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家住在天子山脚下的小村子里,后来看到她家里稀奇古怪的草药,我才知道原来小文家世代行医,那日就是因为她上山采草药才意外救了我一命。
伤好之后,我并没有离开,一开始是想要报恩。平日里小文就带着我上山采药,她教我认识各种花花草草,教我分辨它们的气味。
有一次,我们不小心掉进了山里的深坑,这种深坑多半又是山上的猎户为了打猎而设下的陷阱,摔下来的时候,她将我牢牢抱在怀里,但她却因为保护我摔伤了,我不禁懊恼,留在她身边,明明是想报恩的,为什么我再一次让她受到伤害呢?小文突然蹲下来很严肃的跟我说:“这里太深了,我是爬不上去了,但是小柒你听好,你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然后到山下找人来帮忙。”小文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呢?如果我离开了呢?如果我找不到人呢?如果我找不到回来的路呢?
可她还是用满是坚定地眼神看着我,等我爬上去之后,她还微笑的向我招手,“小柒!千万不要再掉到陷阱里了!”听到这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我是那么不小心的狐狸吗?飞快的跑下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人救小文!
疯跑出去几公里,我突然意识到小文最后那句话,和最后的微笑是什么意思。她知道我可能离开,她知道我可能找不到人,她也知道我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我送出来了。我可以继续在外面活下去,而她如果没有人经过或者猎户不回去看的话,她可能就要死在里面了……
小文!小文!小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不会的!我跑下山找到了小文的娘亲,好在她看懂了我的意图,带着绳子和一伙人就跟着我上山了。天子山地形复杂,但好在凭着记忆七拐八拐的找到了。我们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文趴在娘亲的背上睡着了,一路上嘴里不停嘟囔着“小柒——”
那一瞬间,这颗一百年不曾动摇过的顽石,被什么撬开了一个口子,但,不疼——
小文,你可知,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是一人;小文,你可知,此后余生,只此一人,再无他求。
————
默默跟在你身后,只要你需要我,转身便是我。
我曾期盼着,也自以为可以永远同你在一起,游遍大好山河,看尽花开叶落。
直到那天——
“小文,你这么大了,也该找个人家嫁了。”“娘亲!你乱说什么呐,我还想一直陪着你和小柒呢!”虽然小文这么说,但我能看出来她隐隐期待的神色,她还是想嫁人的吧……
小文的未婚夫也是天子山脚下村落的一户人家的孩子,从前都是我陪着她采药,可是,当我看到每每早早在小文家门前等着的他,我就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打扰小文,虽然我不能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陪在小文身边,可是只要小文看到他开心就足够了。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小文独自坐在院子里,望着星空,我悄悄走到她身边,就这样静静陪着她。以后,就没机会了吧。“小柒,”她缓缓开口,“我明天就要嫁人了,我不能每天跟你在一起了,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娘亲啊。”是啊,她明日就要嫁人了,从今往后,我心里只有她,可她却要跟另一个人厮守一生了……
绾起青丝三千,凤冠披霞,火红的嫁衣开的妖艳,你笑靥如花,这就足够了;不管你人在何处,我都愿在你身后,守你清明如画。
纵使如此,我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人是脆弱的,会生老病死,短短几十年转瞬即逝——
小文嫁给他之后几年就因病去世了,她离开的那天一如我们初见,漫天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我就那么痴痴的守在她的坟前,娘亲说她离开的时候还一直唤着我的名字,她说“小柒,对不起——我们,来世再见——”原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是修为尚浅的狐妖,她——说对不起我。明明是我对不起她,她一次次的救了我,没有任何一刻,比我现在更痛恨自己的弱小、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如果我不是连化形都成问题……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