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鸢看了,懂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摆摆手道:“你们走吧,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你们也放过这些修士。”
领头的雪狼呼啸而扑爪,尖锐的獠牙显露无疑。
余鸢呵一声道:“还不快走,等下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雪狼是通灵的,自是察觉余鸢几人不是凡人,只是踌躇着不愿离去,偶尔发出一声哀怨的嚎叫。
余鸢看了眼身后重伤不起的几位修士,对那雪狼道:“你们将他几个咬成这样也够了,这里的冰蒂有治疗内伤之奇效,路上多的是,走吧。”
雪狼咬着尾巴还是不愿离开。余鸢细心发现这只母雪狼眸里落了两行泪。
是痛苦,是无奈,是心痛和绝望。
她咬了咬牙,走到那位修士跟前,拔出腰间短剑,蹲下身。
那修士意识模糊,浮肿的脸扬了眼睛看余鸢。
余鸢狠了狠心,一剑落下,修士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闷哼,一股液体流在雪白的雪地上。
原,余鸢跺掉了修士的拇指。
一根拇指断的整齐,余鸢捡起,扔到雪狼跟前,道:“杀你孩子确是他不对,这算是偿还了。”
雪狼几乎是扑在了这跟被血染的通红的拇指上,叼在嘴里,“嗷呜”一声,一群雪狼这才散去。
余鸢回头,点了同辉穴与百汇穴,止住了修士喷涌不断的鲜血。
其余几位修士皆是气道:“你这女子,怎么这么狠的心,断我师兄一根手指。”
余鸢没好气道:“打她可以,逃命反抗也说的过去,为何要杀她孩子,幼崽而此,并无伤害你们之意,你们既身为修士何苦如此狠心。”
修士道:“浮雪丹就藏在这幼崽或者那只母雪狼身上。”
“所以就杀了一尚未成型的生命,结果发现浮雪丹并未在这只小雪狼身上,却又打不过母雪狼而被众狼追杀。”
余鸢冷道:“早知道就不应该救你们让那些雪狼吃了算了,一群败类。”
修士咬着牙,狠狠望着余鸢,却又被说的找不到一句话反驳。
生物法则中蛇吃鼠,众物相生相克才得了安宁,何以见得畜生随意杀生,过的不过是维持平衡而已。而这几位修士却未在事情调查清楚便屠杀灵物,就凭这点就该死。
余鸢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让那几头雪狼吃了这修士才是,回去就对宁凝说她的师兄遭到横祸已不在人世便是。
降火俸踢了脚下那受伤哀嚎的修士一脚,冷道:“为这些修士动气阿鸢不值,既已救得几人把他们带上去便是,有了交代,日后生死由命。”
余鸢点点头,率先离去。
到底也是要将几人安全带回去的,余鸢走的很慢,那几位受伤的修士恰好可以追上。
叶清之看余鸢故意放缓了的脚步,勾唇道:“既也是担心他们,方才为何还要说出那般话。”
余鸢道:“断指那是应该的,无论是谁都应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就方才那情况来看,若不给那母雪狼一个交代,怕是我们几人都走不掉,况且本就是这几位修士不对,我说他们没什么不讲理的。”
叶清之揉了揉余鸢的头发,心道他家人啊才是最善良的。
嘴上恨三分,背后却又会如此弥补。
余鸢依在叶清之怀里,吐气道:“照这几位修士所说来看,百纳镇情况怕是不太好。”
方刚在客栈初始便听得老句说百纳镇已被厉鬼操控,整个镇成了鬼术遍地之处。
叶清之道:“莫怕,我在。”
最喜欢听的不过就是这两个“我在”,余鸢笑眯眯的点头,小手放在叶清之大手掌中,一根一根收紧,抓紧,十指紧扣。
管它寒风凛凛,冰雪如锋,一人一人相伴这便够了,不是吗。
…………
洞口还在,几人出去后便在了客栈中,待最后降火俸出来时那洞口已要消失。
几位修士在路上余鸢让几人吃了几束冰蒂,内力恢复一些,身子已好了许多。
与江澜说好的要在百纳镇中汇合,彼时已是点点鱼肚皮微露,已是丑时。
客栈灯火通明,余鸢打了个寒颤,几人正准备离去。
一旁柜台前老板却突然蹦起,烛火照明显得他脸上毫无血色,额上还残有一大片未干的雪,阴森森笑着,整个人如鬼魅。
降火俸下意识的看了眼来时老板昏倒与地的地方,那桌椅旁除了一滩血,红的吓人外,什么都没了。
老板嘴角勾的弧度过大,仿佛嘴角扯到了耳朵根前,他道:“看什么,是在找他吗?”
说着便低头拿了一什么东西,随手扔到几人跟前。
那是来时帮余鸢几人拿包裹的小二,此刻却是浑身是血,不,不能说是血,而是一堆肉,鲜血淋漓么的被拨皮后的肉,骨头都没了,脸上只剩了若隐若现的五官轮廓,若不是一身衣服,谁能认出这是一个人。
余鸢心里一阵反胃,看着老板接近癫狂的笑意,只觉寒意袭来,那几位修士更是没忍住干呕,蹲在地上吐出馕水。
老板大笑,随后周围的窗户门全都封锁的死紧,木板五六个钉在上面,一丝气息不露。
余鸢几人警惕的拔出腰间佩剑,小声道:“这人是个什么东西?”
降火俸端了片刻,道:“不是人。”
叶清之道:“鬼人。”
余鸢惊道:“他是鬼人?”
叶清之点头。
人非鬼,鬼非人,一在人世,一在地下。而鬼人则是处于二者中间,人非人,鬼非鬼。乃是至亲之人死后怨气太重托与人梦之中,得知恨,得知怨,从而成鬼人。
不过鬼人这东西太少了,很少有死后之人的魂魄怨气达到这个地步。如今这老板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鬼人一个,着实令余鸢惊了。
话说间,老板大呵一声:“几位,晚上露水浓重,赶路不易,不如听我讲故事。”
声音到后面越发轻柔,老板表情却是十分狰狞,只是看着便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余鸢嗤道:“谁要听你讲故事,大半夜的不睡觉,无聊至极。”
老板笑意不变道:“这故事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你……”方要开口,叶清之却打断余鸢,低声道:“我们都受了伤,这老板身上的鬼气不轻,若是真大下来不一定是这人的对手,不如听便是,也晓得他究竟是谁的鬼人。”
察觉周围厉鬼漫过,不约向老板处靠近。余鸢点头,随后扬眉对那老板道:“好,老板说便是。”
像是得了糖果,老板露出一抹如孩童般灿然的笑容,坐在桌子上慢道:“我曾有一闺女,名唤阿香,因身上有气香从小受人喜欢,十七岁那年阿香外出采摘山药,结识了连家修士连子戎。”
连家位于百纳镇门墙之边一守卫百纳镇之家,每隔五十年便会重新选出一家之主,镇妖魔,护安宁。
从原先只是当个故事听听,到后来阿香死后连家发生的一切,余鸢不由得被这故事吸引了,也忘记了不过是拖延时间才听,而是真真正正融入到了里面。
感阿香的喜欢,欢喜,绝望。
叹阿香的无奈,苦涩,失望。
故事不需全都知道,只需只甜蜜开头,悲苦结局便行,无论是物还是人,讲到最好之处便是最好。
老板讲的声情并茂,眼里挤压的都是如当事人一般的怨恨,眼球瞪的几乎要出了眼睛,活生生蹦出来掉落地上。
最后老板道:“他不是口口声声爱我闺女吗,正好我闺女也舍不得他,迟迟不肯投胎,不如陪我闺女去好了。”
许是被烛火晃到了眼睛,余鸢伸手用袖子轻轻擦了两下,说道:“你可知道百纳镇已被厉鬼占领,你的女儿已不是那个因放不下连子戎而留恋与世的鬼了,她成了厉鬼,害人命的厉鬼。”
老板道:“那又如何,他们连家做了什么,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她才十七岁,心底如此善良,你说他们怎么,怎么狠心如此,即便我闺女变成了厉鬼也是拜连家所赐。”
修士捂着胸口骂道:“那事情根本不关我师兄的事,师娘不愿,师兄能有何办法,你女儿死后师兄守了那墓碑三年,也不再继承连家修士之责,还要被你闺女缠身困在梦魇之中,生死堪忧……”
还未说完,老板便一掌劈下,隔了五六米余鸢只看到一道黑色的鬼气飞过直直击在那修士肚腹之中。痛的那修士浑身打颤,双手死死抓住地面,骨间泛白,痛苦到五官狰狞。
“师兄!!”
几位修士起身忙要去关怀,余鸢快步拦在前面,断道:“别碰他。”
几人不明,余鸢道:“他已被鬼人设了鬼术,若是碰他你们也会跟着掉进梦中。”
几人再看那修士已是浑身抽搐,胸膛不断起伏,偶尔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叫声,眼睛却是闭着的,嘴里吐出白沫。
老板道:“别白费心思了,你们几人都受了伤能不能打过我都是一回事,更何况打败我又能如此,你们能阻止我女儿吗,能唤醒那些沉迷于欲望而醒不来的百纳镇中人吗。不能,你们魔,你们仙,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