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
好好补了一个觉之后,我精神大好。
橘猫正趴在我怀中,均匀的呼吸声带着温热的气息,感觉到我挪动身子,那双猫瞳半梦半醒似的缓缓睁开。
“叶定稀,你也醒啦?”
我笑盈盈得瞧着他。
橘猫起身,弓背伸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喵呜叫了一声。
相处时日久了,看着它愈发觉得顺眼,胖滚滚的身材也格外可爱呢。
我伸出魔爪撸猫,好一顿搓圆揉扁,顿时神清气爽。
等我刚整理好衣服起身,院门外传来问候声。
“老妹儿,可是起身了?”
孟婆?
我拂了拂衣襟上的猫毛,朝着门外走去。
“老姐,你怎么来了?”
孟婆见了我,神色有些着急道:“你的猫回来没?”
原来我离开地府时,橘猫便悄悄从孟婆处溜走,跟随我去了人间,孟婆把满地府找了三圈,听说我回来了,这才急忙赶来询问。
我笑着指了指屋檐廊下。
“喏,这家伙性子野,连我也管不着,老姐受累了。”
孟婆瞧见橘猫,顿时松了一口气。
“哎哟这崽子倒是麻溜,可把我找急眼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我看她笑呵呵的模样,心中一暖。
孟婆在我院中石凳坐下唠嗑,谈起昨天阎罗殿受审的事情,我便问道:“胡冉和辰辉怎么样了?”
“你败说,那两口子真是郎才女貌,可惜了女娃已成怨灵,就算投胎也不能好过,搞不好下一世还得受些委屈呐!”
我心中叹息,寻思这两日还是得再去找老崔磨一磨,他那人一向嘴硬心软,还很好哄。
送别孟婆,我交代叶定稀老实守家,便独自去往铜柱地狱。
这个地方前阵子刚扩建,好些地方还没能完善,堆积如山的泥土混在一根根通红的巨型铜柱之间,尘沙漫天飞扬,轰隆隆的挖土刨坑声夹杂着那些惨痛无比的哀嚎声,听来只觉毛骨悚然。
我跟着一名副狱吏官向其间走着,不时打量左右路过的受刑阴魂,他们都被胳膊粗细的大铁链子绑在铜柱上,有的脚下堆满烧不尽的柴火,前后上下全方位烘烤。
还有的被五花大绑,任由鬼差往他们身上挥鞭子,暗红的赤焰和雷电交杂,鬼叫不绝。
我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
一旁,副狱吏官是认识我的,笑着道:“姑姑莫怕,这火灼之行已是铜柱地狱中最轻的刑罚,对鬼气损害不大,受刑之后回去休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我哭笑不得点点头:“感恩。”
不一会儿,我们便走到一处较为偏僻的铜柱前。
这里像是刚刚开辟出来,四周围很多堆积的泥沙,铜柱之中如倒灌般的赤焰烈火熊熊涌动,红光冲天。
“姑姑,请吧,火灼执行一刻钟,姑姑须得绑在这铜柱上,可能得吃些苦头,还请忍耐……”
副狱吏官恭恭敬敬得引导。
我喉头微微一滚,故作镇静得跟上去,还没等我走到铜柱之下,便觉得浑身如焚烧般疼得厉害。
却不知……等那铁链将我五花大绑,真正的痛楚才叫剜心刮骨。
半个时辰后。
“姑姑……属下扶您回去吧?”
副狱吏官将我送到铜柱地狱门口,神色担忧得看着我。
我摆了摆手,强撑着道:“无妨,我还得去找崔大人说些事情,你去忙吧。”
等副狱吏官三步一回头走远,我才没支撑住似的,一屁股坐在廊下的石阶边。
疼,太疼了……
在地府混迹六百年,我曾见过十七重地狱刑罚的厉害,但却从未亲自受过,现在不过在铜柱上灼烧一刻钟,我就觉得犹如万剑穿身,满身鬼骨就像是被焚化又重塑了千百遍。
生而为人,必须善良啊……
等我好不容易有了走动的力气,正准备起身挪着去老崔住处,却突然发现那家伙正站在不远处,眼神古怪得看着我。
“嗨,好巧啊!”我故作轻松的打了个招呼。
老崔走过来,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遍才道:“不想笑就别笑,真丑!”
“……”
我瞬间拉下脸,满不高兴道:“来都来了,也不知道扶我一把。”
老崔冷哼一声,胳膊却老老实实递过来,让我扶着他起身。
“你找我所为何事?”
我一愣,张嘴便问:“你在这等了多久?”
老崔睨着我道:“从你进去受刑就来了,你惨叫的声音可是传遍半个地府呢!”
有嘛?
我心虚一笑。
回去路上,我将胡冉化为怨灵的事与他细说一番,旁敲侧击得问着这对苦命鸳鸯的后世命数。
倒不是指望着老崔能把生死簿上的内容告知于我,只是多少透露一点,我也安心些。
“他们的下辈子如何,是你操心就能更改的吗?有这点心思先顾好你自己,这次受刑到底因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么?”
老崔板着脸教训我。
若是往日他这般训我,我定然得想方设法溜走,可今日我有求于他就得服软,再说我眼下这副鬼样子,想走也走不了。
老崔见我不说话,等了片刻才问起中元节那夜的事情。
我捡了些重点与他说了,才听得他道:“你说那个骆老头手中的法器能克制你和胡冉?”
“是啊……”
我点了点头道:“那老头都八十多岁了,跑起步来可比一般小伙子还快,看样子再活个一百年都没有问题,诶我说你这判官也真是的,到底能不能体察民情了!”
这厢,我细细碎碎得抱怨,老崔却好像没在意,闷着头思量着什么,等我俩进了他的院子,才看到黑白无常两兄弟正在廊下等着。
“姑姑!”
小白扑上来,眼泛泪光得搀扶我,“您受苦了姑姑……”
“乖,姑姑平日没白疼你……”
我忍着疼,咬牙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旁,小黑头一回没有因为我触碰小白而给我脸色,反倒是有意无意得打量我。
那个闷葫芦行为一向古怪,我也没太在意。
等我们进了屋子里各自坐下,才见老崔将一碗看起来早就熬好的汤药端到我面前。
“喝了。”
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漆黑的药汁散发着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令鬼作呕。
“不要。”我果断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