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轮回亿兆生灵,生死轮转永世不休,在这个浩大的循环中,有生灵夺天地造化孕育己身,以期长生久视不受永世轮回之苦,探究天道伟力尽解万种天地之灾,这些人被称为修士或者真人。
真,宇宙上界的封界,修真即为修得真界,达到天道的边缘;也有人说学道修行应该是求得真我,去伪存真为“修真”,此两种为大乘小乘之分。
生与死之间是六道轮回,六道之中唯有人道和天道生死能够在此并存,而天道之中的生灵多已脱离轮回或者暂时脱离,那么六道的运转关键便落在了人道之中,生灵在此消亡,灵魂进入鬼道冥界等待归一,投胎入其他五道,
然而天地造化奇诡,人间有些地方会束缚灵魂进入冥界,这样被称为“缚灵地”的地方会阻碍生灵轮回,如溪流阻塞无法汇入江海,影响到整个循环的顺利进行,天道会变得模糊迟滞,天人感应也会变得浑浊困难,所以六道生灵都会自发维护循环,清理阻塞。
所谓生灵者,生体和灵识也。
世间生灵繁盛,生体有别灵识也有别;
生体有别者有人、妖、精、怪、神、魔、草木、虫兽等,其中每类又有亿万分支;
灵识有别者无法计数,可以说每一个生体都会有一种其独有的灵识;
生灵天然追求其生体的生长和灵识的张扬。
天地伟岸宇宙浩渺,期间蕴藏无穷灾祸和无穷福祉,生灵与天地宇宙,生灵与生灵,因为本身天然需要,由此也天然展开了生存竞争,生灵强弱不同,天地宇宙永恒强大。
有圣贤出,为生灵立心,以求聚合个体共同对抗其他竞争者,久而久之,部落,宗族,国家,门派等等群体便应时而生。
生灵灵识各异,本着天然的竞争意识,聚合起来必然会在群体内部产生纷争,圣贤立心,为在调和引导,以求群体稳定继而发展强盛,于是群体便在攘外与安内之下不断聚合壮大,个体便在合作与对立之下不断成长张扬,
往大了说是世道,往小了说是俗世红尘,小乘修真者也是为了摆脱或是掌控这种矛盾的夹击和束缚带来的苦楚而修行。
这便是故事的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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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赢者通吃的世界吗?”,
“或者是个体只能顺应时势的世界?”,
“个体和世界到底该是什么关系?”。
脚下是苍茫旷古又荒凉的大地,头顶是幽远辽阔又灰暗的天穹,郑炎驾御百丈九天雷化明王法身,淡漠地俯瞰着脚下诸多蝼蚁般的生灵,看着他们或御剑穿梭或凌空飞渡,把一道道能催迫山岳的法术和剑气招呼到自己身上,却只是在银灰色的法身上激起朵朵涟漪;
世道崩塌又已经三百年,又是一次大争之世,自己能否像先祖们那样力挽狂澜,结束这动乱,使世道重归清明?
诸天神佛端坐云端俯瞰苍生,九幽阴灵负手而立仰望人间,十方天魔身后是群魔乱舞,
郑炎纵顾六合,知道这些家伙都在等待人间果实成熟,幽幽千古的人界,原来只是他们掌控的新手村!
“咦,我怎么会想到新手村?”,郑炎不禁莫名疑惑起来。
“人间道,无神魔”,有浩然天音直透神魂而来,
郑炎陡然一惊,随即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心中不禁满是不爽,“无神魔?万千修行者就只能在人间晃荡,普通百姓怎么办?既然有三界六道,既然有修行世界,就应该有神魔仙佛,有层次才能有进步才能有敬畏;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出生有衰亡,有来有往,人间不该是一滩无源水”,
“我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订立道德律法,规范天地人三道,以使世道运转顺畅滚滚向前;无神魔,是心中无神魔,若是需要敬畏,道德律法自可以作为人心的敬畏,若是需要进步,七情六欲之下,处处都是进步的方向”,
浩然的声音似乎有些激荡,
郑炎心里开始有些动摇,原本就是斗气之下的随口之言,谁让这老头打散自己的一身气运,虽说自己不在乎,可我给你是一回事儿,你抢我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还不醒来!”,“啪”,郑炎茫然坐起,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笑眯眯的老脸,正想冲他翻个白眼,忽然看到老头手里晃动的戒尺,沉思片刻展颜一笑,憨厚惭愧自责,诸多表情融汇一脸,绝不让人心生不满。
老头站起身揉了揉老腰,看着窗外的秋光轻声说道“我喜欢你之前的三问,或者说两问,希望你能找到答案,我也在找”,
郑炎有些愣神,眼睛余光下学舍里的同学都神色自若,或专心看着书案上的书,或冲着这边幸灾乐祸,也有走神假寐,好像并没有听到老头的言语,等等,自己刚才在做梦,这老头难道是自己闯进梦里的?太玄乎了吧?读了一辈子书真读出了通玄悟妙?
老人负手往堂前走去,戒尺在手里转动挥拨,所过之处几个少年具都缩了缩脖子,“郑炎,上课睡觉,到窗户外面站着去!”,
声音再次传来,只不过看学舍里众人的反应,这次应该是真正出声,郑炎百思不得其解,站起身抬腿跨过窗户,站到了外面,只听后面有人低呼,有人窃窃私语,太没有规矩了,这是藐视先生,老头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讲解《宪问篇》。
世间修行主流有四个方向,还丹、神魂、武修、练气,好像都没有手段能进入人的梦境吧?像自己刚才那种普通的梦境终究只是单一的精神活动,难道是比较偏门的精神法门?
郑炎不禁偷偷看了一眼学舍里正摇头晃脑讲解经义的祭酒老头,一个大儒修炼精神这种偏门,传出去不丢人吗!
“你懂个屁,你以为精神修行只是用来‘采花’的吗?控制女人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郑炎心湖里,
郑炎甩了甩头想把这家伙甩出去,忽然脚下浮起一颗小石子,在郑炎诧异地目光下升到了与自己眉心齐平的高度,然后毫无征兆地向面门激射而来,半尺的距离,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石子击中眉心,火辣辣的疼,很快,肉眼可见一个包鼓了起来,郑炎满心哀叹,心胸狭窄枉为大儒!
“我辈读书人读的首先就是一个精神气,读不出精神一辈子庸庸碌碌,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气,就是精神气……”,
郑炎已经不去诧异这老头为什么能一边给学生讲课一边给自己说教,绝对是精神分裂。
说起来曾听大爷爷讲过,人的精神力从形态上划分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发散的,一种是线性的。
精神发散的人多聪明善变通,缺点是不太容易专注,比如郑炎;精神呈线性的人多坚韧专注,缺点是固执倔强,其实也不能说是缺点,成大事者若是没有固执倔强只能靠运气,而郑炎的气运早早被祭酒老头打散,所以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不会有什么成就,没有成就也好,省的被人家针对算计,权利的争斗最是残酷吧?
有专门修行精神的修士把自己的精神分裂出两条甚至三条以上,可以同时进行不同的思考或者做不同的事,想想没来由一阵不舒服,郑炎赶忙又甩了甩头,“老头,再进我脑子里我就说你逛青楼不掏银子,而且使旁门手段从青楼女子手里骗银子”,....
洛阳的初秋还没有多少凉意,不过树叶确实开始有些泛黄,风也不再那么细腻丰腴,似乎有了些清爽,用叶青城的话说,就是“娇艳妩媚的少妇摇曳着诱人的身段渐行渐远,娴静淡雅的未出阁女子正伴着清风明月袅袅飘来”。
一群老鸹整齐停在学舍对面高大的宫墙上,或梳理羽毛或互啄嬉戏,也有独立者,四顾默然,有一只尤为雄壮的,忽然展翅跃下宫墙,划过几簇绿植花树,小塘湖石,又猛然拉升,落在距郑炎两丈远的一株老槐上,透过稀疏的枝叶看着屋檐下站着的少年。
这只老鸹郑炎不是第一次见到,在隔壁宗学上学那会儿就经常见,现在升入国子监又时不时能看到,好像是故意追着自己过来的一样,脖子上暗红色的羽毛即使不太显眼,可双翼下的两条白线却是在其他老鸹身上看不到的显著特征,郑炎自幼通读所有大荒图志,依稀见过类似的记述,可又有些不同,一直怀疑这只老鸹是灵物。
院子里传来铁板敲击声,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身后学舍里祭酒老头的讲课声还在继续,一排的北面几间学舍纷纷有少年少女们走了出来,欢声笑语嬉戏打闹,正是如花的年纪,真好,郑炎喜欢看着这样的情景,虽然同在一个院子里上学,自小又多有交集,认识,不熟,这就可以。
路过的少年少女们看看学舍又看看显然是在罚站的郑炎,有的笑笑,有的神情平静,有的淡淡直视前方,偶尔也有不屑鄙视,都是郑炎喜欢的情态,直到三人走过来,两女一男,郑炎把头轻轻撇向一边,装作百无聊赖。
三人中的少年玉树临风身形修长挺拔,偶尔轻轻一笑,和煦温雅,看身边那名端庄淡雅少女的目光从来都是一促即离,含蓄而不失礼数;
而淡雅少女多是听身边另一女孩说话,偶尔有些笑意,矜持内敛,无意间看向屋檐下那个身影,如平湖的眼波似乎有了些许微不可查的波澜;
说话的少女明媚娇俏,眼波流转间似乎有无数心思变换,顺着好友目光也看向靠墙而立的少年,眼神微微闪动很快又恢复原先神情。
感觉三人经过自己身边七尺处,又往右拐向学舍后面,只留下银铃的笑语和淡淡的清香,郑炎心里有些莫名的奇怪,闻人斛那丫头似乎从一开始就故意往学舍这边靠拢,古灵精怪,肯定不是为了取笑自己,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还好和她没什么交集,否则太费脑子了,澹台雪妃...闻人圭...,算了,和自己有半文钱关系!
身后屋里终于传来轻微骚动,祭酒老头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做作的高傲,郑炎再次确认这老头是个老不休,故意闭眼不看他,然后被一指弹在了额头鼓胀的大包上,接着是得意的大笑。
有人扶着郑炎的肩膀从窗框跨出来,“我去,什么情况?谁干的,揍他去”,叶青城落地后看到了郑炎额头上的包,先是一愣随即冷下了脸,
郑炎摆手道“算了,老头似乎有点门道,咱们估计打不过”,说着往饭堂走去,
后面正撸袖子的祁文定和郑同讪讪笑着又把袖子扒拉下来,四人勾肩搭背没个正形,跟在后面的陆存嫣撇撇嘴,嘀咕道“比祭酒老头还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