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余鸢几乎是以为自己听不错了:“不可能,澜儿,怎么会这样。”
江澜的无声沉默,让余鸢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半刻,降火俸随了余鸢的话来到房间里将药端至江眠床边。
床上江眠已经醒了,只是神情依旧呆愣无神的紧,听得降火俸进门之声也未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降火俸药搁置桌边,说道:“把药喝了吧。”
江眠偏了一点头,低眉看着他,缓缓道:“降火俸。”
抬眸,降火俸的眸子亦是很冷,这不是因对象是江眠,任何人,除了余鸢,同样。
大抵习惯了如此,江眠一双死寂眼睛闪过一道错哀,言:“降火俸,我……是不是很脏。”
一时间更是静默万分,降火俸沉着眼看他,良久,才道:“何出此言?”
江眠勉强笑了声,摇头:“不是吗。”
降火俸知道江眠所指是那日小镇之事,这一路江眠虽闭口不说此事,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了一道很深的疤痕,不愿让任何人提起,自己也有意隐瞒。
只是……
降火俸亮了声音道:“江眠,我这双手杀过很多人,老少男女都有,恶贯满盈,善良无辜的都有,可以说我已堕入地狱半身。”
江眠错愕:“你……”
降火俸继续道:“要说脏,我比你要脏的多,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无论是出自自己本意,还是被迫,都经历过自己十分不愿意发生事情,可到底都还活着。信仰,爱人,亲情,总之很多,哪一个都足够支撑他们活下去。”
江眠渐渐抿了唇,降火俸的话显然有几分是在劝他之意,江眠虽不是什么文雅书生,书还是读过不少,这话他自然听得懂。
只是,他应该怎么回答,又该怎么说。
无话。
二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降火俸一直站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旁微亮的烛火,也遮住了江眠一身的阴霾。
顿了半刻,降火俸试探性问道:“江眠,昨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江眠极为缓慢的抬了头,扬了一抹笑意说道:“降火俸,把药递给我吧。”
微颦了眉头,降火俸依言将桌上已快凉掉的药递给江眠,未多问,也不想勉强与此,便选择了沉默。
一碗药江眠喝的很慢,一口,一小口抿着,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下腹。
降火俸等了很久,看江眠已哭而颦起的眉头,说道:“这药,应该一口喝完才好。”
江眠舔了舔嘴角,微笑:“我喜欢。”
…………
次日一大早便有衙门的人来客栈叫余鸢和叶清之过去。
清梦被扰,余鸢昨日因给江眠传送灵气胸口也不大舒服,线下被叫醒,对着几个仪表堂堂的官差也没什么个好脸色,说道:“不是都清楚了吗,老牛不是我杀的,王三更不是,怎么还来找我。”
官差大约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苍白的脸色已将这些表情掩了个干净,低着头道:“姑娘,衙门……出事了……”
外出处理事物的伊蜚死了,并且全身不知被什么怪物咬了很多口,胳膊,腿都断了,心脏被挖出,官差发现他的时候正是今日大清早,肠子都在外面,引来了不少虫子的啃咬,那场景真真是恶心到了家,几位看门早起的官差当场就吐了,不止如此,伊蜚一身上下虽断了很多截,到底还都在,唯独少了个头。
认出他,还是凭借那身衣服才识得。
说完这些,城府大人脸上清白交错,惊恐未去:“两位不知道,伊蜚死的有多惨,就像被人分尸,又好像被什么野兽咬死,总之那惨况,本官一辈子都忘不了。”
余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记得两声前晚上去了老牛家中,走时看到的一幕。
成了丧尸的老牛正在撕咬伊蜚的头,只是她当时不敢断定那是不是老牛,更不知伊蜚的头究竟是真是假。可今日,伊蜚死了,没了头,和那夜她看到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件事似乎越发麻烦了,涉及到,牵扯到的事物也越发多,余鸢隐隐感觉已经不是单单老牛之死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沉默片刻,余鸢道:“城府大人,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伊蜚的尸体?”
城府大人道:“那二位是答应帮本官调查此事了?”
余鸢挑了眉道:“帮?我和我相公如何帮,我们只不过草民一个。”
城府大人不赞同道:“不,那日王三之死看二位身法,加之这位公子额上寻常人不会有的桃花印记,本官虽未见过什么神仙,鬼怪之类的东西,但本官敢断定,几位一定不是普通市民。”
余鸢好笑道:“大人什么事都瞒着我们,甚至心里可能还有几分怀疑我,这忙,怎么帮?”
实话,方才那番话余鸢是故意问的,无非是想让城府大人放下些许吊起的心思,即便城府不找她,她也决定要插手此事,老牛之死,王三不知被什么东西杀害,加之死的不明不白的伊蜚,毕竟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仇杀之事了。
城府大人一咬牙,摆手道:“二位想知道什么,本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伊蜚的尸体摆在伊府正堂之上,昔日热闹非凡的伊府此刻一片悲凉的白。
方进院几人便听得一阵惨烈的哭声,城府大人解释道:“伊蜚死的突然,家人一时不能接受。”
伊蜚共有三个小妾,没个正妻,平日多半个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面,府里的事情也极少过问,都是府中三位小妾操持,伊蜚只需要每月在后探望一二,给之足够的银子便可。
几人来到大堂中,三位小妾身着一身白衣趴在伊蜚棺木旁哭的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城府大人见一大家子没有任何能力赚钱养家的妾室,以及三个不足十岁的伊蜚遗子,不由心生几分怜惜,叹气道:“伊蜚突然死了,剩下这老少一大家子,日后可怎么活下去。”
几位妾室看到城府大人,擦了擦满脸的泪方要起身,城府大人摆摆手:“免了,免了。”
一年级较长的女子哭喊两声,一下子跪倒城府大人脚底,死死抱住城府大人小腿,哀哭道:“大人,城府大人请你一定要找我杀害我家老爷的人啊,老爷……老爷他……”
两声长长的悲哭,女子呜咽到近乎失言:“死,死的太惨了。”
女子凄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伊府让人随之动容。
城府大人将其扶起,宽慰道:“放心,本官与伊蜚老弟素来交情不错,这次伊蜚老弟出了这事,本官定会全力调查此事,还他一清白。”
女子爬在地上蠕动两下,许是因为哭的太久,太狠,竟是没了力气起身,亏着身旁两位妾室将其扶起,这才未狼狈到跌倒的地步。
余鸢摸了摸鼻尖,问那小妾道:“你们可知城主的七园灵放在哪里了?”
那女子闻言变了一副神态,警惕的看着余鸢,通红着双眼:“老爷,老爷人已经死了,你何苦再贪心与那七园灵。”
明显,妇人误会了余鸢的意思,余鸢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城府大人忙道:“夫人误会了,这两位是本官请来调查伊蜚老弟被杀一事的能人,问七园灵必定有她自己的注意,不是贪图伊蜚老弟的七园灵,所以还请夫人告知一二。”
城府的话妇人自然相信不疑。咬着牙,犹豫了片刻,指了指右边的一处庭院,说道:“那里,老爷的书房。”
伊蜚的书房很大,很亮,也很……
余鸢进门看了个遍,文房四宝都在,柜台很多,书籍摆列整齐,桌边放置两盘百合花,因为这里不见阳光,花已隐隐开始凋零,除此之外。
余鸢走到摆放书籍的架子上,书很整理,一类一柜,书页完好无损,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叶清之跟了山上去,见余鸢一直盯着架上书籍,言:“可有什么问题?”
余鸢对着城府道:“大人,这书我可以拿下来看看吗?”
城府大人点头。
余鸢随手在架子上拿下一本,也未打开,只是上下翻至看了一二,说道:“这书很眼熟。”
说罢便掀开了书页,扑鼻的尘土味呛了余鸢一鼻,忍不住咳嗽两声,看着这约摸有一页纸厚的尘土,余鸢惊奇道:“城府大人,城主平日里喜欢看书吗?”
城府大人道:“还行,偶尔见过其看过几次。”
余鸢转了身,看着整个屋子近乎五六百本书籍,说道:“叶子,你去另一个架子上拿一本书,随意便可。”
叶清之点头。余鸢的举动很奇怪,城府大人不由得也跟着过来了:“兮颜姑娘,咱们不是要找七园灵吗,你怎么找书起了?”
余鸢随手一指空荡荡只有文房四宝的桌子上,说道:“很明显啊,七园灵不在这里。”
城府大人惊道:“不在这里?可方才那伊蜚的夫人说就在伊蜚书房。”
余鸢道:“七园灵是何物,在你们锁灵城这里可是千金难得的宝贝,伊蜚怎么会随意放在书房这引人瞩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