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序渐进......”
林叶放下手里的名册,一张纸上就有数十个名字,这分名册看着应该有几十页纸那么厚。
“那多没意思。”
林叶手指在那名册上点了点,看起来没有什么力度,点在纸上的声音也不大。
所以纸张没事,但桌子漏了。
他每点一下,纸张完好无损,桌子却必会被点出一个洞来。
“应该有人说我循序渐进。”
林叶把最上面那张纸拿起来往外一甩,纸张飘出去,被将军焦天宝一把抓住。
“按这一页的来。”
焦天宝听到这话俯身答应:“是!”
说完一转身出去了,这大院里,黑压压站着的都是腰别双棍的怯莽军悍卒。
“来一百人,跟我办事。”
焦天宝大步而出,一百名悍卒跟在他身后。
到了府衙大门外边,一直都在外边围观着的百姓们立刻就开始叫好了。
“大将军的兵又要去抓坏人了!”
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这句,百姓们都开始跟着叫好起哄。
非但在出来的时候大声叫好,百姓们还会沿街跟随,一路走一路都在叫好。
有好事者,那可是打算就这么一路跟着,就想亲眼看看今日大将军的兵又要去拿何人来问案。
于城中高处,也有人在时时刻刻盯着府衙那边动向。
一见到府衙有怯莽军的人出来,便会立刻传讯。
这歌陵城里变得有意思起来,皆因怯莽军。
这边的石塔上可能是王家的人,哪边的角楼上兴许就是赵家的人。M..coM
凡是高处,皆有人观望,怯莽军不管往何处去,皆有人提前判断。
所以焦天宝不管走到何处,都甩不开那一双双看着他的眼睛。
但焦天宝不在乎。
他这个人向来简单,尤其是从进了契兵营之后就更为简单。
两个字总结就是听话,五个字总结就是听大将军话。
大将军让他去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不管是有人盯着还是有人拦着,都阻止不了。
庆余河,北岸。
李词正站在院子里发呆,手下人急匆匆跑来。
“报!”
“说。”
“林叶帐下将军焦天宝带兵一百,出府衙后一路往西,已过兴盛街。”
“兴盛街?”
李词微微皱眉。
他自言自语道:“已过兴盛街......这次要拿的人,莫非不再是什幺小鱼小虾?”
他快步回到正屋,从抽屉里取出来一张地图查看。
地图是机密,私藏地图便是死罪,可他是王洛神的人,又在歌陵城里经营多年,手里怎可能连份地图都没有。
“蔺国公?”
李词脸色又变了变。
他手下人问道:“就是那个被吓晕了的蔺国公?难道林叶这次是要拿他?”
李词道:“速去打探消息,如果林叶今日敢拿蔺国公的话,那就说明之前判断有误,林叶不是在为刘疾弓报仇,他就是在铲除异己。”
之前王洛神率众向奉办处施压的时候,这位蔺国公也跟去了。
结果此人被吓得昏了过去,一直到众人散去都没有醒过来。
这人祖上也曾为大玉立国立下赫赫战功,也不知道怎么到了他这一代,连他祖上一点勇武都没有遗传来,据说此人胆小到在大街上看到别人打架都会瑟瑟发抖。
李词想到这就吩咐手下人道:“派人盯准了那个焦天宝,不必再往此处送消息,直接往石桥山庄送。”
说完后急匆匆出门。
石桥山庄在歌陵城外,等消息送到石桥山庄那边,怕是焦天宝早就已经把人拿了。
蔺国公赵楠理也听闻了消息,他是真的吓坏了。
一听说林叶派兵往他家这边过来,也不管怯莽军是不是真的敢来抓他这位世袭罔替的国公,他直接选择了跑路。
也不敢从正门出去,带上了府里所有护卫,从后边小门出去之后一路往城门方向跑。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了城就奔石桥山庄,王洛神就算不让他进门他也要赖在石桥山庄不走,唯有在那林叶才不敢过于放肆。
王家曾是大玉立国的第一功勋之家,可以说大玉的半壁江山都是王家人帮助谢家皇族打下来的。
虽然王家自立国之后便宣布退出朝堂,至今日也没有人在明面做过什么大官。
可是王家有丹书铁券,那可是太祖皇帝亲自颁给王家的。
赵楠理不懂得修行,从小身子骨也不算强壮,可他出门跑路还不敢乘车,府里的马车太过显眼,走到哪儿都有人能认出来。
他只想着一路跑,跑到方便的地方再找车就是。
结果才转过一条街,就看到怯莽军的人迎面而来。
这可把赵楠理给吓坏了,险些一屁股坐在地方。
“换路换路换路!”
赵楠理被人扶起来后就转身跑,哪里有一点国公爷该有的威仪。
赶巧不巧,刚到下一个路口,正好迎面又来了一群当兵的,赵楠理第一反应就是憋尿,因为他是真的差一点就被吓得尿出来。
手下人却认得出来,这次过来的不是怯莽军的队伍,而是高启胜的禁军。
禁军已完全接管歌陵巡防职权,这一队人,就是负责在大街上巡视的。
为首的是个校尉,正六品,按理说比地方县令管制还高些。
可在这歌陵城内,正六品实在也算不得多大的人物,大大小小的算起来,歌陵城六品以上的官员能有大几千。
歌陵城被誉为天下第一大城,这里生活着超过两百万人,大大小小的衙门都算上,有品级的没品级官员加起来,可能超过两万之数。
校尉何功堂看了一眼,一摆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对面跑过来的那人身穿国公蟒袍他当然认得出,追着国公跑的那些人穿怯莽军军服他当然也认得出。
“救我!”
对面的赵楠理一边跑一边喊。
“前边是禁军哪位将军?怯莽军的人造反了!快来将这些贼人悉数擒拿,快啊!”
这位蔺国公,嗓子都喊的劈开了。
一名队正上前,问何功堂道:“校尉,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何功堂道:“你没看到一位国公正在向我们求助?那可是穿蟒袍的国公,若我等不救他,传扬出去,那朝廷追究起来,追究的是咱们大将军。”
说完后他一摆手:“阵!”
何功堂治下三百余人的禁军队伍,立刻就在大街上列出防御阵列。
还别说,就堵的还挺严实。
“不知是哪位国公呼救?请问是出了什么大事?”
何功堂大声问了一句,赵楠理听到后立刻报了自己身份。
“原来是蔺国公。”
何功堂连忙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后说道:“国公爷为何如此狼狈?后边追着的怯莽军又是缘何要追国公爷?”
赵楠理回头看了一眼后急切说道:“你快挡住那群叛贼,先把我放过去,一定要拦住。”
何功堂立刻点头道:“公爷放心,我禁军奉命接管歌陵城治安之事,若真有人行凶,禁军自然管了。”
赵楠理心中稍安,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怯莽军的人已至近前,他立刻对何功堂说道:“快让你的人让开,让我先过去。”
“那不行。”
何功堂一脸认真的说道:“公爷祖上也是带兵的名将,该知道,阵列一成便不可随意打开,一旦打开阵列,别有被对手偷袭的可能,到时候,我军中士兵或许死伤惨重。”
赵楠理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他看了看那全副武装的禁军,又急切说道:“你们有连弩,快用连弩射死那些叛军!”
何功堂还是一脸认真的说道:“那更不行,国公爷有所不知,我家大将军严令,在歌陵城内严禁随意使用弓-弩,要想用,得先派人回去请示,逐级上报得以批准才行。”
赵楠理:“你什么意思!”
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个禁军的校尉,明面上看起来是要救他,实则是把他给堵在这了。
“你们禁军的人也要造反吗!”
赵楠理嘶吼一声。
何功堂连连摆手:“公爷可不敢乱说话,我家大将军奉圣命护卫京都,公爷说禁军造反,那可算是诬告之罪了。”
赵楠理:“你让不让开!”
何功堂道:“公爷只管放心,有我数百禁军在此,那些怯莽军的人无缘无故,也不敢胡作非为。”
说着话,他往前迈了一步高声喊道:“对面来的是哪家队伍,为何要追赶蔺国公?”
焦天宝上前道:“我是怯莽军大将军林叶麾下正四品将军焦天宝,奉大将军命请蔺国公到府衙议事。”
何功堂连忙肃立行礼:“见过焦将军!”
焦天宝也认真的回了个军礼。
赵楠理急切道:“你拦住他,不许他靠近我。”
何功堂看向赵楠理说道:“这可难办了,他比我军职高,我是校尉,正六品,他是将军,正四品,按大玉军律,我管不得他。”
赵楠理立刻说道:“你管不得他,他是怯莽军的将军,你是禁军的校尉,按大玉军律他也管不得你。”
何功堂点头:“是啊,我不让他管,也不可能被他管。”
说完后他看向焦天宝:“焦将军,你是怯莽军的将军,无权向我等下令。”
焦天宝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只有高启胜大将军才有权向你下令。”
然后他问:“高启胜大将军让你带兵干什么?”
何功堂回答:“巡城。”
焦天宝:“那就去吧,听高启胜大将军的话。”
何功堂:“好嘞。”
说完一招手:“解除阵列,队列行进,按大将军军令行事,继续巡城!”
“是!”
他手下三百多禁军士兵整齐答应一声,然后迅速散开,又以行进队列重整。
何功堂看向赵楠理说道:“公爷亲眼看到了,我禁军的兵,不听他们怯莽军的,就算是将军的话我也不听,我就听我家大将军的。”
说完转身走了。
赵楠理气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似的,那张脸白的如同覆了一层霜。
焦天宝一摆手:“去几个人,请蔺国公回府衙与大将军议事。”
赵楠理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件东西,高高举起:“认得这个吗!你们这些草莽粗鄙出身的家伙,认得此物吗!此乃太祖所赐铁券!我也有,我赵家也有!”
他才举起来,焦天宝一伸手就给拿过去了,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看。
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我不识字,也不知此物真假,所以和蔺国公一并带回,我家大将军识字,他认得。”
说完转身:“请蔺国公回府衙。”
几名怯莽军悍卒上前,架着赵楠理就往前走。
赵楠理是真的懵了。
他看着焦天宝手里拎着那无数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铁券,就好像拎着一只烧鸡一样,一点都不尊重。
他脸色煞白的自言自语:“什么世道......什么,什么他妈的什么世道,连太祖皇帝所赐的铁券都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