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轻人气势外放,予仇似乎忽然来了兴趣,随手把女子甩向一边,看似轻描淡写,然而女子就这么撞断了远处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也不知刚才予仇用了什么手段,女子撞断大树落地后又开始痛苦抽搐起来,一张俏丽的容颜甚至已经因为痛苦而变形,只是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李停杯看在眼里神情终于冷冽下来,眼神似乎要把予仇撕碎,抬手示意身后中年人去救援而他自己开始缓缓往前走去,郑炎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落到不远处一块巨石上,当然也没有幸灾乐祸,而且还稍微表现了一下担忧。
予仇显然仍旧没有如何把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只是稍微摆正了站姿抬起一只手,大概意思是说“我言而有信,说用一只手就用一只手”,
年轻人没有被对方的举动再次激怒,事实上已经不能再怒了,也抬起一手,眼看要抓向予仇,“住手!”,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苍老又带着莫大威严的喝止,年轻人满脸不甘,神情桀骜不驯,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一个老人出现在叫霞影的女子身边,只是抬手在女子肩膀轻拍了一下,女子便忽然放松下来,靠在一边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透,衣服黏在身体上,显得体态玲珑有致,年轻人一步跨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
突然出现的老人袖着手走到篝火边开始烤火,看着还剩下一点的烤猪似乎有些意动,黑暗中跟着走出来一个高挑婀娜的白衣女子,女子只是看着不远处盘腿坐在巨石上的郑炎,予仇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子。
郑炎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满是纠结,果然是只有胎光一魂的独孤泷泫,这个应该最接近正常状态,清冷中带着些典雅和婉约,又遗世独立,也大概带着完整的记忆和情绪,只是神光暗淡气弱体虚,身上似乎有什么宝物在帮着支撑,否则应该比现在的样子更虚弱,可为什么她要这样看着自己?郑炎不禁又有些怀疑,该不会是三个魂之间已经联系过了吧?
其他几人对女子的举动似乎也有些诧异,于是也都看向郑炎,郑炎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不过也没有回篝火边的意思,仍旧坐在巨石上,背囊长枪就在手边。
老人笑了笑朗声说道“予仇,泷泫已经把升阳山的事和大家伙都说了,这是陆妖王留给整个太华山脉的东西,你作为他曾经的部下应该秉承他的遗志才对,为何还要如此作为?”,
予仇看着火焰淡然说道“妖族的规矩,谁得到就是谁的,哼,你们现在开始叫妖王了?”,
老人轻笑道“就凭你和你那五六十个小妖?你那个抢来的女人娘家倒是一股勉强上得台面的势力,只是十几年你还没回过门吧?或许他们很想见见你,拿你的骨头泡酒”,
予仇看着老人冷声说道“那你们就来试试”,说完又看了一旁神色始终淡然的女子转身飞天而去,篝火被他强大的气机压得半天抬不起头。
李停杯走到篝火边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显然愤怒难平,老人烤着火笑着说道“年纪大了,越发受不了这太华的冬天,难怪他们都往南走。别着急,年轻人最不该着急,可偏偏总是最着急,予仇的天赋在那摆着,他这一生的成就也只是到这儿了,再想有所突破只能看机缘,而他的性情有些把机缘定死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人们常说的性情决定命运,你们年轻,性情还具有可塑性,前途自然不可估量,不要让自己一时脾气影响判断”,
已经完全恢复的女子忽然走到篝火边的两人面前跪下来,“是属下冒失,属下甘愿受罚”,语气中充满了决然,
老人看了李停杯一眼继续烤火,李停杯眉头微皱,片刻后又舒展,平静说道“霞影,回去后我会亲自惩罚你,该是执行命令的时候就绝不能打折扣甚至违逆”,
跪在地上的女子把头低了低才起身站到后面,脸上殊无任何不满,恭顺有加。
一直听着看着这一切的郑炎倒是有些佩服这年轻人的御人有术,那份气度也挺让人信服,天赋好修为高,又听得进去话,对下对上都不错,为什么自己总是遇到这样的天才?难道自己厌世无争的性情就是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中养成的?
“年轻人,你是郑家谁的子孙?”,烤着火的老人在看了独孤泷泫一眼后终于把目光落在了郑炎身上,
郑炎不如何意外,站起身跳下巨石走近几步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我爷爷是大周先皇,父亲是当今皇上,我在家里行八”,
话音还没落下,在场的几人都有些动容,随即开始仔细打量郑炎,老人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呵呵,只要不是碰上那些愣头青你完全可以在这太华山横着走,难怪连予仇也那么克制”,
郑炎倒没有如何得意甚至倨傲,从他们刚才的谈话大概可以猜出来,这个老人肯定是比陆引予仇他们高一辈的天妖,老妖老妖,这可不是简单的一个词,谁知道他们在无尽岁月里都修炼出了什么神通?又有怎样的人际关系和机缘造化?
老人笑着点头道“我叫远贤,早年见过你爷爷几次,那小子,哦,现在修为应该已经不在我之下了,你们人类修行真是得天独厚呐”,
郑炎轻声说道“境界增长快一些罢了,比起妖修战力差了不少”,
自称叫远贤的老人笑道“你也别客气安慰我,战力不是还有法宝利器来弥补嘛”,说着看了看郑炎背上的长枪,似乎有些别样的意味,老人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在这太华山差不多有一万年了,还从来没出去过,所认识和交往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和你们郑氏一族更是有些不对付,不过真要说有交情倒还真有一个,郑钧天,你认识吗?”,
郑炎没有惊讶老人的年纪,点头道“听说过没见过,我的太爷爷,好像是退位以后就在海外游历,一直没有回归中土的消息”,
远贤神色有些缅怀,喃喃说道“海外啊,当年那小子还和我打赌说他要周游四海,没想到真去了,我也一直都很向往呐”,
说了几句话后似乎真有些不耐寒冷,老人嘴里说着“不行了”起身准备离开,李停杯也跟着起身,只是独孤泷泫一动不动,
老人已经负着手走开,李停杯神情有些怪异,轻声说道“泷泫,我们回去吧?”,
独孤泷泫看向郑炎,平静说道“你们回去吧,我跟他走”,
这下连李停杯的两个护卫也有些不自然,那名大汉更是眼神阴冷地盯上了郑炎,郑炎一脸无辜,老人已经停下来,正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李停杯看了郑炎一眼又看向安静坐在那里的女子,勉强笑了笑说道“明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怕仓促了不好”,
独孤泷泫和李停杯对视,也不说话,就那么淡然看着。
李停杯眼神转冷,轻声说道“皇子又如何,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他”,
郑炎嘀咕了一句“无妄之灾”,也没有多少害怕的样子。此时残月升过树冠,一道清辉恰好落在独孤泷泫身上,只见女子站起身,如九天仙姬一般,本就遗世独立的容颜和气态越发显得圣洁不可侵犯,抬手示意李停杯只管动手,但是要先过了她这一关。
李停杯脸色有些难看,眼神里现出纠结,片刻后忽然转头看向郑炎,郑炎不禁眉毛一挑,一脸的饶有兴趣,是真的有些兴趣了,和这样的天才高手过招,还是因为一个女人,这可是平时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郑炎从来不会拒绝这种有违自己底线的事情,就当丰富一下见识。
就在李停杯真要动手的时候,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仰头看向残月下的一个树冠,一个背负长剑的年轻人,匀称挺拔的身形,俊朗无铸的容颜,淡漠干净的神情,就这样站在树枝上凌然独立,幽远缥缈又剑意森森。
“好了,孩子气就到这里吧,泷泫本来也没应下这门亲事,也是黑牙他们多此一举,感情这种事如果不是出于本愿就没意思了”,站在远处的远贤收回视线和李停杯笑着说道,
李停杯握手成拳,最终深深看了独孤泷泫一眼转身离开,而那两个随从则是齐齐瞪了郑炎一眼,遭受无妄之灾的郑炎有些失望,看着已经落下来的年轻人无奈说道“你再晚出来一会儿多好,要么你看我和他怎么打,要么我看你和他打,机会难得呀”,
年轻人径直坐到篝火边,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开始削烤猪上剩下的肉,这会儿已经完全熟了,味道正好,郑炎给独孤泷泫也削了一盘递过去,这女子点头致谢,接过后也是用素手捏起来放到嘴里,吃饭的仪态竟是不输宫里以优雅着称的三公主郑芷。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郑炎一边欣赏女子吃东西一边笑着问道,
独孤泷泫抬手掩嘴咽下嘴里的肉,看着郑炎认真说道“刚才抱歉了,给公子带了不便,只是我刚才第一眼看见公子感觉很奇怪,又发现公子背囊里带着我的内衣...”,
正喝水的年轻人忽然呛住咳嗽连连,原本超然拔擢的样子也破功,终于有了些活泼气,
郑炎从后面拿过背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当场拿出来,也没有问她是怎么察觉的,“我叫郑炎,之前在璋华书院和升阳山见过姑娘的两个妹妹,现在应该已经被凤仪她们接回翼望山,姑娘既然已经脱身不如早些回去和她们团聚”,
之所以说是两个姐妹,主要还是当着局外人的面不好说出人家神通的事情,这其实和内衣一样也属于私密。
独孤泷泫眼中现出些欣喜,随即惊奇地看着郑炎,“公子拿着我的内衣是为了把予仇引到这里吗?凤仪她们去升阳山趁机抢人?”,
郑炎有些赞叹女子的聪慧,点了点头,
“我能跟着公子吗?”,看郑炎诧异女子解释道“我怕路过升阳山被他们再抓住,公子想必也清楚我现在的状况,如果勉强那就算了”,独孤泷泫已经停下吃肉的动作,而是满眼真诚地看着郑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郑炎转头看向自顾自吃肉的年轻人,学着独孤泷泫一样的神情认真说道“星晔,组队吧,我包里有很多日炎暖玉”,
年轻人正是郑氏一族现如今最天才的子弟之一的郑星晔,十七岁的年纪被称为将来可以比肩郑楠珠的绝世天才,或者说绝世剑修,天生剑心,听到郑炎的问话径直站起身,又把一条后腿扯了下来,然后一道剑光闪过,就此消失不见。
篝火边的少女抿了抿嘴低下了头,看着似乎有些暗淡,郑炎哈哈尴笑道“别介意,这家伙家里有个娃娃亲还有个童养媳,平时被管得紧,一直以来便从不和陌生女子接触,没事,你要是不介意颠簸就跟着吧,不过我得先去一趟北傅山,去取一些瀚海瑶玉,对于你来说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这样真的好吗?”,
独孤泷泫高兴得笑着说道“没问题,其实从刚才远贤的话里我能听出来,他是有些忌惮你的,既然挑明了身份就不会再做什么隐秘的事”,
郑炎有些惊讶女子前后的反差,之前是仙子,现在是领家女孩,抬手示意她继续吃东西,也把之前遇到的两个她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至于答应陆引传递神念的事没说,既然陆引设置的是触发式的,还是等她把三魂归一后再看吧。
独孤泷泫看着郑炎的眼神越发信任,还有些亲切,只是郑炎恍惚之间感觉她有些情不由衷,不过也没有细究,因果的深浅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心里在作怪,越想越深。
“你们郑氏一族现如今对太华妖修和众多精怪是什么态度?”,吃完烤肉的独孤泷泫好奇问道,
郑炎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以我的身份也不会参与什么事,大概是在观望吧,否则也不会安排这次年轻子弟的试炼”,
独孤泷泫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感慨地轻声说道“这些年太华山里的妖族其实有些分裂,这段时间基本算是摆到台面上了,予*其他一些大妖是想自成一家努力修行;最北边那些是想着和你们人族中的魔教合作;远贤他们是想着能够强盛独立,不受你们郑家监管压制,其实我也知道,你们郑家自从两千年前那场大战后就再没有压制过我们,事实上还提供了不少便利,太华如今能够修行的精怪之多比两千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你们经常给提供修行功法和指点的功劳,我有时候也在想,你们是不是想着养肥了再宰我们”,
郑炎不置可否,其实郑家还真有可能这么干,毕竟因为种种原因被限制在翼望山,不竖立些对手不断磨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生锈甚至腐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郑炎历经几千年其实也可以说是一个不断给自己找对手的历程。
“予仇之前提到过远贤他们获得了不少造化丹,你最近一直在北傅山,知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郑炎忽然想起之前的一些疑问,
独孤泷泫神情有些哀伤,轻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是你们人类的某一方势力,很神秘,他们四处抓捕修行有成的大妖和天妖,抽取他们的精血,据说可以提炼出他们悟到的造化,也就是炼制造化丹,像霞影和崖山这样水平的大妖数量几乎翻了一倍,只要让他们把境界和修为稳定下来,确实也算真正的大妖了,而且我听说他们还是嫌慢,又在研究别的办法”,
郑炎沉吟道“别的办法?就只能是直接和上天讨要造化了,这个似乎有先例,只是手段不比这个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