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兮一起离开茗香房间之后,我与她继续并肩走着。
兮似乎对我背后那位‘大本事者’很好奇,旁敲侧击得又追问了两次,都被我的软钉子给打了回去,她便话锋一转邀请我去她的房间里闲谈。
反正从白日里到酉时三刻,还有好一阵子,我便点点头答应了。
只不过在去往兮房间的路上,我脑海里还不断在回想着方才临出门前,茗香突然拉住我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
“绿釉姑娘,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那时你在哭。”
这句话是我反复经历在这场幻境轮回中,从未触及到的一点,我隐约猜测会不会是与她上一回掐我的时候,我为了溜儿而感慨落泪有关。
可她又是如何有所感知的呢?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瞧见一个梳着双髻,一身浅绿衣裳的小丫头快步走上楼来,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暗红色的托盘,上面有茶壶和两盘看起来造型很精致的小点心。
溜儿见到我,咦了一声便走过来:“姑娘,怎么出来了?”
“茗香说她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我便与兮姑娘打算去她的房里坐一坐,正好你拿来了茶点,别浪费,一并送进去吧。”
我也不看兮,很是自来熟得吩咐道。
溜儿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得看看我,又扫了一眼兮,这才反应慢半拍似的点头:“好呢!”
她就跟着我和兮身后,一起走到了摘星阁姑娘们之中最奢华的房间门口,我刚侧了身子,就看到她凑过来耳语:“姑娘,你怎么好像和兮姑娘也很熟似的?你们认识吗?”
“算是吧。”我含糊回答了一句,便推着她先跟着兮进了门。
从装饰摆件到桌椅妆台,无一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隔断里外间的珠帘上的金豆豆,就在半敞开窗口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亮,满屋子的清冽熏香中平白多了几分金钱的香味。
溜儿低眉顺眼得将一应茶点摆放在矮几上,然后抱着托盘自觉站到我身后,等着我继续吩咐。
原本也是可以留着她伺候的,但我想兮或许会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便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溜儿支出去了。
因为自备了茶水,兮也没再烹茶,桌上摆放着的那个精致古铜色镶红宝石小盒,成了一个此刻不会再被打开的装饰品。
我的视线淡淡从盒子上扫过,抬起眉目来正迎上兮仿佛打量我的目光,便是相视一笑。
“看来,兮姑娘对于我还真是很好奇呢。”
“是。”
她也不隐藏,端起面前那只完全配不上她这房间里规格的青花瓷茶杯,浅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才继续道:“我最好奇的是,姑娘是如何知道茗香今日会寻死,而你又恰好在今日卖身进来将她救了。”
平铺直叙般的语气,当真是让人听不出一丝一毫感到疑惑的情绪,但那双眸子深处却藏着难以言诉的冷光。
我也跟着一口饮下满杯的清茶,粲然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可否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为何你明知茗香要以死来报复摘星阁和刘妈妈,你却并不劝阻,反而还要亲手送她一程?”
听了我的问话,兮露出了一副早有预料似的笑意,眼波微微当荡漾着,缓缓开口道:“或许姑娘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茗香这一生坎坷,被心上人骗来卖入摘星阁,可她本是清白人家的闺阁女子,又怎么会接受自己沦为任人玩弄的玩物?
无论如何逃离反抗,她总是会被周三和谢四抓回来,狠毒无情地鞭打她,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却又不愿给她一个痛快,他们很擅长逼迫那些新进的女子就范,从来没有失手过。”
“也包括你?”我皱了皱眉。
原本表情还有些严肃沉凉的兮却是轻轻一笑,“说来也是巧呢,我与绿
釉姑娘一样,是自愿将自己卖入摘星阁来的。”
我暗自惊讶了一下,却并未在意她这话的意思,将话题带回了茗香的事情上。
“所以,你看着茗香太过悲惨,又发现了她不断泡冷水澡来躲避开.苞宴的秘密,想要给她一个痛快的了断来成全她的心愿?”我替她把余下的话补完。
兮自然是点了点头,清叹了一口气,白皙细嫩的面庞上浮现一丝愧疚之色,“到底是我本事不足,也不如你聪明,没能找到更好的法子帮助茗香。”
不知为何,对于她所说的话,还有在帮助茗香了结性命的原因我都不相信,一个字都不信。
总感觉这个女人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但眼下我也没什么证据,就连安息茶的所谓配方,其实我也是毫不知情的,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动,等到我与李瑞见了面,再将自己所知所想一并告知,这样一来,兮要是真有问题,大不了当场逮捕了便是。
“姑娘,想什么呢?”兮的声音如一阵轻柔春风,唤醒了我的思绪。
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只是我也有点儿累了。”
“既然如此,那姑娘不若回去休息吧,听刘妈妈说你对晚上的开.苞宴有一些新的安排,她本是不愿答应你的,但你居然说出了一些便是连我也不知道的事情,刘妈妈这才愿意为了你冒险一试,你可得尽心准备,千万别辜负了她才是呢!”
兮像是一个花楼的前辈对我提点,态度无比真诚,让我恍惚有一种错觉,会不会真的是我误会了她,毕竟上一回我写在绢帕上的诗也是经由她到了李瑞手中。
但这想法也就是一瞬间,很快便被我否定,兮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这是来自一个百年女鬼的直觉!
起身要离去的时候,兮也跟着送我出门。
就在我经过她房间左侧,靠着墙几乎占据一整个墙面的红木书架时,眼角突然瞥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