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崔忙活一日,直到潮汐退去,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回了小院。
要说也是老崔心地善良,从泥卢都出来,他旁敲侧击,像是认定了我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我左右躲不过,索性说自己缺银子花,老崔相不相信我倒不知道,只是分别前他不但送了我两坛酒,还将随身的一个锦袋扔给我,我掂了掂,分量还挺足。
屋内,燃着一盏幽幽烛光,朦胧的光晕映着廊下,蹲着正在眯眼假寐的橘猫。
在地府里没有日夜之分,且鬼眼夜视,烛火是叶定稀来了之后,我才偷偷寻了来的。
此刻看来,倒是有几分家的模样。
我进了屋,橘猫懒懒起身,弓背伸腰,抖擞了几下才跟着进来。
“小倩啊,我任务失败了。”
我颇为沮丧,揭开酒坛盖儿闷了一口,又将怀里的锦袋随手扔在桌上。
橘猫轻轻跃上来,小肥爪子踩了踩锦袋,猫瞳看看我,又看看袋子,像是在询问。
我扯嘴一笑:“老崔借的。”
橘猫舔了舔爪子,屁股一抬一挪,稳稳当当得坐在锦袋上,满脸不屑。
“哟呵,这是吃醋了?”我故意调笑。
哪知,橘猫竟然万分正经得盯着我,瞳光晶亮,开口道:“想花钱,管我要!”
我嘿嘿一笑,趁它不备一把抽走锦袋,仔细将铜子儿倒出来,谄媚道:“眼下快到中元节了,这些,给你买好吃的,这些,给你买些穿的用的,这些给你拿去庙会上玩游戏,还有这些,买些猫薄荷给你种上,可好?”
我将铜子儿分了几份,围绕着橘猫排成一个半圆。
“拿别的男人的钱来养我?”
橘猫胡须一抖,也不知是什么古怪表情,绕着脖子看了又看,才道:“小东倾,你长进了。”
我心深慰。
“可惜,生死簿没机会拿到手……”
这厢我正有几分失落,橘猫已经跳到床头枕边,伸出爪子用力一推。
我眼尖,瞬间便瞧着一本黑封皮的册子,漏出半角。
“生死簿?!!!”
我捂着嘴惊呼,跑过去一把将册子抱在怀里,满脸不可思议得看着橘猫:“叶定稀,你怎么弄回来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
叶定稀并不打算将详细经过告诉我,只是催促道:“你想看什么便快些看,我用了些障眼的法子,只是瞒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将生死簿送回去。”
哦哦。
我捣蒜似的点头,喜滋滋地捧起册子在脸颊上蹭了蹭。
生死簿啊!
往日这许多年,我也生出过无数次年头,想要亲眼看一看自己无 法 伦 回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终究不得成果。
一来到底还是胆小怕事,二来嘛……
老崔的本事,我心里多少也有数。
只是没想到的是,叶定稀这家伙竟然神通广大,闯地府,化猫形,混迹地府不为鬼知也就罢了,竟然连堂堂地府第一大判官崔珏的生死簿也能偷了来。
当真神人!
时间紧急,我也不敢再耽搁,心中默念辰辉的生辰八字,然后翻开了生死簿。
一阵淡淡的灰色光晕闪过。
书册内像是有许多小蝌蚪似的小字来回游动,不过眨眼功夫,却又突然消失不见。
空的?
我用力眨眼,仔细再看……
当真是空白,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向橘猫。
橘猫探头看了一眼,额上微微皱起:“这里面有几重禁制咒术。”
“那岂不是没得看?”
我恍然明白,为何老崔平日里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生死簿,这玩意儿根本没谁能开启,就算拿去也只能当睡前读物啊!
“虽说查阅不了其他人的,但自己的应该可以看。”橘猫仰头与我道。
自己的?
我将书册合上,闭着眼睛又默念了一番自己的生辰信息。
一阵灰白光华再次闪过。
我慌忙揭开其中一页,眼前却还是空白?!
“怎的,又是空白?”
该不是本山寨货吧?
橘猫瞧着我的眼神,仿佛猜出我的心思,嗤鼻道:“这里是地府,以崔珏的本事,还不至于用假生死簿来防备谁。”
我点头赞同。
地府里,除了我这等闲毛米虫,还真没谁敢去动老崔的东西。
“现在该怎么办?”
“先将册子放回去,再想别的办法吧。”
我看看它,又看看册子,心中思量片刻,道:“叶定稀,你让我看看你的命格吧?”
突然提出这样的想法,主要也是我有些担心,叶定稀长期混迹地府,转眼已有两三月,他到底是个阳寿未尽的活人,若是因为与我亲近影响他的生死命数,我就算是罪孽深重了。
橘猫眼光定定得瞧我,慢慢问道:“你当真要看?”
嗯。
我自然点头,将生死簿摊开放在它面前:“拿都拿来了,看一看吧。”
橘猫低下头,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将爪子按在生死簿上,光华流转,字形明暗闪现,过了片刻,竟然也呈现空白页。
“怎么会这样……”我惊奇不已。
橘猫面目微沉,后撤爪子,语气平淡:“或许还有什么别的禁制吧。”
是吗?
我目送橘猫衔着册子离去,脑中不禁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
叶定稀与我是同类?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橘猫连滚带爬闪进院子,我担心它,一直坐在廊下等着,见它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回来,这才放下心。
谁知,橘猫却不靠近我,像是被一团火追着,上蹿下跳不说,还一个劲儿得用舌头舔……
屁股?!!
“叶定稀,你怎么了啊?”我走过去问。
喵……
橘猫扭着身子,探着舌头拼命在身上乱 舔,像是沾了满身虱子,难受得紧。
我伸手过去,想将它抱起来,却遭到抵抗。
“叶定稀,你没事吧?”
喵……
猫薄荷的效力已过,叶定稀有口难言,只是一个劲扭来扭去,甚至开始满地打滚。
我还从来没见过它这副模样,急得跺脚,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强行扑过去,将橘猫按在地上。
凑得近了,我才骤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陈年辣椒水味儿。
“叶定稀,你该不会……”
我一把抓住猫尾巴,寻着它的屁股看过去。
红红一片,还微微有些肿,像个大粉桃子,可不是被辣椒水抹了屁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