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停杯看着独孤泷泫满是无辜地说道“不是我,泷泫,你相信我”,
独孤泷泫没有回应,看向郑炎的伤口默然片刻似乎要说什么,郑炎从她侧脸看到了些冷淡还有微不可查的犹豫,
“你们先查刺客吧,应该是有备而来,我去收拾一下,这点伤实在不好意思说什么严重”,
玩笑说着郑炎已经向外面走去,星纬紧跟了上去,独孤泷泫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似乎换了口气,握紧拳头放到袖子里接着看向李停杯,平静问道“这把匕首能看出什么?”,
李停杯神色有些复杂,轻声说道“是北傅山武库里的一件神兵,之前我清点的时候见过,应该是...”。
这边星纬陪着郑炎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帮他除掉上身的衣服,伤口就在腹部,是刺伤,在郑炎的控制下已经不再流血,不过之前流的血已经不少,星纬端详了片刻伸出一根葱指抹了一点血迹,然后就这么含在自己的檀口里,
郑炎看着这幅画面有些呆愣,随即苦笑道“星纬,你要吃我就说,我看能割下多少,别整个吃了就行”,
星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有毒,你没感觉到吗?”,
郑炎感觉了一下没觉察出什么异样,笑着说道“我自小就耐毒,你和静姝的毒也不一定能对我有多少影响”,
星纬熟门熟路到一边的柜子里找出一个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有不少药瓶,“哼,哪天让我咬你一口试试,昨晚你不就被我迷晕了吗?那还不算毒呢”,
看到郑炎有些不自然星纬又微微一笑,“到底怎么回事?英雄救美也不至于让人家捉奸成双啊”,
郑炎对星纬的调笑没什么脾气,只是无奈说道“独孤泷泫似乎有什么感悟,然后就陷入了沉寂状态,之后...可能是她身体对危险临近的自动反应,释放出那阵黑烟,我正好看到有一个虚影要袭击她,便冲了过去,谁知道那团黑烟很厉害,在里面只是超过很短距离感知便全部都不灵了,所以就黑漆马虎打了一架,然后就这样了”。
“只是一架?我看那个李停杯身上可有不止一个脚印,看衣服的褶皱也知道没少挨拳头”,
星纬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一边给郑炎清洗伤口一边笑着说道,郑炎只好勉强笑了笑。
之后李停杯送过来几副上好的金疮药和两套衣服,说了不少抱歉和感激的话,言语之间也似乎把他和独孤泷泫特别说成是一起的样子,最后把那把匕首的来历又简单说了一下,这时郑炎也算知道了李停杯和远贤现在微妙的关系,已经是那种只差撕破最后一层面纱的局面,也就是说这次对独孤泷泫的刺杀很大可能就是远贤的安排。
星纬陪着在屋里呆了一上午,期间静姝过来看郑炎,说独孤泷泫和李停杯忙着安排整座升阳城的守卫,所以脱不开身让郑炎有什么需要就说,郑炎笑着让静姝去帮独孤泷泫做事,也想顺便让星纬去下面地宫看天书,只是星纬把静姝送走后完全没有出门的意思,坐在躺着的郑炎身边聊着一些关于颖月心洛的事,关于洛阳的事,也有道听途说关于朝廷庙堂权贵们的稀奇事,聊着聊着便也躺了下来,一如昨晚美艳动人的样子,郑炎只得尽量说话。
“星纬,昨晚你那七只萤火虫是怎么回事?居然发出的是白光,而且个头也比我见过的大了不少”,
“嗯,是我祭炼的七星蛊,就是那种专门种到自己男人身体里的蛊虫,防备被人家始乱终弃”,
“哦...,你不是没出过远门吗?怎么还会南疆巫女们的这种巫蛊术?”,
“你不知道吗?我师傅曾经和你大爷爷结伴游历过南疆,哎,我们是不是差着辈分呢?”,
“星纬阿姨好”,
……
看星纬忽然沉默,神情似乎还有些感慨,郑炎赶忙承认错误,“我错了,好像记得是不应该叫年轻女子阿姨”,
“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一个故人”。
吃过午饭郑炎提议出去走走,两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实在有些尴尬,而且郑炎确实对这座城也很好奇,平时可没这样的机会,星纬在确认郑炎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后便也勉强同意了。
就这样两人出了小院,先是在这边殿宇楼阁看了看,刚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紫螯,毕竟也是做客便询问了一下有什么地方不便开放,两人闲逛也好留心避开,紫螯只说不要去女眷们居住的地方就可以,其他随便,郑炎尽量不让自己神情显出什么异样,张彩云和白波就在不远的洞府里,还有楼纲,记得紫螯这家伙妻妾确实还剩不少,李停杯听说也有女人。
这边的殿宇精舍应该算升阳城的内城,当初修造也肯定是作为升阳城主人和家眷的居所,所以精致之余还有着恢弘大气在里面,先不说那些十多丈高的巨石砌成的殿宇,还有各种各样奇思妙想的或巨大或精致的浮雕,梁栋栏杆拱桥画廊等等,就说那些窗户就很让人震撼,可能很多人不注意,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建筑审美中,看一重或几重建筑品质的高低就是看窗户,一扇窗户往往就能体现一家的审美底蕴和地位。
就比如其中有一栋石料为主木料为辅的阁楼,其中二楼的几扇窗户虽然桐漆已经有些斑驳,可也能看出木料用的是千年红梨,而且还是经过“真空”处理的红梨,这其实对于大的修行世家也不算什么,但是窗户的样式真是世所罕见,中间一扇是孔雀开屏,两边各是金鸡报晓,主要是雕工和后续的处理工艺,记得前些年一个大盐商在洛阳修造了一座宅子,只是做了一扇这样的窗户便引得世家权贵们纷纷去做客参观,听说就这么一扇长宽四尺的窗户耗资将近三千金,这里有多少?郑炎没敢数,怕控制不住自己去拆一扇扛回家。
就在郑炎给星纬介绍着一些建筑布局的趣事和典故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一处阁楼的窗户边有一个好像在哪见过的女子,再一看女子已经转身离开窗户,只留下一个修短合度的倩影,旁边星纬轻笑道“看来真是喜欢熟透了的女子,我说怎么对独孤泷泫和静姝能坐怀不乱”,
郑炎有些无奈,熟透了?只是这么一个词终于想起那个转身离开的女子是谁了?予仇的小妾,记得听独孤泷泫说好像叫钟瑶,右枢城守将钟枢的女儿,予仇在十几年前把外出郊游的女子强掳到了升阳山,之后便过成了一家人,是了,予仇被远贤除掉他的两个夫人也被俘虏,还有他的儿子,那个叫景阳的有些乖戾的年轻人,也不知道现在在哪。
正想着,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喝问,“大胆,我家夫人也是你能看的?!”,
一个看起来像是山魈的家伙正对郑炎怒目而视,当看到郑炎身后的星纬的时候,只是一瞬间便陷入了呆滞,郑炎捏了捏星纬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做什么,只是星纬一脸无辜,
“咳咳,这位大哥,我们是你们大王这次请来的客人,之前紫螯大人也说可以随便走走,只要不随便进去就行”,
看眼前这个家伙终于从痴迷的神情中走出来,神色也缓和了不少,于是郑炎又好奇问道“大哥说的夫人是谁家的夫人?”,
“当然是我们紫螯大人的夫人,快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哦,我还以为是予仇的那位夫人呢,恕小弟眼拙,哎,对了,予仇那两位夫人可有下落?听说可都是世间难觅的美人儿”,
小妖很鄙视郑炎的无知,“告给你你记着,予仇早已经死了,他的那位大夫人现在是我们妖王大人的枕边人,那位二夫人就是你刚才看的那位,赶紧走,别让我说第二遍”,
郑炎看这小妖似乎有些得意,还在满是尖利碎牙的嘴里咀嚼着“枕边人”这个词,大概是也没想到自己能说出平时只有大人们能说出的话。
离开内城郑炎还有些唏嘘,星纬轻笑道“要不要找机会再抢出来?不对,是救出来”,
郑炎无奈道“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我也没这么好心,之前那次纯属偶然,到现在还有些后悔”,
郑炎自然知道星纬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是那种常把道义德行挂在心里的女子,说这些也没关系,至少不会遭致她的反感。
“你也不要挂怀,在妖界这样的霸占抢夺很正常,那两个女人既然站在那里就证明她们没有反抗的意愿,确实轮不到你操心”,
星纬安慰了一下郑炎,不过听着怎么都有些不以为然,
郑炎点头道“其实很多时候人间在一些律法道德照耀不到的地方也是如此,即使有律法道德也不一定阳光普照,不都说有光就会有阴影吗?”,
星纬接过话笑着说道“所以我们应该向往光明,每一个人都放光发热,这样黑暗就会退避,阴影就不再骇人”,
郑炎也笑了起来。
李停杯说这座城最初有上古仙人居住,后来几经修缮增减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和各式错落的屋舍殿宇,郑炎也在外城见到了不少不同朝代的痕迹,最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一万年前的昊朝,是一座祭天的石台,石台上有日圭有星刻,还有不少已经模糊不清的纹路,星纬看郑炎感兴趣便也看了几眼,笑着说是活祭的地方。
活祭?记得殷朝就基本废止了这一项祭祀方式,哦,这是昊朝的遗迹,中间还隔着一个绵延三千多年的夏朝,这也就好理解了,只是祭天也需要用活人来祭祀吗?
“这里是升阳山,那个时候人们普遍认为人死后魂归天魄归地,在这处升阳山举行活祭不但可以把魂顺利送上天界,也可以把魄一起送上去,而且你可不要以为活祭用的都是奴隶贱民,这里活祭用的可都是王公贵族或者圣洁的人,嗯,未出阁少女多些”,
星纬随口解释着,看样子似乎很笃定,郑炎不禁好奇问道“星纬,你从哪知道这些的?我还以为昊朝和再之前的事迹都是人们根据一星半点的传说臆想出来的,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确有其事,难道说妖族方面也有完整的历史传承?”,
“你可知道文字的发展过程?”,
星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也抛出了一个问题,
郑炎想了想说道“正好对这个问题前不久在那处龙门下的地宫里又完善了一次,文字最早应该产生于一万年前,其实那时候还不能说是文字,只是一些符号标志,再后来到昊朝末期仓氏始祖创造了最初的文字,之后几经变化才有了我们现在通行的文字,是这样吧?”,
星纬点头道“基本就是这样,不过夏朝之前的文字也不能说只是简单的符号标识,只不过现在的人们缺失了解读的方法,额,你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那时的解读方法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就是巫师中的大巫师,甚至神巫,就像你现在看到的,和巫族一样都已经失传了,其实这里地宫下面那四卷天书可能就是那个时期遗留下来的东西,或许还要更早,所以对于我们那就是天书,看不懂才正常,因为我们不知道解读方法,至于这处祭坛上这些符纹其实现在还有使用,只不过很小众,我也只是在师傅那里听过一些”。
郑炎想着如果把龙门地宫里那几个巫师弄过来一两个肯定能解开天书的秘密,正想着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几声野兽的嘶吼,声音对神魂似乎极具冲击力,郑炎惊了一下,随即便看过去,只见两头和狼一般大小的褐色天狗正对自己龇牙咧嘴,这种家伙之前救独孤泷泫幽精一魂的时候见过,还杀了一个已经化形的,大概是这两个家伙的祖宗,记得予仇培养了不少,没想到都被此处的新主人继承了过来,难道是自己身上有杀过它们同类的味道?有些野兽确实有这方面的感应。
两头天狗看着一副凶恶的样子,只不过始终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狂吠不止,就是不敢上前一步,也不知道是畏惧郑炎还是畏惧星纬,这时远处跑来两个还没有完全化形的精怪,拿着粗壮的铁链套住了两只天狗,可任凭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动,这两个家伙只是对着郑炎狂吠。
郑炎上前一步,两个家伙立刻呜咽着后退两步,见郑炎不再上来立刻又狂吠起来,两个精怪拿铁链子抽也没多少用,就在双方都有些窘迫的时候,忽然旁边的树丛传来一个和煦的声音,男声,听着有种异样的感觉,很舒服,舒服的有些不合理,
“不要害怕,客人不会伤害你们”,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原本狂吠不止的两头天狗全部安静下来,转而对着树丛那边摇尾乞怜,这个时候才有了些狗的样子,之前简直就是魔狗,不,是魔狼。
随着话音落下,树丛后面走出一个青衣男子,英俊和煦挺拔修长,就和郑炎见过的大多数美男子一样,只不过眼前这人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度,特别?郑炎不禁又有些疑惑。
郑炎没注意到旁边星纬在看到男子第一眼便有些异样,眼中渐渐聚起了动人的神采,是妩媚是迷恋还有向往,身子也似乎想要上前。
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对两人微微一笑,先是走到两头天狗旁伸出白皙的玉手摸了摸两个家伙的头,然后吩咐两个精怪可以把它们牵走了,两个精怪面上也很是敬重和感激。
“在下清斋,不知两位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