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我再次摔在地上,满身麻木得站不起来,因为鬼气外泄,我现在虚弱得不如一个普通阴魂,那胸口的膨胀感更是几乎要把我一颗鬼心碾压粉碎,其中痛苦焦灼,难以言说。
眼前迷蒙之际,我忽而想起去年中元节那时,白泽追着我所幻化的米虫到处乱窜,后来还不小心撞上阎君,当场挨了钟馗一顿骂,只怕那时这家伙已经与我结下仇了罢,再加上那颗蛟龙肝……
只怕这档子事儿,它也一并算在了我的头上。
这天上人间,鬼神妖魔,可不是总说因果因果,总有轮回,你看,这便是现世报啊!
“吼!”
白泽一声低喝,唤回我几乎涣散的意识。
它就站在我身前几步,居高临下睨着我,还是那副略有嫌弃的模样,与那主人钟馗如出一辙。
不远处,我眼前模糊不清,却也能看见叶定稀满身火光更是汹盛,只怕也撑不到多一时三刻。
也罢,也罢。
总归两情若是久长时,又何必人人鬼鬼?
哎,只是可怜我那十七,才被我这没用的姑姑给救出来,只怕又要落入钟馗那大魔王手中。
时也,命也……
咳咳。
我喘咳两声,强撑着抬起头,看向白泽。
“来吧,要吃要剐,你自便!”
白泽先是一愣,颇有几分疑惑得瞧着我,然后又步步紧逼上前,像是对我这轻易获取的猎物很是不屑,勉强吃了以表尊敬。
我又沉沉得躺下,迷离得望着天空之中的黑雾,等待属于我的宿命结局。
只是没想到,白泽却迟迟未上前来。
我等得口干舌燥,尤其胸口那膨胀的痛楚,牵动着我全身上下每一丝神经,瞬间,满身的血脉如同破裂似的,一寸寸筋骨焚烧起来。
“痛……”
我闷哼一声,很不情愿得起身,去看着那白泽的方向。
哪知,这一看我才发现,白泽那家伙竟然被什么诡异的力量给逼
退了。
不,不不,哪是什么力量,分明是我怀中的那颗舍利,不知何时滚落在地上,就在我脚边绽放出一阵红光来,起先只是小小一团犹如夜明珠散发的光晕,但后来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汹涌膨胀起来。
短短数息之间,那光耀便将白泽强行逼退,且越涌越高,在我身侧竖起一道红光冲天的高墙,簌簌流转的红晕如瀑布飞泻,流淌在地面之上,所过之处,黑雾挣扎退散,不消片刻又被其包裹吞噬。
“好强!”
我仰头望着半空中缓缓转动的舍利,从未有哪一刻便如此时这么佩服它。
白泽被强逼着后退十几步,一颗山羊头顶着那红光几欲上前,但不知为何,任凭它如何顶撞挣扎,也无法冲破那道红光奔腾的高墙。
我被那光晕笼罩,整个人沐浴在一片血光之中,周身的痛楚不减反增,这会儿疼得已经几乎要昏过去。
“叶定稀……”
这时候,我脑子里唯有一个身影浮现出来,便是在另一边历经生死一战的那家伙,要不说情丝千千扣,纠缠是难,解脱更难。
另一边。
叶定稀满身焚烧,火气将他的皮肤灼得不成原形,手中挥舞长鞭的速度也变得慢了下来,他的招式对抗钟馗,难分高下,若真要说有成败之分,大概就是他这一身肉骨凡胎。
钟馗有邪煞之气护体,长鞭虽为神物,却也伤不得他根本,只是叶定稀这区区凡人能与他较量到此刻,也足以让他心中震惊。
或许那一日,他用一只橘猫来换取向东倾入无间地狱,本就是错误,若是知道这生者乃是人界中的奇才,他倒是更愿意如培养十七一般将他精心改造。
只可惜,现在……他终究该死!
钟馗猛地甩袖,掌风咆哮,一道滚滚煞气如烈焰袭去。
“不要啊!”
我颤巍巍呼喊,一只手无力得抓向那团煞气,却不知怎的,原本扑向叶定稀的煞气竟然被我隔空抓住,胡乱挥手间竟甩向了那口被大家所遗忘的大瓮。
嘭!
惊天巨响,四野惊颤。
大瓮在黑焰之中爆炸,化作一片粉尘随风四散,重重摔倒在地的叶定稀发出一声呜咽哀鸣,好像极为痛苦。
那一瞬间,我胸腔中的膨胀也涌至顶峰,心脏的位置猛地爆开,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只是,阴魂无血肉,我胸口的窟窿黑黢黢的,空洞一片,什么也没有。
“原来,我没有心。”
我孱弱而迷离得扯了扯嘴角,那笑容一定比哭更难看百倍。
“东倾!”
叶定稀脸色惊变,不顾满身燎伤,连滚带爬得往我这边扑来,只是还没靠近些许,就被那舍利竖起的血光高墙阻隔,他像是疯了似的呼喊,满脸血污混着泪光,就好像是……
要失去最珍爱的东西。
或许是我吧。
我眯着眼,嘴角的弧度这才柔软起来,六百年苍白鬼生,得此良人,真是高兴!
此刻,天地恍若静止下来,漫天的黑雾平息,唯有那舍利里散发的红光辐射四散,隐约将整个六芒星阵团团笼罩,连同先前那口大瓮摆放过的位置。
刺!
一簇比星火大不得些许的小火苗,突然从地上冒起来。
红光妖冶,虽是星辰颗粒大小,却猩红得胜过满天满地的血光,宛如天地间最红最亮的东西。
紧接着,那突然冒出,犹如红莲般慢慢舒展绽放的红光,从地上漂浮起来,一点点得升起,越来越高,越来越亮。
钟馗看见它的那一瞬间,整个身子猛然一震。
“成了?!”
哈哈哈!
他癫狂似的仰天大笑,飞身上前,强行穿透半空中的层层红晕,就在他的手指几乎要碰触到那团缓慢舒展的红光时,突然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中震出。
钟馗一声低吼,倒飞着撞向一颗树干,砰地一声,高耸入云的古松拦腰而断,他周身的邪煞之气也不受控制似的开始外泄四散。
“不,这不可能!”他面目变得狰狞而扭曲,勃然怒喝,“白泽,把它给我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