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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战争》第十章 7

作者:报国殇 字数:10049 书籍:近代战争

  战斗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枪炮声有如惊雷般隆隆作响、震破苍穹,激烈的场景在望远镜的观测下一览无遗:八路军先头部队如同潮水般向皇协军第3大队的防御工事涌去,并对其精心构筑的掩蔽处、散兵坑和火力支撑点发起了猛烈进攻。从战斗打响到现在只过了不到二十分钟,而第3大队的封锁线却已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大队一千多名士兵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第一道包围圈眼看就要被八路军冲破……

  皇协军第一支队司令蔡雄飞少将猛地将手里的望远镜甩到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妈的,这帮八路到底是疯了还是上赶着去投胎?老子手下两个机炮连往那儿一摆,连他妈蚊子都够呛能躲开,他们居然还敢这么不要命的往老子的腹地里冲,这他妈不是找死么?”

  参谋长郭援任叹了口气说道:“我看没这么简单,这帮土八路猾着呢,你没看见么?第一道包围圈外围总共就有三支部队,其中两翼方向都是日本人在把守,唯有这个东南部位是咱们的队伍。他八路要真是不要命,为啥偏偏从咱们这个方向突围,这不摆明了欺负咱们不如日本人战斗力强么?”

  蔡雄飞气哼哼地在半空中擂了一拳,呲着牙恶狠狠地咆哮道:“奶奶的,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过去!传令下去,让炮营上,对准敌人的火力重心给我狠狠地打!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啦,这帮土八路再牛他也是娘生肉长的,又不是铜头铁臂,我倒要看看,他们身上那些零部件能扛得住我几炮?给我打!”

  “是不是在考虑考虑?现在敌我力量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了,虽说没有短兵接触,可双方之间的距离太近,如果对前方阵地实施炮击,只怕我们的士兵也要跟着一起遭殃。像这种毙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实在有些拿不出手,要是传了出去,我怕会让下面的弟兄们寒心的……”参谋长郭援任建议道。

  “那你说怎么办?”蔡雄飞焦急地问道。

  “要我说,咱们还是见好就收得啦。反正外围还有三道包围圈等着他们呢,咱们也算是尽了一份力。要是把咱们支队的兵力都给拼光了,将来这地方上的治安问题谁来操办?日本人心里明白这点,咱们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又不是真给他小鬼子卖命。再说啦,万一这次跟八路结了仇,将来他们要找咱们算账可咋办?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八路可不光就眼下这点儿势力,他天南海北多着呢,咱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凡事不能做的太绝,意思意思就得啦!”

  “你的意思是开道口子放八路过去?”

  “嘁,哪还用咱开口子?你没看到么?光是东面的防御工事已经被八路撕开了三四个口子啦,看这样子是直奔麻田方向去的,现在咱就是想收拢兵力也来不及啦,八路根本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要我说能保证建制完好就不错啦。咱们权当是做个顺水人情,就算是要消灭这伙八路,也得让日本人背这个锅,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啦,就按照你说的来吧。你说的没错,咱们惹不起还躲得起,他八路将来就算要报仇,也算不到老子头上。话说回来啦,老子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凭啥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嗯,就这么办,传我命令……”蔡雄飞有些不甘心地嘟囔着。

  话音未落,一名伪军士兵就一溜烟地跑到蔡雄飞和郭援任面前,左手持文件右手敬礼后汇报道:“报告长官,这是岩松司令官送来的急电!”

  蔡雄飞和郭援任面面相觑后问道:“上面说了什么?”

  “驻晋第一军司令官岩松义雄将军手谕:即令皇协军第一支队司令蔡雄飞少将以最快之速度告之麾下第三大队,命其向两翼方向散开,放支那军队之主力成建制突围,待对方进入第二道包围圈后立刻将原路封锁,并配合第4旅团加速对支那军队的围剿。此为驻晋第一军前沿指挥部出示之最高电令,皇协军各部务必严守命令,如有违者严惩不贷!”

  郭援任苦笑道:“看来他岩松义雄也是个聪明人,跟咱想到一块儿去啦。蔡兄,这样一来咱们既可以避免和八路正面对抗,又不用担抗命的责任,倒也是件好事。”

  蔡雄飞却笑不出来,反而是一副严峻的面容:“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没听出来么?前沿指挥部的意思是要我们等八路的主力突围后就立刻封锁对方的退路,事后还要配合第4旅团围剿,这他妈跟让咱们自己干有什么区别?到头儿这笔账还得算到老子的头上!”

  “嗳,此言差矣。蔡兄,你想呀,日本人只说让咱们配合他们参与围剿,并没有对作战部署和结果作出具体要求。他前沿指挥部只是要我们遵照命令行事,至于八路是否能够冲出我们的包围圈,那他妈谁知道?依我看咱们还是按老规矩,把各连接点围住,八路要从咱们的地盘过那咱就打,打得过打不过另说。要是他们不从咱们的地盘上过,那咱们就隔岸观火、看热闹,反正这电文上也没明确指出,说要咱们把包围圈里面的八路干掉。回头日本人要问起来,咱们就拿这字眼儿跟他说道,我看他日本人也不敢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拿咱们开刀,不然的话整个山西的治安他也别想有一天安宁!”

  “对,就这么办!再怎么说老子好歹还挂着个‘省公署警备处长’的牌子,谅他日本人轻易也不敢把我怎么着。要是把老子逼急了,就反了他娘的啦!说真的,老子早就穿够这身皮了……旗语兵,旗语兵,给我过来!愣什么神儿呢?睡着啦?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快,通知山下的部队,让他们给八路开道口子,放他们过去。要再这么死守下去,老子这点儿兵力非被拼光了不可!”

  在伪军部队接到命令并逐渐开始朝两翼方向散开时,独立团特务连已经将对方的防线冲得七零八落,守军各小队的建制几乎被打残。与此同时,特务连伤亡人数也达到了三分之二,连长沈建民、指导员王根生相继饮弹身亡,负责突击队指挥任务的一营长谢大成腿部也中了一弹,混乱中栽倒在地。由杨龙菲带领的第二梯队立刻顶上,负责两翼警卫工作的一营三连和二营一连也很快同第二梯队连成一片,重新组织火力向外冲锋。

  杨龙菲在奔跑中将自己的配枪插入腰间,并以最快的速度将瘫倒在地的谢大成扛在肩上,一边闷头向前急奔一边咆哮着命令战士不要落队,按照事先制定好的方向继续突围。

  谢大成不争气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抽泣地恳求道:“团长,你别管我啦,把我放下来,给我留一颗*,您带队伍突围出去,别让我拖累弟兄们……”

  “给老子闭嘴,你小子是个男人,别他妈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老子负伤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抢着要背老子出去,同样的事儿放在老子身上也一样!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告诉你,这样的日子以后还长着呢,只要老子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丢下一个弟兄……”杨龙菲喝道。

  第二梯队刚刚冲出第一道包围圈,负责前沿侦察的战士便调转方向回跑过来:“报告团长,前面有个口子被堵住啦,是鬼子的一个沙包工事,上面还架着重机枪……”

  杨龙菲大吼一声道:“二连长,去,给你十分钟,带几个战士去把鬼子的重机枪干掉,把口子撕开,快!”

  二连长姜志兴领命后便带着连里尖刀班的战士顺着那道口子的方向冲了过去……到达目标位置后才知道,这是一道三叉型的道口,两边都是土堆,就像是一条环形工事的连接点。在此驻防的日军一早就选定了这个地点作为最佳阻击工事,对于从两翼方向突围的八路军部队来说,这个路口绝对是必经之地。因此,在此架设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阻击过往的八路军足矣……

  姜志兴先是打算用*打掉对方的机枪阵地,但却无济于事,因为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距离日军的机枪阵地足有五十米之远,若想对其工事进行瞄准投掷,就必须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的射击视线内。这样一来战士们可能还没来得及将*甩出,就已经被鬼子的机枪打成筛子。光是投掷*这一项,尖刀班就已经牺牲了两名战士。

  “李保庆,把*包给老子拿来……”姜志兴将武器插入枪套内,一边向后伸手一边露出半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敌人阵地的同时还喊着尖刀班班长的名字。

  班长李保庆说着便从旁边战士的手里抢来了一只*包,低吼了声“连长,我去……”以后便抢在连长姜志兴的前面率先冲出了工事。只见李保庆怀揣着*包左突右撞,动作灵敏地躲避着子弹的侵袭。但枪炮无眼,还没等到他冲出十米远,整个人便被日军的机枪击中,整个人在弹雨中抽搐了几秒后便猝然倒地。

  “班长———”战士们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陆续冲出工事以血肉之躯去挡住敌人的子弹,后面的战士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夺回那只沾满鲜血的*包,重新站起身来准备冲锋,尖刀班的战士们相继倒下。在最后三名战士倒下前,连长姜志兴也在怒吼声中冲出工事,抢先夺回了那只“幸存”的*包,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十五米、十米、七米、五米、三米……姜志兴迎着敌人的枪口做出最后的冲刺,在重机枪的弹群将他的胸膛和后背打穿的同时,姜志兴拼尽最后一股力量猛地拉开了*包的引信……只听得“轰”的一阵爆炸声传来,姜志兴的身体连同工事内的日军士兵和那挺重机枪都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当中……

  仅仅是一个沙包工事,硬是报销了一个尖兵班战士的性命!杨龙菲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刚才的那次冲锋,团直属特务连一百多人几乎全部阵亡,然后就是这个只有三名日本兵把守的机枪工事,硬是用一个班外加一名连长的血肉之躯才得以将其摧毁……杨龙菲咬着牙心说道,他娘的,这回真是邪乎了,老子八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何况还是栽在伪军那种杂牌部队和三名日本兵的手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部队刚刚冲出了敌人的第一道包围圈,还没等喘口气的工夫,来自第二道包围圈的猛烈进攻也随之而来。日军的坦克、装甲车在广袤的平原上横行穿插,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的工夫,半个陈家峪陷入火海,杨龙菲眼看正面突围已无希望,只好临时改变突围方向,改走水路绕道向麻田镇方向靠拢。老实说,这次战斗无疑是将贮藏在杨龙菲心底的那股掩埋许久的激情重新点燃了。不得不承认,自从淞沪会战和南京战役结束后,杨龙菲本人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险恶的境遇,就连当年的十里铺战斗和百团大战期间的盂县攻坚战,都没有让他感到如此之大的压力和刺激。他来不及多想,日军先头部队步步紧逼,后面的伪军也在层层施压,事态已经严重到无法给他考虑的时间。他现在能做的,便是打破原先制定的突围方向,组织部队改道开赴至涉县南艾铺境内,再做安排。

  第二梯队的战士在抵达渡口时才发现,原先架设在渡口中间的桥梁已经被日军的炮弹全部炸毁,现在的桥梁不过是几杆支离破碎的木头罢了。杨龙菲在战斗打响前就曾派侦察连来此计算过该河流的深度,最深的位置大概有一米六左右的高度,大部分战士下去顶多也就没过脖子。对岸距此也不过只有一百多米,加把劲儿就能过去。

  政委刘平站在渡口边上高吼着指挥战士们下河,却发现马夫班的战士却迟迟不动。他着急地冲到马夫班班长葛老六面前质问道:“怎么回事?没听到命令吗?为什么不过渡口!”

  葛班长指着身后两匹蒙古马喊冤道:“政委,不是我不服从命令,是这两匹马一直不肯下去,我刚撵了几次,结果这俩畜生蹄子还没碰水就又退回来啦,我没办法呀……”

  “什么叫没办法?撵不动就用鞭子抽,再不动就把这两匹马给我毙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大部队行进速度,执行命令吧!”刘平怒吼道。

  葛班长一听这个脸马上吓得铁青,他赶忙护在那两匹马面前劝阻道:“那可不敢,政委,这可是团长最喜欢的两匹马,临走前团长特意嘱咐过,要我说什么也不能丢下它们,更别说枪毙它们啦!不行,不行,您要是杀了它们,团长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扯淡,这他娘的什么狗屁命令!两匹破马再金贵能有总部机关的安全重要吗?你不动手是不是?给我闪开……”刘平一听就炸了,他左手猛地将葛老六推到一边,右手迅速地从枪套内拔出配枪,也不瞄准上来就扣动了扳机……

  只听“叭!叭!”两记枪声过后,那两匹体型健硕的蒙古马便在一阵嘶叫声中猝然倒地,枪声同样惊动了正在另一边组织战士过河的杨龙菲。他见到此状不禁大怒,他拨开人群发疯了似的冲到现场,看着那两匹瘫倒在地的蒙古马,其腹部各有一口血洞,已是奄奄一息的样子,看样子肯定活不成了。

  杨龙菲的太阳穴处爆起了青筋,上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心底压抑着的不快和怒气骤然释放,直冲头顶。他说着就从枪套内掏出了一支驳壳枪,左手勒住刘平的衣领,右手便持枪顶在了对方的胸口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他娘的,谁让你开的枪?开会的时候你跟老子动手动脚的老子就忍啦,你他妈的现在还敢杀老子的马!操,老子……老子他妈崩了你!”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熟悉的怒吼倏地传进杨龙菲的耳朵里:“杨龙菲!”

  杨龙菲将脑袋偏到一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旅长陈锡联。看着骑在马背上的陈旅长,一副做老好人的架势,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杨龙菲现在可不管这些,他只感到这会儿有股无名火“蹭蹭蹭”地往上冒,要是不能消了这股火,别说是旅长了,就是师长来了也不顶用,自己非憋死不可!

  “旅长,你也看到啦,这不是我惹的事儿,是这狗日的杀了我的马,我今天非问他讨个说法不可!要是不论清楚,将来倒在他枪口底下的就是我,今天这事儿你别管,我他妈今天非崩了他不可……”

  “你敢!我看你敢开枪试试?他娘的,还管不了你啦?好赖不分的东西,还跟我玩起先斩后奏这套来啦?你小子想造反哪?还掏枪,你想干什么?把枪给老子放下,把手松开!再敢胡来,老子我撤你的职!”

  杨龙菲恨恨地将枪口挪开,松开刘平衣领的同时还使劲地推了对方一把,已泄心中之气。

  陈锡联的口气稍显缓和了一点儿:“刘平,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该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走吧……”

  刘平冲陈锡联敬了一个军礼,遂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回头看了看杨龙菲后便跑开了。

  杨龙菲死死地瞪着刘平离开的方向,嘴里喘着粗气,像极了一头饿狼。他心里嘟囔着:要不是旅长掺和这事儿,老子今天非把姓刘的这小子撕碎了不可……

  陈锡联没好气地看着杨龙菲,呵斥道:“看看你小子这副德性,像个指挥员的样子么?战斗打响不到一个小时,你他妈的就又给我老调重弹了是吧?我警告你杨龙菲,别怪我没提醒你,想想老总昨天在会议上都说了些什么话?这人要是在一块石头上绊倒三回,那就不存在是什么自控能力的好赖啦,那就是这本人的脑子有问题,不长记性!大战在即,为了全局考虑,我有随时撤销你主攻任务的权利,到时候你他妈的别跟我有的没的讨价还价!我就是这句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陈旅长便驱马奔向了眼前的渡口。

  望着旅长渐行渐远的背影,杨龙菲猛地将帽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此时此刻,委屈和愤恨几乎充斥了他整个身体。他心说道:妈的,这俩人到底是从红军部队里出来的,真偏心眼……

  葛老六从地上捡起帽子,小心翼翼地递到杨龙菲面前,轻言轻语地宽慰道:“团长,您消消火,为这点事儿动气不值当的。”

  杨龙菲从葛老六手里夺过帽子,狠狠地攥在手心里,攥得都变了形。他头也不回地骂了声:“滚!”后便气哼哼地走开了。

  上岸后的战士们一边脱下军装拧水,一边议论纷纷起来,主题都围绕着团长杨龙菲和政委刘平之间愈演愈烈的恶劣关系而起……

  “唉,我说你们刚才都看见了么?政委把咱团长的马给毙了。嘿,我心说了,你说他毙什么马不好,非毙那两匹?那都快成团长的心头肉啦。这下你们䞍好吧,咱独立团今后有好戏看喽……”

  “我说也是,咱团长脾气就够爆了吧?没想到这政委也不是省油的灯。连前任肖政委都没敢跟咱团长针尖对麦芒过,这个刘政委倒好,才到咱独立团一年就敢这么涮咱们团长,我看往后他俩有的架打……”

  “嘁,这有什么奇怪的?这自古以来但凡有点儿本事的人哪个是好脾气?再说啦,咱这刘政委是老红军出身,听说长征之前就已经是红四方面军的师长啦。这回屈尊到咱独立团来当政委,心里自然不平衡,他不拿团长撒火拿谁撒火?”

  战士们之间的对话传到二营长钱里远的耳朵里,他忙不迭地跟走在一旁的三营长曹光嘀咕道:“我说,看样子咱团长这回是褶子啦,平时说一不二惯了,结果遇上这么个活王爷,上来就把那两匹马给宰了,我看以后团长有的气受啦……”

  “我看也是,一个是团长一个是政委,咱们这当营长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得罪谁都不行。不过你还真别说,我倒有点儿佩服这个刘政委啦。你想呀,自打独立团成立以来,除了旅长师长以外,谁敢这么对咱团长?就是那些平级干部相互骂上两句也是彼此之间操着玩,谁也没动真格的。咱这政委可倒好,这才来多久就敢跟团长叫板,一旁还有旅长给他撑腰,把你顶南墙上都没说的,还必须得乖乖受着。咱这政委,有种……”曹光摇头苦笑道。

  ……

  晌午时分,部队终于进入到南艾铺境内。成功突围第一道封锁线的总部机关立刻寻找空地架设天线,并重新启动电台与其他各机关部门及作战部队展开联络。谁承想,还没和下面的部队联络上,电台所发出的波段却被日军的电讯侦听部门捕捉到了。日军情报部门立刻向岩松义雄汇报这一消息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那道曾被驻太原电讯情报室重点关注的波段在河北涉县的一个叫作偏城镇的地区出现了……

  直到晚上八点半左右,这道被认定为是八路军总部电台发出的波段终于坐实了准确方位,就在偏城镇西北部方向的南艾铺村!

  岩松义雄在露天指挥室内观察着地图,手持望远镜寻找着南艾铺村这个奇怪的地名。不得不说,这个地方实在太小了,在整幅地图上居然连个芝麻大小的位置都没有,以至于让岩松义雄浪费了许多精力,直至他感到双眼疲劳时才得以摸索到这个叫作南艾铺村的地域。

  从地图上看,该区域同山西辽县相连,属太行山东麓,晋冀豫三省交界。往细了看,此处紧靠辽县麻田镇区域的十字岭地带。虽然挂着村庄的名称,但却属于实实在在的深山区,纵深足有二十多公里,四面仍是群山叠峦。东部同老爷山、东郊山、古脑为界;北部与武安接轨;南面与磁县毗邻;西面则同大寨垴、黄栌垴、黄花山相连。难怪八路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作为临时指挥部,一旦情况有变,他们即可立即潜至深山,在周围几座密林中充分发挥他们的优势,同第一军围剿部队展开拉锯战和所谓的游击战。

  岩松义雄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摘下眼镜一边用嘴哈气,一边用绒布慢慢擦拭镜片。他心里正盘算着:那位作战风格以勇猛著称的八路军副总司令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虽然他的士兵善于藏进山林里打游击,但帝国军队的勇士也不是吃素的。不要忘了,日本的国土面积有百分之七十都是绵延不绝的山地。早在中日战争打响以前,从日本本土征召过来的年轻士兵们大都已是经历过山地作战训练的“专家”,各个都训练有素、善于攀登和野外生存,况且帝国军队的士兵还更具吃苦耐劳和奉献精神,对长官唯命是从。倘若告诉士兵们,八路军总部的临时指挥部就在涉县境内的南艾铺村一带,可想那些对嗜血充满渴望的士兵们此时会爆发出多么大的激情,去坚决地超负荷地完成对八路军总部驻地的围剿!

  “传我命令,第4、第8旅团掉头朝涉县方向靠拢,第14旅团迂回至涉县东南方向,使其首尾不能相顾,一定要将八路军总部死死地困在中间,绝不能放过对方一兵一卒!”

  传令兵谨慎地问道:“将军阁下,是不是可以给一个准确数字,司令部到底需要第4、第8和第14旅团各推进多远距离?以便三位旅团长获悉。”

  “没有具体数字,三位旅团长大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压缩包围,凭借他们自身的军事实力向前推进,最好能把八路军压缩成一块铁片大小。我想三个满编旅团的火力足够将整个涉县从地图上抹去了……”岩松义雄意味深长地说道。

  日军第4旅团指挥官上野村正在向部下传达司令部命令的同时又加上了一条他自己额外制定的作战方针:第4旅团先头部队从军官到士兵一律脱掉皮鞋皮靴,换上适合登山的布鞋,连夜进山搜索,一旦发现八路军总部的踪迹就立刻实施包围。旅团下辖六个满编大队依次呈“梳篦”式队形展开,如果八路从哪个大队的防线突围,该责任人当剖腹自裁,以谢天皇。

  与此同时,日军第8、第14旅团也陆续对偏城镇方向实施战略性合围,计划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将驻扎在南艾铺村地带的八路军部队全部吃掉。日军此次的意图十分明显,旨在集中兵力彻底摧毁掉八路军总部机关,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以至于八路军下辖各主力部队大都成了漏网之鱼,在天黑前依次突破敌人的外围防线,早已不见了踪影。

  独立团暂时驻扎在一座早已败落的名叫石窑村的庄园内,为了防止敌人发现踪迹,村庄内无人生火,持续了将近一天战斗的战士们也早已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的战士们此时也顾不上舒坦不舒坦,成双地席地而坐后相互倚靠着便进入了短暂的梦乡……

  浩瀚的夜空中弥漫着滚滚狼烟,没有人知道明天会遇到怎样的险境,就是能不能看到明早的太阳都不好说。战士们此时早已忘记了自我,忘掉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只想在濒临死亡的关头在好好享受一把活着的滋味儿……

  杨龙菲静静地坐在院内的一处磨盘上抽着香烟,没吸几口便猛咳不止,还吐出了几口黑痰,估计是早晨指挥战斗时吸进嗓子里的炮灰,现在居然化成脓痰还给了自己,真他奶奶的晦气!他继而又想到了今天中午发生在渡口边儿上的事儿,心里就倍感窝火。他娘的,多好的两匹马,那可是老子的宝贝,竟然就这么被那个姓刘的狗屁政委给打死了,结果旅长还向着那狗日的说话,这他娘的什么世道……想到这儿,杨龙菲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猛地甩掉才抽到一半的烟蒂,脑子里一阵骚乱,此时此刻他真想撸开袖子找个人干上一架,一解心里的怒气。他心说:妈的,老子干这么多年军事主官,从国军到八路军,还从没让人这么欺负过,等以后有时间了,老子再跟刘平那个兔崽子好好算笔账,老子的马不能白死……

  谢大成跛着脚拄着根木棍儿一瘸一拐地走到杨龙菲面前,手里还端着碗水道:“团长,您累一天啦,少抽点儿烟,喝口水缓缓……”

  “拿走,老子不喝。我说你小子别撅着腚眼儿望天———有眼无珠的,没看见老子正烦着呢么?我丑话说前面,别在老子的火头上找骂,到时候等老子脏话出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谢大成对杨龙菲的这种说话方式早已是司空见惯,若是普通战士敢这么跟他讲话,他早就大嘴巴子扇上去了,可团长要这么说他的话,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颇有些成就感的。谢大成将手里的那碗水放到磨盘上,自己则坐到一边和杨龙菲背对着互侃起了大山。

  “团长,您呀也别太较真啦,咱这政委就这脾气,在你俩见面的第一天起,那张副团长不就跟您透过底儿了吗?人家之前一直做的都是军事主官,这回分到咱独立团来是头一回干政工,容易上火也正常。政委这次做的是有点儿过了,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啦。搭档嘛,既然被分在一起自然免不了摩擦,牙齿和舌头还不得经常碰上两下么?您呀就当回老好人,权当是积德行善啦!”

  “放屁,老子又不是化缘的和尚,凭啥光要老子我积德行善?我他妈有病是怎么着?你说,老子那两匹马平时跟那啥似的,老子看到它俩比看到美人还眼热。那小子倒好,二话不说就把老子的两匹马给崩了,多好的马,老子几辈子才遇上这么一回,他他娘的说毙就给我毙了!奶奶的,还他娘的穷苦出身呢,就这么糟践东西?个败家玩意儿……”杨龙菲激动地嚷道。

  “不是我说,团长,您呀这脾气也得改改啦。我不是说您脾气差,我是这么个意思,要是换作以前,随便您怎么着,全团上下没一个人敢说些什么。可现在不一样啦。我算是看出来啦,上级派这政委过来可有那么点儿‘半夜叫大姑娘门’的意思,来者不善呀。您说就您这急脾气,跟这刘政委的直性子撞上能有个好么?现在还不算啥,你俩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哪天要真打起来的话,闹不好就是个两败俱伤。我打听过了,这刘政委当战士那会儿就被分到了团部侦察排,后来又被分给首长当警卫员,不说是什么武林高手吧,可最基本的擒拿术还是手拿把攥的,和您也算是棋逢对手,半斤八两,哪天要真掐起来,我看谁都落不着好。”

  “就他?扯淡吧。顶多也就是比老子我多走了点儿路,你要说他脚丫子利落我倒信,要论拳脚功夫,再加一个帮忙的他也不是老子的对手。嘁,你以为就你知道?老子我早就把这小子的履历翻遍啦,这小子在红军的时候根本就没打过几仗,长征以后就被联络局调去干地下工作了。也就是参加过几次苏区反围剿,要论阵势能跟罗店保卫战比么?你看他那土老帽儿样,土得都掉渣了,估计是他娘的当年给地主放牛的时候,让牛蹄把脑袋给踢傻啦。还擒拿呢?三脚猫功夫还差不多,狗肉上不了席的东西。”

  杨龙菲正说着,负责师部医院警卫工作的三营四连连长段铁柱和五连长朱永河也风尘仆仆地从村口赶来汇报任务。杨龙菲打量了一下二人的穿着,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满面尘灰、衣衫褴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儿来的两个叫花子呢。尤其是五连长朱永河,杨龙菲特意把目光放在他的胳膊上还停顿了几秒,这小子的袖口处浸染着的鲜血正如同一条小溪般涓涓而下,似乎是手臂受了重伤。

  段铁柱“啪”地一个立正道:“团长,按照您的指示,三营四连、五连已顺利护送野战医院转移,并把他们安排在距离石窑村西南十公里左右的胡北庄休息。我和五连长特来请示,不知道团长是否还要下发新的作战任务?”

  “总院和分院的同志都转移啦?伤亡情况呢?”杨龙菲问道。

  “是,都转移啦。总院卢院长和分院的高院长他们,还有医院政治部目前都在胡北庄休整,伤亡情况……伤亡情况还好,建制基本完整。”段连长和五连长朱永河相互看看后说道。

  杨龙菲一歪脑袋,似乎已经看出了对方在撒谎,干脆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建制基本完整?我看不像吧?你看你们俩现在的模样,像是刚被人从煤堆儿里刨出来的,衣服都烂成条啦,这总不会是子弹打出来的吧?怎么着?你俩才刚当连长没几天,就学会蒙老子啦?敢情老子这么多年打仗都是白打的?我告诉你们,自打你俩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这回伤亡肯定小不了!老实说,到底伤亡多少人?要是还不说实话,看我不揍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段铁柱一听这话,突然“哇”地一下哭了,他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啜泣道:“团长,不是我们有意瞒您,是我们实在有点儿说不出口,我们没脸见您……我们四连这次的突击顺序虽然在全团最后,可我们损失的兵力却一点儿不比突击队要少。鬼子这次追得实在太紧,他们的炮弹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按照我们撤退的路线不断进行延伸轰炸,战斗打响不到一小时,我们四连就伤亡将近三分之一。敌人就像是疯了一样,一旦咬住就绝不松口,加上这次主要任务是护送师部医院转移,他们携带的药品和行李实在太多,马车不够拉就得靠人力,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放慢行进速度。最后在张家峪跟一伙伪军打了场遭遇战,战斗进行没一会儿,鬼子的飞机又来了。我们和伪军阵地相距不到五十米,可鬼子的飞机却不管不顾,照着敌我纵深就是一通狂轰滥炸,我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团长,这回是咋啦?跟鬼子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我都悔死啦!”

  杨龙菲不耐烦地嚷道:“你少给我在这儿寻死觅活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四连现在还剩多少人?”

  “算上三名重伤员,还剩八人……”段连长颤颤巍巍地说道。

  杨龙菲尽可能地压制住自己恶劣的心情,咬着牙将目光转移到五连长朱永河身上,冲对方一挑下巴问道:“你们连伤亡情况怎么样?”

  “团长,我们连的情况也不太乐观……”

  “你少跟我咬文嚼字的,直接说结果,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没时间听你叫苦!”杨龙菲厉声打断道。

  “战斗减员超过三分之二,我手底下的三个排长都牺牲了,李指导员也负了重伤,我们连现在还具备作战能力的兵只有十来个人啦……”朱永河低下头喃喃地说道。杨龙菲艰难地闭上眼睛,痛苦地冥思着,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阎王殿把他手下牺牲的战士全都抢回来。他在心底暗自叫苦道:我的老天,这他娘的打得叫什么仗?就连负责医院保卫工作的两个连队都快被敌人给打光了,两百多名战士打到最后只回来了不到二十个,这比战斗前预估的伤亡人数还要多!这他妈打得什么窝囊仗?

  杨龙菲睁开眼睛,眼白中布满了血丝,他瘫坐在磨盘上自言自语道:“唔,两个连的兵力,打到最后还剩下不到一个排,要是战斗再向后延迟几分钟,恐怕都用不着我来撤你们的编啦,你们自个儿就给交代啦。既然战斗已经结束了,再让你们像往常那样去做什么战报也没什么意义啦。你们了解我,我这个人不爱玩虚的,趁政委不在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两个连的伤亡情况严重到这种程度,为啥刚才还问我有没有新的作战任务?我想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么?”

  段铁柱低声说道:“我……我想的是如果能在之后的任务中把自己这条命豁出去的话,也算是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弟兄们啦,也对、对得起团长您啦……”

  杨龙菲继而看向朱永河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朱永河偏过脑袋看了看仍在一旁啜泣不止的段铁柱,缓慢地点了点头:“团长,您处分我们吧,多大罪过都可以,就是真要撤我们连的番号也没说的。我就一个请求,如果有作战任务,求您一定优先考虑我们连,让我们跟狗日的拼啦!把这条命拼没啦,我去阴曹地府给弟兄们赔罪,他们都是我的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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