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一身的毛结和疙瘩球全部被鬼符散发的光晕梳洗,原本如爆炸的草皮毯子似的黑毛变得无比顺滑,散发着狗毛原生态的气味,可见十分干净。
鬼符被我揭下拿回手里时,已经变得破旧乌黄,还不等我折叠起来就已经失去最后一星光泽,连带着上面的符文都暗淡得几乎难以辨清,
“好舒服啊!”
三头犬的爪子从垂顺如丝绸般的毛发上滑过,身子扭动时,身上的一圈圈长毛如同流苏飞舞。
“就是太长了。”
“影响我们走路。”
几颗头的意见难得一致。
我正为难该怎么办才能哄得三头犬高兴,听它们这么一说,便赶紧自告奋勇:“我来帮你们剃头吧!”
“你?”
……
咔嚓。
从黑河里捞上来的剪子,锈迹斑斑,剪起毛发来又钝又涩,也不知在三头犬的屋子里收藏了多少年,每一剪子下去,就像是用锯齿生割。
我费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将三头犬浑身上下修理一遍。
满地的黑毛聚得如一座小山包,用来编成一张毯子的话,大约也能合盖三四人不显拥挤。
因为剃去大量毛发,魁梧雄壮的狗汉子看起来缩了好几圈,露出满身精壮大块的肌肉,若不是那长一截短一截参差不齐的短毛影响了颜值,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条极品健美级的地狱三头犬。
三颗头彼此打量着对方,再浑身上下看来看去得过了好几遍。
“你这发型真丑。”
“你的也是,还不如我帮你啃的。”
“她剪得不好,不如我们吃了她吧!”
六道嗜血的目光齐齐凝聚过来,獠牙闪出寒光,吓得我鬼身一颤,差点就原地趴下。
“狗大哥……这可是按照你们的要求剪的啊……”我无辜得举起双手。
“可是我没有要齐刘海,是它要的。”
“我要的是凤梨头,不是锅盖头!”
“这个头顶上的窟窿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一只上古魔兽三张嘴连发的质问,我的鬼心犹如千金压顶。
为毛,为毛它们三颗头要长得一毛一样?!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鬼,哪里能记得住每一颗头的特殊要求!而且它们明明就长在一个身体上,要求别那么苛刻啊喂!
“其实……是这样的啊。”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声音虚虚道:“你们这个发型吧,要是在自己头上,肯定欣赏不到,所以我想啊……你看,你们每颗头长得都是一样的,不如互换一下喜好,这样一来,你看见的他,就是你喜欢的发型,而你呢……看见他,又好像看见了自己,这样也能提升彼此的亲密感和幸福感,你们说,对不对啊?”
此刻,我在胡编乱造上的造诣明显得到了质的飞跃。
三颗头彼此对视起来。
“咦,她怎么好像说的蛮有道理。”
“那我们还吃不吃她?”
“狗粮如果不能用来吃,岂不是很浪费?”
为什么……还是要,吃我?!
“狗大哥……”
我哭丧着脸道:“其实如果你们愿意不吃我,我还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的,比如打扫啊,修理家具啊,捞垃圾啊……我就是你们的家政好帮手,地狱好伴侣啊!”
“那你会做饭吗?”其中一颗头问。
我猛点头,那速度恨不得将头甩得上天入地。
另一颗头道:“拿手菜是什么?”
“咳咳。”
为了体现我的能力,我拿出了十万分的自信,一拍胸脯:“你们只管说,我都会!”
“我想吃,热腾腾的……”
呃?!
“新鲜的……”
呃?!!
“刚拉出来的……”
呃?!!!
我眼神惊恐,仿佛受到十万点的暴击,瞪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热腾腾,新鲜的,刚拉出来的……
神马玩意儿啊啊啊!!
“狗大哥……您该不会是想吃……”
某个字,在我紧闭的嘴巴里滚过来滚过去,怎么也蹦不出来。
三颗头一起裂开血盆大嘴。
“对,就是牛肉面!”
噗。
东倾,卒。
……
半日后。
黑河边。
我捏着鬼符黏在一根木棍上,往地面上杵了几下,立即震开一个大大的土坑。
“原来你就是这么挖坑的。”一
颗头道。
我愣愣得点头,问:“狗大哥,您是怎么挖的?”
“爪子。”
它伸出一双爪子来,黑乎乎的,指甲长得尖尖处微微有些卷曲,指骨细长,介于魔与兽之间的形态。
“难怪需要两天才能刨出一个坑来。”我喃喃道。
不过……
“那为何您七天之中,只有三天来打捞这河里的垃圾?”
其中一颗头道:“因为我们怕你看见我们的三颗头,所以我们商量好了,每天只露一个头出来让你看。”
(其实我根本看不到啊喂!!!)
“你怎么又说实话,她会觉得我们自卑的。”一颗狗头很嫌弃得道。
“那我应该怎么说?”
“工作五天,休息两天,朝九晚五,这是我们多年来坚持的作息规律。”
“回答问题好麻烦,不如我们吃了她一了百了吧。”
“狗大哥!!!”
我大手一挥,谄笑上前:“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吃了我,就没有谁能来帮你们清理河里的‘垃圾’了!”
“她说的有道理。”
“比起吃狗粮,我更讨厌看到这些‘垃圾’!”
“她还答应给我们做牛肉面……”
“那就留着做了面再吃吧。”
谁的眼泪在飞,是不是狗粮的眼泪。
我捧着惊吓过度的鬼心,缓缓走向河边,伸长了棍子开始捞垃圾。
还好,常年独居的地狱三头犬,本性也是孤僻的,我们各自站在两个地方打捞,互不干扰,配合还算默契。
也不知到底打捞了多久,我身边的土坑已经填得差不多了,三头犬突然扔下棍子跑过来。
“不好!”
“快走!”
“发生什么事了?”
我瞬间吓得浑身寒毛竖起。
“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它不由分手,一颗头叼起我的衣服将我一把甩在背后,扛着我就往小屋的方向冲去。
一路上,寒风猎猎,从我耳朵边刮过,我被颠得东摇西倒,眼冒金星,好像随时会因为超速而被甩出去,只能死死抓住它后背的两簇短毛。
哎,早知就不剪这么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