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黑袍道:“我去追主君,趁他去地府找夫人前,再确认几个工作安排。”
唰~
那一抹身影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在这条巷子中出现过。
左黑袍幽幽叹了口气,身形一动,男孩已经落在他的怀中,冰冷得几乎僵硬的身躯,本能得颤缩了一下,眉头几乎拧成一道麻花。
“你还真是运气好。”
左黑袍向着巷口走去,身影逐渐消失,而那长长的街道上,所有的监控都在同一瞬间飞快闪了一下。
……
一禅寺。
斋堂。
小和尚云间正捧着一本佛经埋头苦读,光溜溜的小脑袋像是汤圆似的可爱。
吱~嘎~
门被轻轻推开,得病手捧托盘走进来,隐约传来一股清淡的饭菜香。
云间抬起头,看着师叔突然裂开嘴,露出几颗小白牙来。
得病走过去,将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摆上桌面,余光扫到佛经,略有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又把佛经带来斋堂了。”
他的脸上,还沾着些草木烧过的炭灰,皱眉生气的样子变得很是逗趣。
嗤嗤。
云间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
得病眉间皱得更深了:“笑什么?”
“师叔。”
云间指了指得病的脸颊,笑眼弯弯:“你身上有烟火气了。”
得病一愣,旋即笑道:“那是好事。”
吃饭时,云间胃口不佳,倒不是得病做的饭菜清淡,而是他心中难安。
“师叔,那日我醒来时,东倾姐姐和叶施主就不见了,你说他们可是安全下山了吗?云间很担心他们……”
“叶施主是大智慧者,他的思想,警戒,已经跳脱凡尘俗念,可得上乘。至于那位……”
得病停顿了一下,才接着缓缓道:“女施主既有叶施主的庇护,应该也是平安的。”
“可是听说人间近来多是非。”
“有天地的地方,就会有是非,草木,云海,山川,对立即共生,是非也是一种共生。”
“师叔……”
“吃饭吧。”
“可是……”
“食不言,寝不语。”
斋堂外,一颗三人合抱的松树下。
身披黑袍的叶定稀站在树影之中,看着堂中对坐而食的二人,脸上无波无澜。
一旁,追来的右黑袍悄声开口。
“近日,陆续有几波信众上山闹事,似乎是因前些时候跟风来供奉奎木星君,但没有心愿得偿一事,一禅寺现在只有得病大师和云间,应付起来略有压力。”
“普通的闹事,让他们自己应付即可。”
叶定稀道:“如果处理不了,你们出手解决,顺便再查一查闹事者的身份和来历,看看是否有关联。”
“主君是怀疑……信众闹事是有人幕后策划的?”
右黑袍问道。
叶定稀微眯起眼,一道沉光闪烁而过:“有些事情,越是看来毫无关系,越是能找出事件背后的缺口。”
“这次阳间暴乱来势汹汹,地府中又正是新旧阎君交替的关键时期,或许有人想借机做些什么,一定要尽快找出线索。”他叮嘱道。
右黑袍道:“属下明白。”
叶定稀微一颔首,转身便要离去。
右黑袍问道:“主君,您这是要去找夫人了吗?”
“怎么?还有事?”
“没有没有,只是过两天有一场记者会……”
叶定稀没回头,声音冷幽幽飘来:“让他化成我的样子出席就可以了,对付那些记者,你们不是一向比我厉害么?”
呼~
冷风涌起,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南方。
燕市。
一座老旧的安置楼。
这里是新建小区的最角落,当初土地开发,这片地方的拆迁户们都被集中安置在了这栋楼中,一梯十三户,一共九层,没有电梯。
南方小城中,这类的建筑很多,大多数都是藏在新建小区的边角和最深处,隐蔽,如孤岛一般,居住户大多也是一些老者和外来打工的租户。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
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孩正准备往电梯里走,却被突然出现的几个大妈大爷拦了下来。
“喂,我说啊,你这电梯怎么又锁上了?”
身材微胖的卷发大妈上前,
嗓门很大,满脸不悦。
女孩转过身,扫了一眼四周,都是这栋楼里的熟面孔,平均年龄都在四五十往上,还有几个老年人头发都白了,身边带着调皮捣蛋的孙子孙女,像是在对自己兴师问罪。
大约是一个月前。
女孩出钱,在这栋楼楼梯对面的空地上安装了一部电梯,设置停留层为1-9,中间不停。
一开始,还没有人找她说话,但也就过了不到半月,陆续有人在她乘坐电梯时找来,让她稍带自己上去。
女孩总会以电梯不在中间层停留而拒绝。
可是,那帮邻居们就不乐意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议论着女孩的自私。
“哼,小区里就我们这栋楼没电梯,好不容易装下了,还不让人搭乘,这算什么道理?”一个提着鲜绿色超市购物的瘦脸女人说道。
旁边有人附和。
“就是,装都装了,霸占着不给大家用,还说什么名牌大学毕业的女学生,一点也不懂得尊老爱幼!”
女孩垂着眼睛,巴掌大的小脸略显苍白,手中也提着两个塑料袋,是一些方便食品还有水果。
“安装这部电梯的钱,是我三年的写作积蓄,包括电梯运行的电费和维修费用,也是我一力承担,它是我的私人物品,我有权利选择让它是否公开使用。”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沉重,还带着些病态的沙哑。
“呀呀,你们瞧瞧,这女孩子说话真是刻薄哦!”
那卷发大妈拉下脸来:“你不公开,那你倒是别带人坐啊,我可是好几次看到有不同的陌生男人进出这部电梯呢!”
“啧啧,是不是真的啊?她私生活这么不检点的?”
“我们这楼里小孩子多,她这带人进出的,不要教坏我们的孩子哟!”
几个人纷纷议论起来。
女孩双臂颤抖,连带着肩膀也微微耸动起来,她在隐忍,那副身体像是已经习惯浸润在泥水中,克制,压抑,不愿挣扎。
但是那些讽刺,还带着侮辱字眼的声音,却没有因为她的忍耐而停止。
小区里,最不缺流言蜚语,那是一种消极的乐趣。
直到……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反反复复唠叨着女孩不给她搭乘电梯,到时候她这个老婆子上楼摔倒,肯定要找女孩讨要赔偿时,女孩再也忍不下去。
她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眸中水雾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