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看见了一双脚。
脚正向他这边移动。
他的心中一阵发冷,心跳差一点都停止了。
那是殷朝歌的脚。
李干元这小子哪里去了?
他费力地转动着眼珠子,终于看见了李干元。
李干元胸前血迹斑斑,嘴角还挂着一缕鲜血。
他也受了伤了?!
殷朝歌显然是要对他们下毒手了!
看来,他是想先对李干元下手!
千万,千万,他千万别看出我已经清醒过来了!
童尚荣悄悄地蜷起了右腿,同时已将全身的功力都运到了没有受伤的右臂上。
只要殷朝歌没发现他已清醒而先对李干元下手,他就能抓住机会做最后一搏。也是殊死的一搏。
殷朝歌没有注意到他。
走过童尚荣身边时,连停都没有停一下。
谢天谢地!!
童尚荣狂叫一声,右腿猛蹬,身体平飞而起,右掌狠狠地击向殷朝歌后腰长强大穴。
就在跃起的一瞬间,他听见了李干元的惊呼声:“童兄,不可……”
殷朝歌看见了李干元脸上忽然间布满急怒之色,也听见了李干元的惊叫声,但他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背后已挨了重重的一击。
凶猛浑厚的掌力结结实实击在他毫无防备的后腰上,他连叫都没叫出一声,眼前一黑,俯身直栽倒在地上。
童尚荣一击得手,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借势站起身来,仰天哈哈大笑。
李干元急怒之下,又喷出一口鲜血,嘶声道:“童兄错了!童兄错了!”
童尚荣怔住,脸上仍挂着笑容,奇道:“我错了?我什么地方错了?”
李干元道:“他方才并不是要加害你我,而是……而是想前来助李某疗伤的!”
童尚荣疑惑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殷朝歌,笑道:“李兄莫不是在说胡话吧?”
李干元喘息着道:“童兄请想一想,他刚才如果要走,咱们哪里拦得住他?”
童尚荣顿时就傻眼了。
虽说圣火教与殷朝歌之间一直都是一种很紧张的敌对关系,但这一次行动慕容冲天交待的很清楚:要将殷朝歌活生生地“请”回总舵,别说不能杀了他,甚至连轻伤也不许,否则,对他们将严惩不殆。
慕容冲天素来令出必行,绝不含糊。童尚荣这一掌与其说是打在殷朝歌身上,倒不如说是打在了自己身上更确切一些。
慕容冲天能放过他吗?
再说,如果殷朝歌方才果真是准备替他们疗伤,那童尚荣这一掌岂非很有些恩将仇报的嫌疑?
李干元连滚带爬挪到殷朝歌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和鼻息。
童尚荣忙问:“怎么样?”
李干元面色死灰,呆呆道:“完了,就算不死,也只能剩小半条命了!”
童尚荣的面色顿时也转成死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木木地看着李干元,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适才他在殷朝歌背后发掌偷袭,实在是用尽了生命的力量,倾尽了全身的精力,而偷袭得手后,心头立刻又被一股得意之情所充溢着,一时间竟忘了左臂的伤痛。
现在,他的左臂又疼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像一只铁钳,夹得他的心头都颤悠起来了。
痛得他简直想一死了之。
第十九章 巴老爷子
木潇潇心头一酸,眼泪扑籁籁掉了下来。
她现在惟一想做的事,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一场。
但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她很清楚。
哭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徽帮的人,但该怎样找她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回榆林的一路之上,殷朝歌一直在用“传音入密”详细地向她解释他为什么答应跟李干元他们走,去圣火教总舵。
她也认为他的话很有道理,但真的分手后,她的心里却又涌起一阵阵无以名状的滋味来。
她相信殷朝歌去圣火教总舵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她也相信凭他的机智与武功随时都能找到机会脱身,她还相信他甚至能伺机从圣火教中将那半张宝图夺回来,她当然相信很快就能再与他见面,而且从今往后,俩人再不分开。
但她就是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突然间掏走了她的心。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此去圣火教总舵会遇上难以预测的危险。
她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她只不过不愿与他分开而已。
她只不过是想尽快再见到他而已。
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徽帮的榆林分舵,尽快通知第五名。
可怎么找呢?
殷朝歌将各种情况都替她设想过了,还没忘了塞给她一沓银票和一小包碎银,却恰恰没有对她说如何才能顺利地找到徽帮的人。
她的心直往下沉,就像是被拴上了一大块沉甸甸的石头。
挺了挺腰身,深深吸了口气,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怀里的确是沉甸甸的。
那可不是石头。是银票和银子。
摸着银票和银子,她忽然间就有了主意。
她记得殷朝歌告诉过她,徽帮是天下最富有的帮派,各分舵主在当地的公开身分就是大老板、大富户。
只要能打听出榆林城内有哪几家最富的大户,离找到徽帮榆林分舵自然也不远了。
要想去见有钱人,首先自己就不能显得太寒酸,不然的话,别人只会认为你是上门打秋风的,甚至会把你看成个要饭的花子。
所以木潇潇首先得将自己身上沾满血迹和沙土的衣服换掉,得想办法让自己显得光鲜一点,气派一点。
单人独身出门在外,男人自然比女人要方便许多,所以还在榆林城外的一个小铺里,她就买了一套普通的男装草草换上了。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不一定真的能让鬼替你推磨子,但至少可以让你办起任何事来都不会觉得太困难。
木潇潇现在虽不能算是个特别有钱的有钱人,但她怀里的银票加上碎银,大概也有个二三百两。
在榆林城里最好的酒楼里叫上一桌最好最贵的酒菜,你只要给掌柜的七八两银子,只怕掌柜的就会把你当成个大财神爷了。
木潇潇牵着马,走进榆林城。
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她就变成了一位翩翩公子。
一身合体的宝蓝色茧绸夹袍,一双精致的小牛皮靴,一顶文士帽,加上她手里不时抖开的折扇,如果现在有人说她不是个公子爷、是个姑娘家,整个榆林城中,相信这话的绝不会超过一个人。
在长风酒楼的掌柜的眼中,木潇潇就不折不扣是一位有钱的公子爷,一尊财神。
因为小二刚刚领着她在雅座里坐下,便得了一小块碎银的赏钱。
掌柜的悄悄惦了惦,这块银子足有九钱重。
他知道今儿有好运道了。长风酒楼开了几十年了,坐下就打赏小二,而且一出手就是九钱银子的,这位公子爷还是第一人。
果然,这位蓝衫公子一个人就叫了足足够八个人吃得菜,而且满桌几十盘菜脊,只有几盘比较清淡的,才稍稍动了几筷子。
掌柜的心里那个美,就别提了。
因为这些菜撤下之后,仍然可以再原封不动地卖给别的客人。一盘菜能收两盘的钱,这正是酒楼饭馆的掌柜们最大的心愿!
蓝衫公子稍稍碰了几下酒杯,吃了几筷小菜,忽然站起身,走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眼睛开始放光。他已看出这位公子爷绝不是本地人,那么他就有可能除了饭钱之外,还能赚上一笔房钱。
他忙笑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叫小老儿过去就行了。”
蓝衫公子淡淡道:“不必。”
掌柜的微一愣神,又笑道:“请问公子爷有什么吩咐?”
蓝衫公子道:“不知这附近有没有好一点的客店?”
掌柜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公子爷,小店就备有极好的上房,如果公子爷不嫌弃……”
蓝衫公子一摇折扇,道:“那就烦劳掌柜的给找一间清静点的。”
掌柜的笑道:“行行行!好好好!小的这就叫人收拾去,包公子爷满意!”
蓝衫公子淡淡一笑,道:“还有一件事需要烦劳掌柜的……”
掌柜的忙道:“公子爷请吩咐,请吩咐。”
蓝衫公子顿了顿,道:“不知掌柜的认识不认识一位姓文的徽州客商?”
掌柜的想了想,道:“本城各大商号,跟小店都有来往,只是……只是好像没有一位姓文……”
他赔着笑瞄了蓝衫公子一眼,道:“不知这位文爷跟公子爷如何称呼?”
蓝衫公子道:“是家叔。”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道:“令叔他老人家是……·”
蓝衫公子道:“哦,家叔数年前来榆林经商,近年来据说生意颇有发展,敝人此次乃专为寻访而来。”
掌柜的道:“敢问公子爷,这位文爷尊号是……”
蓝衫公子道:“家叔讳上向下荣。”
掌柜的又想了想,迟疑道:“唉呀,本城好像没有令叔的商号啊……文公子别急,先在小号安心住下,小的一定尽力打听寻访。”
蓝衫公子摸出一锭银子,笑道:“如此有劳掌柜的,这点小意思请先收下,一旦找到家叔,必当重谢!”
掌柜的接过银子,死死捏在手心里,赔笑道:“文公子太客气,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