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两手一挥,满天的黑粉飘然而至,众人躲闪不必,闭气不行,都被这毒粉尽数洒中。霎时佩剑掉落地上,一群道士连着几位仙仕皆都无力的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腿脚乱动,却是动弹不得。
叶连秋修为比这些人高的多,未被毒粉所伤。他听满地的哀嚎,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余鸢收回手,道:“别担心,只是一些幻粉而已,我只是嫌弃他们太吵了。一时半刻让他们说不了了也运不了气,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
叶连秋稍稍松了口气,看着余鸢白了半头的秀发和带了鸢尾花的面具,道:“你的脸,怎么了?”
余鸢轻轻摘下面具,叶连秋顿时睁大了眼睛。面具下的脸皮肤很白,从额头穿过眉眼鼻一直到下巴处,一道长长的疤痕贯穿,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明着是很久的伤,却始终未结疤,依旧嫩肉外翻,狰狞至极。
余鸢伸手摸了下,道:“很可怕吧,当时我半口气逃出追杀,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也被吓了一跳。”
当年天尊做的够绝,三界哪里都容不下她,当时她身负重伤,莫说逃,寸步难行。这伤疤便是一次在逃两个道士的追捕中,不小心掉落毒崖之下,脸上因槊栏的术发而只是轻微的小口受到毒死侵蚀而扩大,变成如今这样,也正因如此,无路可去的她发现这里无人进来,机缘巧合的她在毒崖修了一身毒术。
当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余鸢已不想再提。
一身掩不住的沧桑,叶连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道:“可你也不至于杀害修士道士,残害生命,罪孽慎重,今后又如何幡然醒悟。”
余鸢道:“修士道士,我杀的那些是个什么样子的修士道士你会不知?”
“那些名为正义却做着畜生不如事的好人,远比那些名义上便是坏人,做着恶事的坏人要可怕的多。”
叶连秋道:“便是不对,余鸢,也轮不到你插手教训。你可知这样一来,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余鸢冷笑道:“这些年连着上辈子,我在天道坊做过什么,人间陪伴叶清之做过什么,何曾做过危害人间,残害无辜性命的时,可在你们这些道士,仙仕,修士眼里只因我是妖何时清白过。做或不做,对或不对,害与不害。对我而言,于你们而言有何区别。”
“余鸢,你……”
“我本意无意杀害白云观,只是不这样做我如何见到你。”余鸢重新戴好面具,只露了一双紫眸,道:“把槊栏给我,我便退居山林,再不出现在在你们面前。”
叶连秋眸子一沉,当时之事多少听槊栏说过一些,无非是一些余鸢不从,他费劲修为才将余鸢逼退之事。可如今见到余鸢这幅惨样,他便觉这事不对,槊栏当年定是隐瞒了些许事情。
他道:“槊栏?你不想着清之,见他做什么?”
“哈哈哈。”余鸢仰头大笑,道:“我何不想他,我怎敢想他。”
“什么意思?”
“因为灵幽,因为江家,我孩子没了只有三个月大,活活被毒死。因为槊栏,降火俸死了。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他,啊?”余鸢摸了摸小腹,这里仿佛隐隐约还有当日之痛。失控吼道:“仙仕如何,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而已。魔又怎样,降火俸何曾杀害无辜百姓,他做的,这一生所做的,你们天道坊可能找到一星半点污点。不能吧,可笑至极。救下盛华功不可没,竟还要杀掉我们,你们当真是好狠的心。”
上辈子丢失的记忆随着降火俸离开消失而重现脑海。原,降火俸真身不过是一簇微不足道的火苗,家族败落,被打回真身后被她救下,在碧烟山养着,同她修行,乳名月亮。就连降火俸也是她所想。
那会子怪不得降火俸回满眼失望对她说:“失忆了,连月亮也不记得了。”
当时没有记忆,她不懂“月亮”是谁,人还是东西。如今想来,她当真是可笑又心狠至极。名字她所取,爱意她所留,到头来自己一朝身死,什么都不记得,只留降火俸一人守着过去想念,却也是念不得,想不得。
多大的痛啊。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如今细细分了卷而想,她都不敢回忆。
余鸢喑哑着嗓子道:“当初重生那会儿子我差点身死,降火俸救了我,将自己的内丹分了一半给我,我虽入魔,他也是无可奈何,若不然我一肉身悬崖摔下必死无疑。他……他不告诉我,我白白怨恨了他许久。傻,他是真傻。”
当年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都如今余鸢提起,落泪失控。叶连秋鼻尖微酸,摇头道:“抱歉,我不知降火俸,他,死了。你变成这样,槊栏,他什么都没说。”
余鸢呜咽悲哭,如今真真是剩下她一个人了。再不会有人在她面前说:“阿鸢,你没事吧?”
凄凉过之,地下数名道士和仙仕听了都不由得为之所动,心里压抑。
叶连秋道:“我回天道坊,一定要问个清楚。槊栏他,疯了不成。”
“不必了。”余鸢止了哽咽,顿了下,阴冷道:“他必死。就算把你也囚禁在此,天下人骂我,天尊再对我抛心挖丹一次,槊栏也必须死。降火俸的仇,我报定了。”
“余鸢……”心知劝不动,余鸢这样下去定会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倒是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叶连秋凝眉想了会儿,道:“清之,你难道不想见清之吗?”
熟悉不过的名字,这些年她念了无数回。余鸢捂住胸口道:“想?我想如何?我……如何?代价是什么,谁又要从我身边离开。”
凄凄一笑:“好像……也,没人了。”
“不,余鸢,清之他……他不是不想来找你,而是,来不了。”
“呵,还不是你们天道坊的人不许他下山,囚禁起。”
叶连秋淡淡摇了摇头:“不,清之……睡着了。”
“什么?”
…………
天道坊四季如一,暖而不热,凉而不寒,这里她有多少年未曾来过了。除了些许变动的房屋,花儿种类加了不少,弟子的脸变了又变,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了。
一切仿佛和从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物是人非。
余鸢被叶连秋装在了恶灵囊中带回天道坊,透过囊中所视便见到此情此景。
“白芷殿”三大字横着,不少身穿白衣,额上桃花印记灼灼亮眼的仙仕,手持古卷,两人或者三人并排而行,嘴里喋喋不休讨论。声音不过大,温声细语,切不到可打扰到旁人。
这些年轻而文雅的脸上似都是愁眉不解,万万难题困于心。
余鸢道:“这里,从前不是‘白芷殿’吧。”
叶连秋道:“五百年前换的,从前是……”
“‘清欢殿’。”
叶连秋轻勾唇,道:“后来不知被哪个调皮的弟子拿了鞭子在上面抽了道痕,牌匾上留下印记,‘清’字上落下,横竖贯穿,看着着实怪异,不得不换了。”
余鸢眼里露了几分笑意。
“师兄,二丁师兄,你就让我玩一会儿嘛。”余鸢盯着面前和她穿着同样衣服的男子,手里带了红穗子的长鞭,恳求道。
二丁扭身而过,将长鞭放在怀里,抱紧了,拒绝道:“不行。”
余鸢苦着脸道:“就让我摸两下,两下就行,师兄,你别这幺小气,有点大男子气概行不行。”
二丁瞪大了眼睛道:“气概?我说小师弟,你还好意思给我提气概。上次我好不容易下山寻了两只小蛇玩,明里暗里防着天尊发现,你可倒好,说着玩两天就还我,绝对完好无损,最后呢,把蛇放跑了不说,还让清尊发现了,明明是小师弟你玩的,清尊却惩罚我,白白让我抄了三遍《温礼》,你看你看,师兄我到现在手还是红的。”
说着便伸手将一双略显粗糙的手往余鸢怀里塞去,嘟囔着嘴:“这长鞭我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捡了后山的希木做成,你可别想再打它的主意,小心师兄我翻脸不认人。”
余鸢一手推拒着,讨好笑道:“别啊师兄,上次我的确是无心之失,我保证,保证这次绝对绝对就玩两天,完好无损送到师兄面前。”
二丁哼哼唧唧的显然已经不相信余鸢的话了:“方才小师弟你还说两下,现在又说两天,成心拿师兄寻乐不是。”
余鸢嘿嘿一笑,二人你推我送的除去余鸢现在是穿男衣,姿势倒是够暧昧。
晨读下来的叶清之回到这里查看晨读情况,进门便见到眼前一幕。
看到两只几乎要握在一起的手,他清冷的眉眼微微颦起,脚步露了声,足以让屋里看书或者“不正业”的仙仕听得。
正在偷懒睡觉的仙仕便赶忙从椅子上站起,余鸢二人也听了争抢,二丁将长鞭放在身后,一屋子的白衣仙仕冲叶清之弯腰行礼:“弟子拜见清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