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血之痛便是全身肉,血被剥夺,灌入新的血液供持活下。
这期间究竟要忍受多少剧痛,没经历的活的人怕是难以想得到。
叶清之离开了水池,每走一步他都在预料余鸢的步子,在这他慢了好久,迟迟不见余鸢来,身后黑漆漆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叶清之才恍然觉悟,不管前方或者后面是什么了,运了十成功力向水池方向奔去。
身为仙仕叶清之自然能感受到正忍受噬血之痛浑身魔气的余鸢。草丛里一团团黑气在其飘荡,叶清之很容易便找到了。
魔忍其性,修为低,非天生魔道之人,月月残时便会需要忍受其痛,若不然便会彻底入魔,失其性,堕魔道,一生终不回头。
那痛,滋味,叶清之曾听别人提起过,以往四年间,失去重生后余鸢全部联那段时间他不敢想,不敢深究。
如今……
叶清之步子极快,他隐隐还听到了痛苦的*,那是一种忍到极点,痛到极点却不能见人只能一人忍受的悲苦。
轻轻拨开草丛,一点点水池上灯光照进,忍到极点了,余鸢流了泪,看着头顶不知何时出现的叶清之,想到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头一次不知所措的失声大哭。
她双头紧紧抱住头部,痛苦撕扯头发,全身以一种扭曲的形态呈现,却又低着头,不自己让自己掩藏在已没了多少草的草丛中。
这样的叶清之是第二次见到,下意识的,他没入草丛中没了个干净,拉着余鸢的手,却发觉余鸢抱头太紧无论怎样都拉不开,想抱住,余鸢全身都在颤抖,一碰更会深痛几分。
叶清之慌了神,手掌聚了灵气无法靠近,便在余鸢头顶放置。
一点一点细细的灵气如羽毛般飘进余鸢头上,消失不见。
“阿鸢,鸢儿,你看看我,看看我。”
叶清之一声一声呼唤,余鸢却低着头始终不愿看他,头部护着的手已成了黑色,一道道如诅咒似的黑痕遍布了全身,余鸢不敢看,不让叶清之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丑,恶心,人鬼不像。
余鸢不愿看,叶清之便一直为她传送灵气,直到灵气的余光照亮了整个草丛,鲜活的修为流失引来不少妖魔的窥视,以及叶清之越发苍白的脸。
余鸢慌乱察觉身上暖和舒服一点,她怯懦的微抬了头,却又底下。松开手狠狠一打掉了叶清之传送灵气的手掌。
“走……叶清之,你走……好,好不好。”
叶清之听她语都在发抖,心里已说不出什么酸涩,只伸手握住余鸢那好不容易才得空的手,喉间微紧,言:“鸢儿,你说过什么自己还记得吗,你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与我一同承担,不会再一人尝受悲苦,这些你还记得吗?”
余鸢却根本不听叶清之在说什么,胸口翻涌的撕裂已让她有些失常了:“记得……叶子……我当然记得了……”
咬着牙一行泪落下,余鸢嘶哑着嗓子:“叶子啊……”
叶清之鼻尖微酸,道:“我在。”
“我……你走啊……我会伤害你。”
叶清之扯着嘴角,想抚摸余鸢的头发却被其避开,只好道:“你我之间在说什么。”
余鸢落了泪,缝隙中隐约看到叶清之的白衣,这是她为他挑选的,盛华买的,自那后叶清之便再未脱下过。
脏了,烂了,还是破了,依旧紧紧穿着,护如珍宝。
从前,现在,她为他做过不少衣服,为何她一直没有发现每一件衣服叶清之都会穿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这是自己为他做的。
为何自己上辈子有一段时间会相信叶清之不爱她,玩弄她,利用她,为何当初甘心被天尊抛心挖丹,坠入地狱,在其漂荡五百年,最后竟然还想要投胎将他忘记算了。才有了重生一事,却比上辈子麻烦的多,
她眼眶温热,忽而静了声音:“叶子,你抱抱我,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叶清之依言将余鸢揽在怀里,余鸢抖的太厉害了,身上又冷的要命,叶清之抱的很紧,力道也很大,身上也很热,却始终不曾暖和了怀中人一分。
“这句话,这段时间,听过很多次了。”叶清之想陪余鸢聊聊,散散,缓解一分一二痛苦,便想到了余鸢方才那句话。
余鸢捂着脸,顿了多久,才道:“地府太冷了,好多……好多鬼欺负……欺负我,却没有一个愿意帮我。”
想起地府那段日子余鸢本是不愿的,这辈子诸多毛病都是在那里落下,可又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她过得也颇为舒心,到底是不会被人暗害,那些讨厌她的,杀她的,全都会做出。
这些事叶清之知晓一二,当时他听连尊说起过一些,听了除了慌,除了哀求连尊照顾余鸢一二,叶清之什么都做不了。那段日子天尊禁了叶清之十年不得出桃花夭夭处,借此很多事情只能眼睁看着发生,却无济于事。
“不会……不会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鸢儿了。”
叶清之想这是现在唯一能可以正确给余鸢的承诺,无论日后如何,二人是否分离,终究在未知的日子里他久伴与此。
晃了身,口中腥味弥漫,余鸢笑着,却又忍不住弯腰狠狠吐出一口淤血。
叶清之想碰,想安抚,最后终究是收回了手,他晓得余鸢此刻一定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狼狈模样,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会如此。
这一夜太过漫长了些,不少人安然入睡,许多还在奔波挣一口粮食,或许还有不少像余鸢这样的,痛苦不堪,亦或许像江眠这样……
…………
天亮之余,恢复正常的余鸢已爬在叶清之怀里入了睡,感受怀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呼吸,叶清之长长的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重新归回腹中。
怀里余鸢面容安静秀气,嘴唇有些干,上面还有未擦拭的鲜血,叶清之伸手稍稍碰了下,余鸢就立马颦了眉头,为了不扰醒,叶清之只好作罢,低头在额上亲下。
余鸢全身都是伤,白嫩的手,脖间都是一道一道的抓痕,叶清之想到昨日余鸢癫疯模样,果真,噬血之痛磨人心智,若是承受不过去便会彻底堕入魔道。
那,鸢儿,又怎么挺过去的。
这四年,都是这般过来,一个人,一个人。
上辈子迫不得已她在一夜给余鸢下了药,内力尽失亲手将她送到天柱上,被天尊挖心刨丹。
那时余鸢看她满眼的凉,满眼的伤,嘶吼质问:“叶清之,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预料好的。”
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叶清之回神,怀里余鸢已睁开了眼睛,她眨着一双已恢复正常的眸子看他,笑眯眯道:“叶子,第一眼看到你真好。”
叶清之也笑了,只是有些假。
余鸢松了松胳膊,看着自己满臂的抓痕,心里一紧,回头道:“叶子,昨晚上你没看到什么吧?”
叶清之摇头,余鸢这才松了口气。
自己那丑到恶心的样子莫说别人,自己看到都想戳瞎眼,她才不愿让叶清之看到污了眼。
余鸢站起身,如每月一样全身都是疼的,她瑟缩了两下身子,扭捏道:“昨晚上你怎么回来了?”
叶清之不言。
余鸢以为叶清之生气了,便嬉皮笑脸的蹲下身道:“叶子,你没生气吧?”
说不生气,叶清之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心里担忧余鸢身体的紧,便将此事忘记了。
看余鸢一脸愧疚,叶清之淡了眉眼,起身。
经过一夜,白天草丛已藏不住人了,二人还处在草丛中,这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看到也不好。
叶清之头也不回的离开,余鸢在后一拍脑袋,暗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明明要到明日交接之时才出的谁知提前了几个时辰,还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想了个那么糊涂的主意,让叶清之陪了一整宿。
狠狠在地上跺了两下,余鸢急步撵上:“叶子,叶子,你等等我,等我啊。”
离了水池,余鸢不知道跑了多久了,才追上了叶清之。
余鸢晓得若不是叶清之故意慢了步子她哪里这么容易追得上,也明白叶清之只是一时气愤,便在后面拉住叶清之的胳膊,笑嘻嘻道:“叶子,你别生气了呗。”
“……”
她又道:“我也不是很故意的天晓得这次提前了时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下意识的就不像让你看到。多丑啊,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死了。”
“……”
叶清之不仅不回,还快了脚步,余鸢略有些委屈的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叶子,你别不理我啊,看在我挺不容易的份上,下次,下次我肯定不会骗你了。”
好大一会儿,叶清之才缓缓停下,余鸢正低着头走路想怎么哄叶清之,猝不及防被撞到了鼻尖。
叶清之下意识的便伸手,鼻尖微红,余鸢委屈的红了眼眶,叶清之敛了手指,收了手。
拉住叶清之的衣角,余鸢软着嗓子道:“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