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受刑后,我依旧先去了老崔那处喝药。
他近日公务繁忙,见我来了也顾不上聊天,只是埋着头批复公文,等我喝了药想离去,又将我给叫住。
“你那只猫如何了?”老崔漫不经心得问。
我答道:“伤势好多了,多亏了你的药,改日领着他来向你道谢。”
我这两日与叶定稀厮混惯了,全然忘了他在地府的身份是只橘猫,当下便觉得有些失言。
老崔也愣了愣,才继续道:“早些时候我跟你提过的事情,可考虑好了?”
“何事啊?”我懵懵得问。
老崔放下朱笔,甩了甩袖子走到我身边:“那只猫,送去泥卢都地狱培养为新的执行官,可好?”
若没有他末了的“可好”二字,我当真要以为这是他的命令。
在地府里,任何鬼差狱吏的派遣,他都可以随意调整,甚至老阎君也无从过问,可是此刻却在征求我的意见,足见对我已是格外关照。
可是......
我一脸为难道:“老崔,你也知道,我在地府孤独寂寞,自从你将这猫送给我,我便多了些乐子,日子也过得快活许多,若你将它派去泥卢都,我心里当真一百一千个不愿意。”
老崔眉间褶皱浮起。
我抢着继续道:“但若是你的命令,我也不敢不从,若你已经决定,稍后我回了住处便将橘猫好好打点一番,明日将它送去泥卢都......”
老崔斜眼瞧着我越来越暗自哀伤的神色,轻轻叹息一声。
“哎,罢了罢了,若你想留着便留着吧,橘猫被你惯坏,性子野得很,真要去泥卢都当值,只怕那些执行官们还得为难。”
我心下欢天喜地,面上却依旧伤感。
“老崔,你的意思我明白,等回去后我定然好好管教它,不会再闯祸了......”
嗯。
老崔点头,复而道:“对了,我听说中元节那日,游行队伍里有一个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女鬼差,一曲剑舞引得满场喝彩,但这几日寻遍地府,却再也找不见她的身影,你可知她在哪处当值?”
这......
我后背激出一阵冷汗,顾左右而言他道:“是,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那日我值守百鬼签筒,后来有些不舒服便找了个地方休息,没,没看到什么女鬼差舞剑啊......”
真是不作就不会死。
我心中万分悔恨,那日抓着叶定稀扮女装大佬的恶趣味真不该!
老崔眼神怪异得打量我好几遍,才又道:“那你可知道,你的猫跑去忘川河抓鱼引起惊动,那女鬼差的舞裙便是后来在河边被发现的?”
什么?!
这我是真不知道的。
那套舞裙可是重金买入,叶定稀怎么能随手就给我扔了!
败家老爷们!
我心中愤愤,嘴上却开始胡掰。
“该不会是那女鬼差为了救我的猫,一不小心淹死了吧?”
老崔腮帮子抽了抽。
“你见过鬼淹死的?”
从老崔处出来,我顿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寻思着该怎么把女鬼差的事情完美画上一个句号,不知不觉便走到孟婆的院子外面。
一股浓郁的酱汤香味顺着栅栏一路飘出来,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挠的我心窝子都痒痒了。
“老妹儿,来啦!”孟婆站在大锅前朝我挥手。
我点点头,笑着走进去,眼神却直勾勾盯着大酱汤怎么也挪不开。
“还差几味药,等会熬好了你喝些再走哈!”孟婆热情道。
“好嘞!”
我高高兴兴答应,便见着胡冉与辰辉从左侧一间小屋里走出来,笑盈盈得与我打招呼。
“姑姑,您还好吗?”
胡冉惦记着我受刑的事情,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我笑着道:“就是怕你过分担心,才等受刑结束了才敢来看你们。”
一旁,孟婆笑呵呵道:“听说东倾第一日受刑,惨叫声震天动地,后来两日倒是好多了,我起初还不信,现在看看可不是没事儿嘛!”
我哭笑不得。
看来受刑惨叫的事情,已经成为地府近期热议话题之一了。
胡冉眼光中流转血光,神色间却有些歉疚。
“姑姑,您都是为了帮我......”
“是啊,姑姑大恩大德,我与冉冉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我不禁自嘲道:“若我再世为人,你们便是不想报答,也逃不过因果轮回,但我可投不了胎,到底还是你们有福气!”
孟婆满不高兴道:“投不了胎怎么咯,地府里也没短你一口粮啊!再说崔大人对你好得很,谁敢欺负你啦!”
“是是是。”
我忙不迭应下:“地府是我家,吃穿靠大家!”
噗嗤。
三道笑声同时响起。
孟婆被我逗乐,又聊了几句,便提着刀去了光就居取菜。
我拉着胡冉他们进屋说话。
“姑姑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急事?”胡冉问道。
我点点头:“明日你们不是就要去投胎了吗,但你怨气未褪,强行投胎只怕下一世要受尽苦楚......”
“这我已经听孟婆说过了。”
胡冉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事已至此,于我和辰辉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成为怨灵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怪谁,更不会怨天尤人,下一世只要努力,辛苦些也不怕......”
一旁,辰辉也安慰道:“冉冉,你放心,即便你命数有限,我会尽全力让你过得好,让你开心快乐!”
相爱相守。
我记起胡冉曾提过的担忧,下一世的姻缘是否能与辰辉相连,还是个未知数。
我心中叹息,将怀中舍利拿出来托在掌心里。
“这是一颗舍利,有净化污秽的作用,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胡冉仔细观察舍利,见其间猩红光芒涌动,光泽中更是透着几分灵性,不免惊奇。
“这是地府里的宝物吗?姑姑您该不会为了我私自盗取......”
呃?!
我顿时哭笑不得道:“我哪里敢,浑身火灼的伤势还没好呢!”
“那这是......”
“一个朋友送的……”
定情信物这四个字,被我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胡冉点点头问道:“那我应该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