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的竞拍,约莫是在半柱香之后开始的。
我与刘妈妈一并站在舞台上,就像是正要出售的大白菜,正等着底下一群穿着体面的菜贩子们估价而定。
雅间里,好些纱帘都挑了起来,露出一颗两颗玉冠束发的金贵脑袋,按照兮姑娘透的底儿,这些都是京师里非富即贵的主儿。
可我一点儿也不想被他们挑选上。
“诸位爷,贵人,贵客!稍安勿躁啊,容刘妈妈我啊,再说两句!”
喜上眉梢的刘妈妈,脸上的红团子更鲜艳了几分,一双丹凤眼里挤出精芒四射,满身的脂粉香混着铜臭气,挥舞着帕子与台下那帮哄闹的大老爷们吆喝着。
底下,那些攒动的身影早就按捺不住。
“磨磨唧唧,等得老子心烦意乱!”
“苦短,真特么耽误老子逍遥快活的时间!”
“刘妈妈,赶紧开始吧!我出二百两!赶紧让茗香姑娘沐浴更衣等着我啊!”
淫荡猥琐的笑声从花厅前传来。
我低头一看,哟呵,一个小矮个,看起来少说也得四五十岁,满脸横肉,粗眉大嘴,身高约莫五尺,圆胖的身材如球似的,一身上好的蟒纹锦衣被他撑得像是随时要裂开。
看起来,像是摘星楼的常客,荤话抖搂出来也当是撑场面,完全没有贵子的气概和风度。
刘妈妈就笑着瞪他一眼,手里帕子甩出宛如招财进宝的弧度,“贺爷,您可耐着心点儿啊,我们茗香姑娘年纪小,可别吓着她,再说……咱们摘星阁今日可热闹着,茗香姑娘今夜要伺候了谁,那还不一定呢!”
这么一句,就将姓贺的斗志勾起来了,男人么,输啥不能输面子,更何况还是在青楼这种销金窟里。
“刘妈妈,我可把话撂这儿了!茗香姑娘,是我的!今晚谁也别想和我抢!”
啊呸!
我低着头,装鹌鹑也装了半天了,斜眼瞥过去,恨不得眼里能生出刀子来将姓贺的肚皮给扎破了。
今天晚上要是让我伺候这猥琐油腻的大猪头,那我宁可让周三用鞭子抽死我!
就在我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时,却又突然感觉有一道异样的光亮从我的身上转过,我寻着看过去,却发现是兮姑娘今夜待着的雅间里,有人正在打量我。
会是谁?写诗的那位贵客吗?
等我想再看个清楚的时候,那边的视线却又好像不见了,几个微微晃动的身影,看起来像是正在推杯换盏,完全没有谁注意到我这边。
这片刻,刘妈妈已经将台下的气氛撩到了沸点,眼看着今夜这一湖春水已经乱到正好,她才大手一挥,笑盈盈道:“好了好了,咱们竞拍的规矩,与以往一样,现在就开始吧,哪位客人先赏脸给价啊?”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举手。
“我出三百两!”
叫价的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长相平庸,发量少的可怜,就坐在姓贺的左边那桌,看那得意的小眼神,明显是早就忍不了他,借着这势挫挫他的锐气!
干得好!
我默默在心底给男子鼓了个掌,却又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赫然道:“三百五十两!”
“好好,多谢刘老爷抬爱!”
刘妈妈笑得胸脯直颤,裙子上的大朵芙蓉花都跟着抖出了风中凌乱的感觉。
哎,古代的青楼女子,最荣耀的似乎也就是这一刻,但偏偏最耻辱的,好像也是这一刻,最后也不知这些女子到底是会感怀自己被当作了货品,还是该计较自己的价格不如同一屋檐下的姐妹?
我正心思婉转,却没在意自己的身价已经疯狂飙升,来到了一千三百两!
这时,我突然听到距离舞台较远的雅间里,有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
“两千两!”
呵!
我惊醒似的,倒吸一口凉气i。
果然是坐的起雅间的客人,一开口就高下立现了!
他突然将价格抬到
两千,花厅里吱哇乱叫的客人瞬间少了一大半,虽然是今日能来消费的客人,但也分三六九等,这很明显,两千两买一个姑娘的初夜,他们是没这能力的。
我瞧着那些一个个低耸着脑袋,满脸写满挫败二字的客人,不由心中好笑。
金钱的羞辱,就是来得这么裸,若是不想被羞辱,那就现在赶紧踏出青楼这温柔乡去挣银子啊!可惜他们也只是挫败了片刻,便毫不迟疑得将转场的小厮叫到身边,指挥着他们去叫来楼里其他姑娘陪客了。
花厅里,也还是有几个客人在苦苦支撑着,以一百两,五十两这等涨幅来与雅间里的客人们较量。
包括姓贺的,还有先前与他对着干的男子,另有几个衣着打扮看还算富贵的年长者,大约与我这一世年纪来论辈分,得叫一声爷爷了。
竞拍的价格,也已经升至三千两。
我微微侧了视线,不动声色得瞥了一眼兮姑娘所在的雅间,里面似乎安静下来,也没有身影晃动,可他们却也没谁有意参加今夜的竞拍似的。
兮姑娘举着精巧的酒杯,斜倚着那四四方方的窗框,纱帘早就挑开了,她就露着半个侧影,眼神迷蒙得与我点头示意,再扬起头,玉颈微动,那酒便一饮而尽,姿态风流而妩媚。
我瞧着她那双眼睛,水光潋滟,大抵是微醺了。
哎。
不知为何,我自打再次站上了舞台,也总感觉喉咙里发痒,口干舌燥的,看着花厅里那些桌子上的酒,馋的止不住得吞口水。
刚才又见了兮喝酒的模样,心里更是仿佛有一把火烧了起来,身子跟着热得浮躁。
“刘妈妈,还得多久才结束啊?”
我暗自问道。
刘妈妈笑着瞥我一眼,眼里满是警告之意,“老实给我站着!别乱动!”
然后她又转过头,继续招呼着台下。
“诸位爷,刚才咱们的贺老爷已经出到了三千三百五十两,对茗香姑娘可真是志在必得呢!不知其他贵客们还有没有想要加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