愉快。
半晌,余鸢也觉得没必要和一孕妇计较,便道:“随你,都随你。我和叶子去前面探探路。”
“兮颜……”
余鸢道:“澜儿你多吃些,我和叶子一会儿就回来不必等我们。”
灵川国皇宫里,一阵娇笑声时时断断从里屋传来。
床幔后,龙椅床榻,两个有情义嬉闹的紧,玩的不亦乐乎。
“皇上,你轻点弄疼人家了。”
“爱妃,你长的好美。”
女子一身红衣拖地襦裙琉彩霓裳群,料子很单薄,薄薄的裹住身子,将身体的玲珑曲线完美的呈现。秀发垂散,落满了嫣红的被褥,头上无一点发饰,更是称得那张脸倾国绝色。
她捂住唇角“唠唠”笑了两声:“皇上,臣妾这只是普通样貌,算不得多绝色。”
皇上衣衫半开,闻言道:“哦~照爱妃所言,还有此爱妃你长的更绝色的女子?”
女子勾了一双勾魂的眸,冲皇上伸出细白的手指,柔声道:“这几日奈何桥中将会来位天命女子,得她者得天下。”
皇上有些不信:“爱妃怎么知道这些?”
“皇上忘记臣妾家巫蛊之地,通灵这点小事还是晓得一二。”女子娇笑着眨了眨眼睛,红唇舔了下皇上发黄的耳垂,媚声道:“并且啊,臣妾告诉皇上,娶她可,吃了这女子的心头肉更可。”
离了客栈,余鸢憋了半肚子气,随便在街上买了两串糖葫芦果腹,一根自己,一根给了叶清之。
许久没有吃了,余鸢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嘴里泛起一股酸味,咬了一大口。
吐出两颗立子,余鸢微叹了口气。
叶清之侧目而看,摸了摸余鸢的头发:“怎么了?”
余鸢道:“最近也不知怎了,我心里老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头疼的厉害,心神不宁。”
叶清之微动了眸,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道:“这是我兄长留给我,养神聚修为,你且吃了它。”
余鸢一步退到后面,如见了蛇一般避开:“不要,他给你的东西你还是自个好生留着吧,我可享受不起。”
叶清之微叹气,收回。
余鸢摸了摸鼻尖,碰了下叶清之的手臂,说道:“叶子,我是不是特别小心眼啊。”
“何出此言?”
“我……我对连尊,你兄长心有怨恨。”余鸢咬着牙,将自己心里犹豫许久的话说出:“上辈子的事,加之这次。叶子,我晓得连尊对你而言何其重要,可我放不开,看不透。”
每每看到连尊,前世惨死的事仿佛如一根很小很小的毒刺,放在了脖间致命位置,看到一点,碰到一点,疼的无发言说。
到底她放不开,也无法对连尊彻底放下恨意,做到同叶清之一般尊之,敬之,爱之。
静默了半刻,余鸢手里的糖葫芦见了低,只剩了两个。
叶清之罕见的闷头吃了三颗,再后二人无言的看了一眼。
余鸢“噗”的一声便笑了。
叶清之微勾了唇,说道:“不见便不见,我们不回天道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