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红光汹涌。
那一团黑雾还没来得及穿越猩红的高墙,就已经被舍利迸发的血晕吞噬。
钟馗浑身骤然一震,像是被那股力量反噬般后撤两步,双瞳中满是震惊。
“不会的……”
他再看向我,犹如怒火中烧,强劲的恨意引起一股激荡的气流在他周身咆哮。
半空中,那颗舍利的光晕开始减淡,仿佛是其间积蓄的力量已经散尽,连带着围绕在我身边的猩红高墙也缓缓坍塌下来,血晕如轻烟般消散而去。
钟馗在缭绕的黑雾护持下,一步步向我这边走来。
“东倾……”
叶定稀神色倏然冷峻,轻轻一动,浑身几近焦黑的皮肤发出滋滋的摩擦声,火光从伤痕间迸溅,却无法阻止他再次挥出一鞭。
啪!
长鞭甩出,杀气腾腾,但因为角度偏离,只是缠绕住钟馗的手臂。
他停下脚步,低头睨着那鞭子,森寒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鄙夷,“可惜了,早知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我又何须费这么多的心力,看来你一早就知道向东倾的来历,你……”
钟馗视线一转,冷冷的两束光耀刺向叶定稀。
“你也是在利用她而已,我说的没错吧?”
唰!
他不等叶定稀张嘴,甩袖挥开缠在胳膊上的鞭子,另一端的那只手无力垂落,鞭子犹如一条被抽筋扒皮的黑蛇,吧嗒一声摔落在他的身边不远处。
我看着钟馗再次抬脚走向我,隐约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正在缓慢靠近。
咕咚。
半空中,舍利的光耀尽失,犹如一颗凝聚于钟乳石尖的水滴,无力得掉落在了地上,朝着我手边的方向滚了几圈。
猩红的血墙还没来得及完全坍塌,便自行消散,半空中沉浮着一层厚厚的红色气雾。
钟馗站定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墨焰涌动的双瞳仔仔细细将我打量着,最后视线落在了我胸前的大窟窿上。
“难怪,你没有来历。”
他意味难明得轻嗤一句,手中凝起的两道冷光宛如开刃利剑,蓄势激
动。
正在这时,六芒星阵对角,突然响起两道惊呼。
“钟大人!”
我艰难扭头看过去,干涩的喉头滚出声音,“小白,小黑……”
“姑姑……”
“您怎么在这?”
兄弟俩完全被眼前所见惊呆,一副抱着惊雷原地炸响的呆愕。
原本在地府的东倾姑姑,出现在结界之中,而他们本以为遇上危险的钟大人要杀她?!
“黑白无常,你们来得正好,向东倾私自逃离无间地狱,与凡人私会,还将地府妖灵人鱼带来制造人界祸乱,现在被本官擒住,正要就地正法,你们俩速速将那凡人和人鱼捉拿!”
钟馗沉声命令。
黑白无常却不见动作,手中各自握紧锁魂链,警惕得看向了钟馗。
“钟大人……请容许属下先将姑姑带回地府。”黑无常神情坚定。
一旁,白无常也跟着道,“钟大人,姑姑乃是地府鬼差,她所犯下过错,皆有阎君审判!”
哼!
钟馗扫视兄弟俩,那张脸越发阴沉冷漠,“本官即将继任新阎君,一切令行,以本官所说为准,现在本官宣布,向东倾所犯之罪,罪恶滔天,天地不容,处以魂飞魄散之刑!”
“不可!”
黑白无常同时呼喊,两条黑色锁链哗啦啦得疾冲过来,拦在钟馗与我之间。
迷蒙中,我嘴角强行勾起一抹笑意。
好,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双侄儿,果然孝感动天。
钟馗垂眸,强大的气场瞬间猛然一震,空气惊腾,至阴至邪的气息硬生生将两条锁魂链从泥土中拔出,横空甩飞回去。
“黑白无常,阻拦本官行刑,罪加一等!”他声如雷鸣,威压滚滚。
黑白无常却无丝毫惊惧之色,两道身形同时一闪,一左一右得朝着这边夹击而来。
“先放了姑姑!”
白无常飞身上去,再次甩出锁魂链。
黑无常与之配合默契,两道黑色链条瞬间交错缠绕,攻势间黑白身影已经闪入阵中,
将钟馗强行逼退数步之外,一时僵持,难分高下。
趁着这瞬息喘息,叶定稀强行起身,踉跄着跑到我身边,将我半抱在怀中。
“东倾,你打起精神来。”他捧着我的脸,眼神焦急。
我仰头望着他,脸上被血污所染,短发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不知为何,却丝毫不减其颜值分数。
这家伙,脏兮兮的时候,也很帅呢!
咚咚。
胸前的大窟窿突然再次膨胀似的抽痛。
我皱了皱眉,扯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意,“叶定稀,原来我没有心呢!”
“傻瓜,无论人鬼妖魔,谁还没有一颗心了。”
那家伙屈指刮了刮我的鼻尖,视线缓缓抬起看向半空中已经舒展得如同一朵头颅大小的红莲,“那是你的。”
他的话,如惊雷自我耳边炸开。
“什么?!”
他只是笑,眼光里闪烁着难以言诉的激动,“我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我眉间不禁蹙起,再想问个清楚,却看见叶定稀的手轻轻抚上我胸前的窟窿边缘,开心得像是个天真的孩童,似哭似笑,“太好了,太好了……”
“为什么……”
我脑中浮起一万个问号。
这时,头顶那朵红莲突然停止舒展,花瓣开始凋零,一瓣一瓣得落下,刚脱离花托便化为一道淡红的气雾消散,直至最后一片花瓣也脱去,花托之上盛着的便是一颗正在缓慢跳动的……心脏。
“东倾,闭上眼。”叶定稀的声音从头顶温柔响起,犹如蛊惑一般,沙哑而轻柔。
我忽然感觉一阵睡意涌上脑中,眼皮沉沉得,三两下的眨眼已经很是费力,所幸慢慢得闭了眼。
黑暗中,有一股暖暖的热意缓慢靠近我,由远而近,像是一小团火苗,正在贴近我的身体,耳畔,还有咚咚,咚咚的声音,强而有力,带着一种安宁的节奏。
虽然我没有睁开眼睛,却知道是花托上的那颗心脏,也不知被叶定稀用什么方式牵引过来,
它靠近着我,温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