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齐涌了进去,看到榻前面色苍白,神情痛苦的雷渊时,为首的南鹰惊了一跳,连忙行礼道:“三殿下。”
雷渊吃力的直起身子说道:“南将军有何事?”
南鹰肃立道:“三殿下,王上请您进宫一趟。”
雷渊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抚着胸口,神情痛苦的说道:“我如今这副病容,不敢进宫惊驾,还请将军告知王兄,待我病情好转,定会亲自向王兄谢罪。”
南鹰忙道:“王上一向看重手足之情,三殿下既然身体不适,即便未能进宫见驾,王上想来也不会怪罪责备,三殿下好好养病,臣下这就回宫向王上复命。”
雷渊回道:“多谢南将军,南将军慢走。”
南鹰转身,对着众人道:“回宫。”众人连忙退了出去。
魑鸾将他们送出府邸,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疾步跑回卧房,盯着雷渊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刚才在外面吓出我一身的冷汗来。”
雷渊笑道:“我才回来,只是抢在你们前面进来而已。”
魑鸾说道:“你也真行,想出装病这个法子,不过多久,杛羽就会派疾医来为你诊病的,到时该怎么办?”
雷渊不急不慢道:“放心,他们瞧不出来的。”他想,杛羽下次派人来,也定不会是只为了给他瞧病的。
南鹰回宫后,将自己所见如实报告给杛羽,杛羽一脸的怒气,说道:“不过是个贱妇之子,有什么资格与我称兄道弟,早晚我都要杀了他。”
他望着不远处的南鹰,说道:“你去调些修为高强的侍卫来,告诉他们,谁能拿下雷渊的首级,本王封他食邑千户,今夜就去,若是杀不了他,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南鹰颤抖着回答道:“是。”
杛羽斥道:“还不快去。”
南鹰连忙退了出去。
明月高挂于天空,旁边零零散散的有些晦暗不明的星星,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周围一片静谧,树丛中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在这寂静的夜空中一味单调的重复着。
魑鸾府邸东面的厢房依旧灯火通明,窗上映出一个身影来,一动不动的站在烛台前,烛台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他仰起头,望着屋顶上的椽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外面起了风,他将手中的扇子合上,紧紧捏在手中,呢喃道:“来了。”
屋顶上有脚步声,三个、五个、十个、十五个、十八个,他侧着耳朵仔细的数了一遍,最终确定屋顶上有十八人。
如今已经是三更天,这个时候在他安寝的屋顶上出现十八个修为高强的人,肯定不是来找他聊天喝茶的!
他垂下胳膊,再抬起来时,手中多了三根泛着寒光的飞镖,他闭着眼睛,一甩手,从屋顶上滚落下来几个黑衣人来,他数了数,正好三个。
雷渊提气从缝隙中跃上屋顶,他看着剩下的一十五人,摇了摇扇子,说道:“你们的主子没有告诉你们,要是杀不掉我,你们也不能活着回去吗?”
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道:“一起上。”
十几个人一齐扑了过来,将雷渊团团围住,雷渊故技重施,用飞镖撂倒两边各三个黑衣人,屋顶上只剩下九个黑衣人,雷渊伸手摸了摸袖口,叫道:“哎呀,不好。”
众人见他毒镖厉害,以为他又要掷镖过来,连忙四散着躲开。
为首的黑衣人一见他神情,料定他袖口再没有飞镖,挥剑朝他砍去,雷渊跳起来,凌空翻了个身,绕到黑衣人身后,将他手中的剑夺了过来,他仔细瞧着剑柄,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把剑看起来好生眼熟,好像白天才见过,是不是啊南将军?”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满是震惊,上前欲夺剑,雷渊将剑使劲扔到院中,那把剑笔直的没入青石板,只剩剑柄露在外面。
其他人不敢再上前,愣在原地。
雷渊收了手,说道:“南将军可是来找我喝茶的?喝茶也不用带着这么多人吧?”
黑衣人一怔,伸手扯下脸上的面罩,行礼道:“三殿下。”
雷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诸位先下来吧,我不会与你们为难。”说着,雷渊先跳下去,站在院中。
南鹰一行人跳下去,跪在地上道:“三殿下恕罪,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我等自知敌不过三殿下,如今只求一死。”
雷渊顿了顿,上前将南鹰扶起来说道:“我知道诸位的难处,诸位今日都可自行离去,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此事从未发生。”
南鹰叹息道:“三殿下宅心仁厚,不与我们计较,但我们任务失败,回去也是个死。”
雷渊想了想,说道:“若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离开王城,跟着我回栒状山上去。”
南鹰重新跪倒,感激涕零道:“多谢三殿下不杀之恩,我等就算做牛做马,也定会报答三殿下救命之恩。”
雷渊忙道:“诸位不用客气,你们今日就待在这里吧,等我明日上朝回来,再商讨怎么回栒状山的事。”
魑鸾听到打斗声赶来时,雷渊卧房早开了天窗,而周围到处都是瓦砾碎片,他看着不远处在地上打滚的黑衣人,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雷渊笑着将魑鸾拉走,说道:“如你所见,家里进了刺客。”
魑鸾惊道:“刺客?杛羽派来的?”
雷渊点头道:“是。”
魑鸾道:“那你怎么不将他们拿下?”
雷渊说道:“不用管他们,等到明日天一亮,刺客的事情,杛羽自然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
今夜里南将军若是有什幺小动作,他明日早朝时就将他们抓到杛羽面前去,让杛羽为自己做主,杛羽顾及自己的颜面,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但若他们不再动手,他也没必要与他们为难,毕竟他的敌人只有杛羽而已。
早朝时,杛羽望着身着五色朝服窃窃私语的众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昨夜里派去魑鸾府邸的刺客,昨夜里竟连一个都没回来,难道任务失败了?
侍从站在御座前说道:“诸位大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了。”
众人默不作声,侍从望着众人的神情,喊道:“退……”
“慢着。”人群中传来一声喝声。
侍从循着声音望去,瞧见了抚着胸口的雷渊。
杛羽直起身子,敛起脸上的怒意,扯出一个笑来,故作关切的说道:“三弟身体可好些了?”
雷渊行礼道:“多谢王兄关心,臣弟好多了,臣弟此番来,是为了向王兄谢罪。”
众人一看苗头不对,开始小声谈论起来。
杛羽扬手道:“三弟此话何解?”
雷渊诚惶诚恐道:“回禀王兄,昨日我在二哥府邸歇息时,有数十个修为高深的蒙面黑衣人前来行刺,还好二哥府中侍卫机警,及时将他们拿下,他们散了修为自裁,臣弟后来在遗物中发现了这个。”雷渊说着,将手伸到空中,划了一下,地上随即出现了一柄宝剑。
有人认出了这把剑,指着它说道:“这不是南将军的配剑吗?”
众人一听到这句话,立刻炸开了锅。
御座上的杛羽显得坐立不安,他望着雷渊脚下的那柄剑问道:“三弟是在何处发现这柄剑的?”
雷渊拱手道:“就在刺客的身上。”
杛羽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定了定神,说道:“这把剑确实是南将军的,但本王早在昨日里便派南将军去别处办事,南将军也早就离开了王城,或许是它遗落在什么地方,被有心人捡去了吧。”他转而望着雷渊说道:“三弟受惊了,可有受伤吗?为兄召疾医来帮你瞧一瞧?”
雷渊忙道:“臣弟没有受伤,只是想请王兄为臣弟主持公道,为臣弟查出刺客的幕后主使,还臣弟一个公道。”
杛羽连忙道:“这是自然,三弟放心,为兄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三弟一个满意的交代,我看三弟身体不适,为兄叫人送你回去吧。”
雷渊行礼道:“有劳王兄费心了。”
杛羽客气道:“你我本是兄弟,三弟不必见外。”
雷渊笑道:“是。”
雷渊离开朝堂时,杛羽脸色渐渐铁青,他咬牙切齿的望着雷渊离去的背影说道:“退朝。”
众人行礼散去。
雷渊想起杛羽的生气的样子,心情大好,悠然自得的摇着扇子回了魑鸾的府邸。
魑鸾看他心情不错,问道:“怎么了?”
“今日在朝堂上,我将杛羽气了个半死。”
“他可说什么了?”
“他说要帮我追查刺客的主使,还说要还我一个公道呢。”
“鸾车我已经备好了,你等一会留一封书信给杛羽,今日黄昏之前就离开王城,我担心杛羽贼心不死,还会对你下手。”
“也好,他们几个待在这里不安全,我先将他们带回去安顿。”
“路上小心些。”
“二哥也保重。”
兄弟两人郑重道别后,雷渊带着南鹰一行人与家眷驾着鸾车,离开了王城。
几人乔装成普通的魔族平民,出了魑鸾府邸之后,忙向城门方向而去。
守防的卫士也没有怀疑众人的身份,只淡淡的问了几句,便放了他们过去。
十几人顺利的出了王城,丝毫不敢耽搁,朝着栒状山的方向奔去。
雷渊带着众人出现在栒状山门口时,天色暗了下去,关元看到雷渊身后的众人时,着实愣了一愣。
雷渊将关元叫到一边,指着身后的一行人吩咐道:“关元,你先将他们带下去,找人为他们整理房间,他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关元心中十分惊讶,这个从来不插手管闲事的主子什么时候转个性子,开始关心起别人来了?关元压下心头的疑问,说道:“遵命。”
众人跟着关元离开时,雷渊叫住南鹰,说道:“南将军,半个时辰后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事要与你说。”
南鹰有些愕然,随即颔首应道:“是。”
雷渊前去寝殿换了身衣裳,赶去母妃寝殿请安,听殿外的婢仆说母妃已睡下,雷渊决意不再打扰,连忙退了出来。
离与南鹰约定的时间还早,雷渊无事可做,便打算先去书房等南鹰。但雷渊到书房时,却发现南鹰已经在书房门前站了许久。
雷渊上前去说道:“将军早到了。”
南鹰听到雷渊的声音,转身行礼。
雷渊淡淡一笑,上前将书房的门推开,走了进去。
他坐在案前,指着桌案另一边的竹椅说道:“南将军不必拘礼,请坐。”
南鹰犹豫了一瞬,最终依言上前坐下。
雷渊笑着在书案上翻了翻,拿出一张折叠着的布帛,递到南鹰面前,说道:“将军请看。”
南鹰见雷渊脸上尽是笑意,伸手接过布帛缓缓打开,他看到上面的图形时,连忙站起来跪在地上。
雷渊也站起来,问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南鹰抬头道:“不知三殿下何意?”
雷渊指着布帛道:“这是我栒状山的布防图。”
南鹰说道:“臣下曾说过,三殿下救臣一家的性命,臣定会肝脑涂地报答三殿下,三殿下可是不相信臣下?”
雷渊笑道:“将军多虑了,请先起来。”
南鹰缓缓站起来,垂首站立在一旁。
雷渊继续说道:“南将军不必担心,我并未怀疑,也没有试探将军的意思,只是之前曾听二哥说,南将军修为高强,重信守诺,雷渊只是想请将军留在栒状山,做个庶卫将军。”
南鹰震惊,摇头道:“三殿下不计前嫌,能收留臣,臣已心满意足,怎敢忝居将军之位?”
雷渊说道:“将军不必妄自菲薄,杛羽对我早存杀机,他怕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我,我虽无心与他争斗,但总要为栒状山上的族人着想,将军若想报答我,这便是最好的方式,不要再推辞了。”
听完雷渊的一席话,南鹰潸然泪下,他上前将布防图拿起来,举过头顶行礼道:“多谢三殿下信任,臣愧领。”
雷渊笑道:“舟车劳顿,将军想也累了,先行下去歇息吧,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议。”
南鹰恭敬退下。
雷渊终于松了口气,跟着出去,将书房的门带上。
这几日在王城里一直提心吊胆,夜里也不敢睡的太沉,这会回了寝宫,才觉得困顿异常,他随意洗了把脸,倒在榻上睡了。
一觉起来,已将近午时,雷渊感觉精神了许多,起来伸了伸懒腰。
外面传来沉沉的叩门声,雷渊问:“谁?”
门外传来关元的声音:“回禀殿下,我有要紧的事情。”
雷渊答道:“知道了,我这就出来。”
雷渊匆匆忙忙的换了件衣裳,推开门道:“怎么了?”
关元上前凑近雷渊耳朵说道:“昨日有人看到白鹂族寨外挂满了白幡。”
凡人将白幡用作丧幡,作为丧礼之用,一般来说,只有王族的丧礼才有资格用白幡。
雷渊眉头微蹙,问道:“是谁?”
关元说道:“派去打听的人才回来,说是三日前夜里,白鹂王薨逝。”
雷渊沉吟道:“三日前夜里,不就是自己去过白鹂的那一日吗?”
关元瞧了瞧雷渊的脸,神情变得有些难看:“听说,是因为有人闯入白鹂行刺,白鹂王才故去的。”
雷渊惊道:“怎么会这样?”
关元道:“现下应该怎么办?”
雷渊道:“白鹂族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关元想了想,摇头道:“还没有,白鹂上下,现下都在办丧事,他们似乎还没查清楚谁是刺客。”
关元顿了顿,有些犹豫的问道:“那日三殿下去白鹂族,……难道是三殿下动的手?”
雷渊盯着关元,说道:“我怎么会和一个凡人过不去?”“你不要胡乱猜测了,派人再去白鹂打探,有什么风吹草动,回来禀告。”
关元离去后,雷渊静静盯着窗棱,陷入了沉思:他才去白鹂,白鹂王跟着就薨逝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难道他去白鹂族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雷渊越想越不对劲,这世间最恨自己的人,除了杛羽,没有别人了,难道白鹂王的死,是他派人做的?将白鹂王的死嫁祸给他,然后再利用神界打压他?
好一个借刀杀人!可远在万里的杛羽是怎么知道他的动向的?
栒状山上也混入了杛羽的人!
雷渊沉着脸,冲着外面大喊道:“来人。”
门外的侍奉应道:“殿下。”
雷渊沉声道:“你将栒状山上的所有侍婢奴仆全都召到大殿,一个都不要漏下。”
侍奉见雷渊脸色不佳,连忙领命退下。
雷渊眼中寒光一闪,拳头紧握,骨头咯咯作响。
众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到召唤就急急忙忙的赶了来,这会子见到上首的三殿下,心里打起了鼓,聪明些的应该已经想到,山上定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竟要三殿下亲自审问,他们瞧见雷渊的神情,都不敢做声,纷纷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