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
正排着队等待审判的我,看着黑白无常两兄弟走出来,隐约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小白,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肿的跟俩核桃似的,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一场,黑无常同样神色沉重,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我心中寻思:兄弟俩不是刚帮着老崔封印钟馗了吗?怎么还挨骂了?
“姑姑!”
龅牙鬼差招呼我,指了指阎罗殿大门,“该您进去了。”
我点点头,急忙提着裙子往殿里走,刚跪在地上,就听到上方传来极为严肃的声音。
“受审者,报上姓名。”
我轻吁一口气,中气十足得报名,“向东倾,前来受审。”
宝座之上,阎君拧眉道:“你这丫头,不是在小院里休养吗?怎的跑去人间了?”
“那个……”
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我去了人间几日,还不见地府里有谁来抓我,敢情是我家小倾倾一直很给力得在‘装病’啊!
咳咳。
我连忙捂住嘴清咳两声,声音虚弱得解释,“阎君,这个事情吧,的确是另有隐情啊,一年多前,我因为那档子事儿,被关在无间地狱里,那是痛定思痛,痛改前非,痛不欲生,最终大彻大悟,决心今后一定要做一个对地府有贡献的好鬼。”
“……”
“……”
阎君和老崔同时瞪着我,一脸无语。
我视而不见,捏着心口继续掰扯,“这不是在地府休养的时候,就发现十七这孩子不见了,我寻思它从前就告诉我,钟大人对他有想法,我一想啊,这不行啊!万一那孩子被钟大人给霍霍了,我怎么跟忘川鱼王交代呢?所以……我就没来得及打报告,赶紧赶去人间找,可不曾想到啊,去了人间,我也被钟大人给抓住,还要把我给炼了,幸好……黑白无常和崔大人赶到及时,才将我给救下。”
等我一通说完,阎君和老崔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仿佛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在两双眼睛之间流转。
“行了,你这丫头惯会
胡说八道,不听也罢。”
阎君抚须道,“本君已经仔细斟酌你所犯下过错,其一,擅自从无间地狱出逃,还带着一条狗在地府里胡作非为,其二,未经报告,私自去往人间,两条罪过,本君可有说错啊?”
“没错,没错。”
我很是乖巧得点头哈腰。
阎君再道:“既然你承认了,那就该认罚,本因罚你再入无间地狱继续受刑,但此次封印钟馗,破除六芒星阵法,扫除人间邪灵恶念一事,你功不可没,现在就判你……正式添入地府花名册,成为一名中级鬼差!”
“什么?!”
我双眼倏然一震。
刚才没听错吧?
“阎君,我能入籍地府了?!”
“是啊。”
阎君很是为难得摇头晃脑,“你这过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本君翻查典籍和法纪案卷,都找不到相关条例,所以只能依照类似相关的条规处置,但你的功劳又大于过失,这此消彼长,一抵一消,也是足够保你入籍,做个中级鬼差的。”
“多,多谢老阎王!”
我激动得一连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上方,崔珏始终板着脸,看不出情绪,等了会儿他又问道,“阎君,正好东倾在这儿,您看那条鱼该如何处置?”
十七?
我顿时心生警惕,一双眼睛滴溜溜得在阎君和老崔之间转来转去,却也不敢先开口声张什么。
待阎君仔细询问了十七现在的状态和模样,才沉沉叹了口气。
“原是条好鱼,假以时日继任忘川鱼王,那也是一番造化,说不定还能入妖界,只可惜……”
“属下记得,东海之中有一座海沟地狱,是海洋之中的邪祟妖灵聚居之所,或许可以将十七送过去。”
站在下方的狱吏官之中,有一个灰白须发的老头儿提议道。
崔珏不动声色,只悄悄瞥了我一眼。
“这也是个办法。”
阎君搔着层层叠叠的下巴,“
若是十七待在海沟地狱里,说不定还能有一番新造化,否则……那就只能关押在无间地狱里了。”
我一听这老头儿呢喃自语的话,瞬间一个激灵,“属下附议!”
呃?!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
“就,就把那孩子送去海沟地狱吧,属下……亲自将他送去可好?”我讪笑着问道。
狱吏官们头挨着头议论了一会儿,倒没有给出什么意见来,阎君也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只有老崔始终沉着脸,看起来不甚满意。
“你知道海沟地狱是个什么地方吗?”崔珏问。
我一脸诚恳得摇头,“不知道。”
崔珏一头黑线,朝着上方拱了拱手,“阎君,此事容属下思量几日,再行抉择可好?”
“也好。”
阎君点点头,再问起了白泽现在如何。
下方,一个狱吏官回答:“已经送去泥卢都交由鬼差看护,伤势不轻,崔大人送去的药都用上了,大约需要休养个把月才能恢复吧。”
“嗯,那就让它在泥卢都里好好休养吧。”
阎君神情就轻松多了。
至于白泽的去留,他们也无须商议。
那家伙本就是天地上古神兽,成为钟馗的坐骑纯属偶然,主人被封印,它自然失去了羁绊,恢复自由身,该去哪,想去哪,白泽大可自行决定,反正天上地下也没什么能阻拦得了它的。
不过我猜想,它身体恢复之后,多半会去一禅寺找云间。
那孩子和白泽好像有缘,甚至他们之间的缘分比它与钟馗更深。
云间虽然是肉骨凡胎,但能得到一头神兽的守护,命途定然不凡,长大后应该也有一番造化,说不定也能是个神童。
一概赏罚之事讨论完毕,阎君便交代老崔拿出地府的花名册,我见他用朱笔在册子里一笔一划得写下‘向东倾’三个字,心里就像是放了一朵大烟花似的,眼眶里更是冒起一层哗哗跳跃的泪花来。
我这野路子老鬼,熬了六百年,可算是入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