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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畲族士兵兰特用饭勺敲着吃空的罐头盒，唱起了古老的民歌《小河淌水》：
哎~~~
月亮出来亮汪汪
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
天上走
哥啊哥啊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
清悠悠
哎~~~
月亮出来照半坡
照半坡
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哥
一阵清风吹上坡
吹上坡
哥啊哥啊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
叫阿哥
……
兰特的歌声，饱含着爱情的幸福和生活的痛苦在帐篷里回荡，和外面的狂风暴雨溶为一体，弟兄们都停止了咀嚼凝神倾听，这歌声带着岭南大山的风情，弟兄们忍不住按照节拍为他击掌。
兰特忘情地唱着，高亢嘹亮，犹如江河，从心底流出，感情冷漠的人是无法唱出这样深情的歌的！
潘江也沉溺在这凄美的歌声里，他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深情的歌。
帐篷外风雨如注，赵锋和兰特一齐穿上黑色雨披走了出去。潘江想，这一夜有可能在暴风雨中安全地过去，明天，我们将披荆斩棘向麒麟城进军。
……
凌晨四点多，潘江有些尿急，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西原蛮游击队会不会在拂晓之前对我们来一个突然袭击？”
潘江被自己的不祥预感完全惊醒，睡意全无。他也顾不得尿急，轻轻起来，勤务兵还在潘江身旁酣睡，潘江也没开手电，从枪架上提起他的天使步枪，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他猫着腰悄悄潜出营帐。
这时已是晚上四时三十分。
夜气潮湿，森然冷俏，和白天的闷热相差20度。回望营地，黑魆魆的帐篷像一处坟场，死寂无声。四处的哨位设置在丛林边缘。这是易于隐蔽而不受游击队偷袭的安排，潘江承认赵锋的确有战地经验，若是自己，自己准会安上游动岗哨，游击队自然有空子可钻。现在的哨位在哪里？潘江看不清楚，也许他们披着雨披伪装成岩石或土丘，也许这些混蛋在睡梦中遨游。
此时此刻，整个营地只有潘江是唯一保持清醒的人。
大自然经过一番雷鸣电闪、风啸雨吼的暴虐，已经疲倦至极，纹丝不动的丛林在shen吟喘息，空气清凉却近似凝固，蚊蚋出动了，像阴霭一般在潘江四周盘旋，身上涂抹的中草药驱蚊灵似乎已经失效，隔着衣服它也要下嘴吮血！基地一片泥泞，幸好，没有积水。这得力于赵锋在架设帐篷时，就让士兵挖了排水沟。在当时潘江却认为多此一举。
经雨的丛林似乎板结成一块，重叠交织的叶片低垂，滴落着水珠，潘江选择了哨兵看不到的一块死角卧倒下去，身下铺展着雨披。潘江像卧在射击台上，天使步枪握在手中，一旦发现情况，立即开火。
已是凌晨五点钟，丛林间忽然浓雾升腾，那是一种灰色的烟雾，像从魔鬼的巨口中吐出，在丛林里翻卷，像地下烈火升起的浓烟。微风把它慢慢地推动，渐渐扩散到整个丛林，粘湿的微粒浸入潘江的肌肤，黑色的山峦在这浓雾中悬浮起来。一切都像梦幻，怪异、模糊、变形。
潘江忽然听到一点微微响动，有一只野兽向潘江面前的堑壕爬来，潘江弄不清密林里有没有狗熊、豺狼、獾狐之类，他一看到冒出了棕色怪影就立即开枪。
那怪影惨叫一声猛然跳起，潘江这时才发现他是一个披着雨衣的西原蛮游击队员。
也许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潘江先几秒钟开枪挽救了精英别动队，哨位上正在瞌睡的战士被枪声和惨叫声惊醒了，立即向丛林中开枪，睡在梦中的士兵，也立即冲出帐篷，向四面的密林浓雾中射击，显然，他们打中了几个游击队员。……但是还是有几个西原蛮冲进他们营地，向别动队员射箭、投掷标枪、用短刀砍杀。……
经过短促的战斗，西原蛮游击队退进了丛林，潘江不让追赶，因为他们的任务不是消灭西原蛮游击队，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上午九时，丛林浓雾才慢慢散去，别动队有两名战士受伤，没有阵亡的，赵锋命令队员分头向丛林中搜索，在潘江潜伏地点前面，有七具尸体。……在其他方向又寻到九具尸体，都穿着褴褛的西原蛮村民服装。显然，西原蛮游击队熟知丛林气象，决定在拂晓的迷雾中趁别动队酣睡袭击他们。……如果不是潘江由于尿急发现敌人及早开枪，他们的岗哨很可能被西原蛮游击队摸掉，然后向帐篷里肆意攻击，那么，潘江的别动队在进入丛林的第一夜就完了，好险！
想到此处，潘江有些后怕，多亏晚上尿急。
弟兄们却不知道这个过程，只知道由于潘江的机警和身先士卒挽救了别动队。这次最大的战果是潘江本人打出了声威，赵锋也开始对潘江刮目相看了。
两名受伤战士的伤势好在都是轻伤，所以经过随队的卫生员缝合消毒包扎后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潘江测定方位后，命令穿越丛林向麒麟城开进。
上午10时，丛林迷雾已经消散，别动队整装待发。
按照作战地图，潘江测定了麒麟城的方位和距离。从地图上计算，只有三十多里路，不过在原始丛林中，行军速度很慢，也是需要走好长时间。
因为勤务兵给潘江背着背囊，潘江轻便自如，把天使步枪提在手里准备身先士卒，向阴暗潮湿的老林走去。头上高悬着生命的群落，脚下是葛藤荆棒，它们生死相缠，潘江刚刚迈了几步，带钩刺的野藤就绊住了潘江的腿，丛林又浓又密，明灿的阳光竟然穿不透繁枝茂叶织成的天幕，只是偶尔从网眼里透进几粒光斑。脚下是软绵绵的淤黑积叶。在潘江眼前的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上悬挂着网状的气根，微荡着，像一排绞索，再向前纵目远望，觉得目力锐减，前面好像是一条绿得发黑的隧道通向无底深渊，每一步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探险。
天哪！这里的原始丛林真恐怖啊！这比他们在后方训练时所处的丛林不知道要可怕多少倍！潘江头皮不由有些发麻。
潘江回头望望赵锋，这个混蛋脸上竟然流露出某种笑意，好像在说：“你可向前走啊！”他在奚落潘江，潘江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时潘江想到了女王的忠告，说赵锋丛林和野外生存经验丰富，进入原始丛林后，让他不要在赵锋面前逞强。潘江只好命令赵锋带队前进！
赵锋表现出他是“丛林通”，用一种盛气凌人的声调命令三个士兵手持砍刀在前面开路，让人高马大的兰特当排头兵，另一名畲族士兵兰柯紧随其后。他们每一刀砍下去，都轰然腾起一团蚊蚋，藤葛相连像柔韧的秋千绳似地高悬在树冠之上，连砍数刀都无法砍断，只是悬空荡悠。
兰特忽然大叫一声向后急退，吓得全身发抖。原来从树上落下一条花蛇，“啪嗒”一声掉在他面前，它似乎无视他们的到来，向着脚下腐败的落叶沙沙地沉稳地扭动。
潘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无端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只见赵锋抢前一步，像拾一条扎腰带似地提起蛇尾抖动几下，向一旁猛力摔了出去，却丢之不远，挂在一枝树杈上，荡悠着，向丛林的闯入者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
赵锋立即表现出不同凡响的胆量，他一把揪过兰特手中的砍刀，带头猛劈。砍了三分钟，他就气喘吁吁满脸汗流了。
潘江望着前面一丛丛非草非树非藤的东西，倒吁了一口气，潘江想：“这里从未踏上过人类的脚踪吧？他妈的，狗也钻不过去！”
赵锋用不可抗拒的命令：除潘江之外，每一个人必须参加轮流砍伐，潘江这时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斩荆劈棘”。
砍伐了半个小时，前进了一百二十米。如果照这样的速度，到麒麟城不知道要走多久，而且，半个小时就已经精疲力尽，要想保持这样的速度绝不可能。如果到达不了，他们就要被迫在丛林里露宿，这是多么可怕的前景。……
轮流劈伐了一个小时之后，潘江命令停下来休息、用餐。
前进了二百一十米，潘江不知道是丛林打败了他们，还是他们征服了丛林。潘江的士兵已经是精神萎靡疲惫不堪了。迷彩服早被汗水湿透，穿着长筒靴的臭脚丫已经糜烂，汗湿的da腿根奇痒难忍，如果这时能洗一个清水澡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