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和暄话音刚落,盛母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和暄,不是我说你,从小到大你也算是听话懂事i,很少让你父亲和我操心,可现在嫁人了怎么反倒任性起来,这才结婚几个月,你在徐家已经闹了几次了吧?女婿一直瞒着,在我们面前总替你说好话,但我们也没少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好几次半夜里把亚运赶出房间,你啊,也未免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听到这些话,盛和暄突然停止颤抖,眼神空洞得望向自己母亲,就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您从不相信我的话?”
她质问,声音却轻得如蜻蜓点水而过,苍白如纸的脸上只剩下麻木和冰冷。
盛母被问住似的,喉头一哽,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看着女儿的眼神很复杂,很犹豫也很无奈,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声音沉沉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刚才过来之前已经给女婿打了电话,他正在来接你的路上,好好跟着他回去,别再提任何关于小媛的话了。”
盛和暄呆呆得站在原地,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母亲的声音。
“行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小媛突然出了意外,心里难受,先在这儿冷静冷静,我会吩咐下人不要过来打扰你。”盛母又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画室。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房门外,小院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盛和暄缓缓转过身,再次望向身后那扇屏风,整个人的动作就好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步一步靠近过去。
我原以为,她又要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哭泣,可谁知,还没等我跟过去,就看到她突然抬起双手,用力得推向屏风!
啪哒!
三折屏风摔倒在地上,发出支架断裂的声音,原本紧绷着的绢面一下子松散下来,皱皱巴巴得缩成一团。
盛和暄低下头,捏着那绢布看了好半天,然后两只手用力一扯,只听刺啦刺啦几声,绢布就被她撕了个七零八落,满地碎片。
就在这时,廊下又传来脚步声。
是一个经常过来打扫画室的女孩,突然出现在门口,看到屋内的场面顿时吓得啊一声大叫,然后才手忙脚乱得跑进来。
“小姐,怎么把屏风给摔了啊……”
她一脸惋惜,又很是疑惑。
盛和暄扔下手里那小半块再也撕不动的绢布,缓缓起身,也不看她,只声音冰冷得问道:“是徐亚运来了吗?”
“是。”女孩点头。
盛和暄便面无表情得转身而去,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她才轻飘飘吩咐道:“把屏风和桌上的画纸都烧了,下次我回来,再也不要看到它们。”
言毕,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前,唯有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不知道盛和暄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情才毁了屏风,但连同桌案上那些画纸都要烧掉,我实在于心不忍,毕竟我被困在这梦境里能去的地方很少,成日里也就靠着她留下的画作打发时间了啊!
想着,我便趁着负责打扫的女孩整理屏风时,偷偷藏了几张画纸放在院子外的藤蔓丛下。
大约也就过去了一两日,整个画室里已经再无任何关于作画的东西,原本就陈设简单的房间更显空荡,我除了趴在桌案上打瞌睡,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这么一来,我就只能到处闲晃,偶尔去了月门洞那边,还能听到盛和暄父母谈话的声音,从他们口中得知关于徐亚运夫妻俩的日常琐事。
要说,也是奇怪的。
盛和暄明明看起来就不开心,而且嫁给徐亚运之后情绪变得更为反常,可偏偏她的父母就要相信她是嫁了个好人家,小两口一旦闹起来就认定是盛和暄无理取闹,甚至是她犯病。
他们对徐亚运的信任到底是从何而来?
我实在想不通,甚至有好几次听到他们夫妻谈论徐亚运有多好的时候,忍不住就想冲上去,告诉他们那只禽兽日后的种种作为,可惜我这个旁观者,能做的就只有旁观。
……
院子里的月季花又开了,这是盛和暄上一次离开后第七次开花。
我已经把整个盛家的梦境结界摸得一清二楚,唯独那个浴池每回想要再靠近,都会升起水雾将我困在原地,若不是我循着声音跑出来,就好像要迷失其中似的。
这期间,花开花落比以往更快,有时候只是我转个身,花瓣便落了一地,再发会儿呆,花又开了。
我隐约感觉,这梦境被什么力量催促着,加快了时间游走的速度。
“和暄啊!你可得小心着点啊!”
盛母的声音,从月门洞那边传来,欢欣愉悦,好不高兴。
我便知道,是盛和暄又回来了。
坐在廊下等了一会儿,我才看到这对母女缓缓向我这边走来,盛母一身暗红色改良中式长款旗袍,身段婀娜,长发整齐得盘在脑后,看起来精神奕奕。
在她的搀扶下,盛和暄的动作显得有些笨重,她穿着一件无袖的浅灰格纹长裙,身材依旧很瘦,肩骨嶙峋,脸色看起来也很是憔悴,但更重要的是,她的肚子那块微微凸起,像是……怀孕了?!
“母亲,我自己能走。”盛和暄声音柔柔的,一只手贴着肚皮,小心翼翼得护着肚子里的小生命。
盛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知道你爱逞强,最近身体好多了吧?听女婿说最近你的胃口也好了,接下来可要多吃点东西,别把我的小外孙给饿着了啊!”
“嗯。”
盛和暄淡淡得点了点头,随即道:“母亲,我想在院子里转转,您先去忙吧,等会儿我就过去找您。”
“还是我陪着你吧,万一你走路不小心……”盛母迟疑。
盛和暄走下台阶,站在草地上,才看向母亲道:“我比您更期待这个孩子平安出生,母亲,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她这么说,盛母无从拒绝,只能叮嘱几句,再一步三回头得慢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