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明办完登机手续,脱离人群走向机场休息区,那里的人少,座位比较空,前排位置坐着两位漂亮的女人,其中膝盖上捧着手提电脑的女人就是他妻子,名叫安宜。
她那厚厚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小鼻子上架着一幅黑框大眼镜,很有文艺女青年的味道。
她低头专注于电脑屏幕,完全忘记了接下来是一趟新婚蜜月旅行,而且这趟旅行是她一手谋划。使用谋划这词有点严重,但一点也不冤枉她。
按理说蜜月旅行通常会选一些浪漫风景优美的地方,例如巴厘岛,马尔代夫之类,可她偏偏选择埃及,一个炎热干燥的地方。其实凯明懂妻子的心思,她是一位考古工作者,但从没去过埃及,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人生一大憾事,就如厨师没做过蛋炒饭,登山者没上过珠穆朗玛峰一样。
凯明早就看透了这个女人,她对工作近乎狂热,假如工作与丈夫两者只能选一,相信她选择工作。
地点是可以将就一下,好歹这是一场蜜月旅行,带上一个漂亮小姨子想干嘛?工作,工作,还是为了她的工作。小姨子叫安琪,是一名阿拉伯语言学者,精通古埃及语和希伯来文字,自称语言发音比当地人还正宗,可以帮她翻译当地的古典文献。
妻子比小姨子大两岁,姐妹俩无论从身材和脸容极为相似,凯明经常开玩笑,说她们是母亲用同一个模板铸造出来的。不过两人的个性对比鲜明,妻子比较文静,遇事沉稳,小姨子活泼开朗,话特别多。
妻子穿一件白衬衣,牛仔裤,小姨子一身白T恤加休闲裤。姐妹俩的穿着打扮很随意,脸上都没化妆,不过就算简衣素脸,也能以身材和气质秒杀众生。
丈夫正在走近,新婚妻子却专注在电脑上。
凯明相信就算他现在被陌生人拐走,妻子也会毫不知觉。反而小姨子微笑着递来一瓶矿泉水,让他心里一阵温暖。
安琪的皮肤比安宜要白许多,由于没有近视,眼睛也显得大些,凯明常在想,如果当初先遇上她,或许现在的妻子不一定是安宜。
唉,人不能同时游在两条河上。
“行程都按排妥当了,只是木乃伊会欢迎咱们吗?”凯明讲个冷笑话,想要强刷一下存在感。
妻子略略抬头,目光再次沉迷于电脑屏幕上。小姨子指着他笑说:“它们会从棺材里蹦出来,抓你去陪葬。”
“抓我干嘛?它们瞎眼了吧,放着美女不抓。”
“你真笨,因为我会讲埃及语,算是半个老乡,你一句不会,它们自然当你是老外,不抓你抓谁呀?”
凯明翻翻白眼,这个小灵精真会套近乎。
机场的广播开始重复提示,飞向开罗的航班将要起飞,旅客向登机口聚拢。
“凯明,别漏提东西。”妻子一边收起电脑一边提醒他,转头又对妹妹说,“安琪,你的背包呢?”
安琪一愣,急忙回身去拿椅子上那个装满摄影器材的背包。
凯明带了许多物品,泳裤,草帽,太阳镜,还有一盒草莓味的避孕套,夫妻俩都是大忙人,所以在生育小孩的问题上,保持一致的消极态度。
三人进入飞机的商务仓,安琪一落座就套上耳机,听着音乐晃脑袋。安宜按了一阵电脑,然后戴上眼罩,从广州至开罗是一趟长途飞得,为了能以饱满的精神去迎接七天的旅行,必需在飞机上开始倒时差。
凯明瞧见旁边的妻子已经安然入睡,将手臂与她的并在一起,妻子的皮肤富有弹性,比他的稍为黑一点,而他的皮肤是一种虚弱的白色,一个整天呆在办公室吹冷气的人,健康状况当然比不上一个户外工作者。
舷窗外的景物开始后移,速度渐渐加快,跑道,机场,从视线中远去。
飞行途中遇上两次气流,凯明醒后再无法入睡,眺望窗外,飞机下方乌云盖地,雷电一闪一闪地在云层中扩散,巨大的气旋好像随时吞噬一切。
“各位旅客注意,航班即将降落......”
他看看表,然后叫醒旁边的妻子,等他们扣好安全带,飞机开始下降高度潜入云层里,外面黑压压一片,很吓人。
机身突然剧烈晃动,杯子全部打翻,凯明紧张地抓住妻子的手,开始担心飞机能否安全降落。
“没事,是强气流。”妻子安抚他说。
客机广播也说是气流,直到看见地面上的机场塔楼,他才放松下来。
人一出机场,干燥的风直往脸上刮,路边的树在大幅摇摆,一个红色胶袋飘到高空。
安琪迎风摊开两手说:“太震撼了,埃及正以隆重的方式欢迎咱们。”
“你烧坏脑子了吧,快走,要下雨了。”安宜拉着妹妹在路边截停一辆的士。
凯明将行李塞满后备箱,顶着强风进入的士,门刚关上,豆大的雨点劈劈啪啪打在车窗上。
唉,难得的一次旅行,竟遇上台风。
为了这次七天的旅行,凯明推掉了两个重要的会议,其中一个还关乎到个人升迁问题,他所在的金融公司不但竞争剧烈,还会“吃人”。前年发生金融危机,一个“爆仓”的交易员从公司顶楼跳下,正好经过他办公室的窗户,临死前那绝望表情深深烙在他的脑海中。
干这行有句名言,你要么逆流,要么被洪水冲走。
的士进入开罗市区,司机是一名留着大胡子的阿拉伯人,中控台上放着一本*经,凯明看不懂那些文字,也不敢随意去碰,因为*教徒视它为圣物。让他意外的是,挡风玻璃前挂着一个红色的中国结,司机知道他们来自中国也热情起来。
原来司机的大儿子正在北京留学,所以他对中国有一定了解,知道它很现代化,同时又和埃及一样是文明古国。
凯明有点尴尬,印象中埃及除了金字塔和木乃伊,他就说不清还有什么。他一向自认生长在资讯发达的大都会,如今谁是井底蛙一目了然,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利用未来七天去了解一下这个家国。
酒店在尼罗河畔,三星级,有泳池,棕榈树环绕在周围,只是好风景笼罩都在阴云下,大雨让河流水变得混浊,经常漫上堤坝。
有一点让凯明很不满意,妻子竟然按排了一间三人套房。
天呀,三个人,三张床,这是蜜月旅行吗?他想回家。
外面风急雨大,开雨伞会给吹上天,人只能呆在酒店里。他打开电视机,播放的节目全听不明白,想找一个英语频道,安琪埋怨他频频按遥控,他干脆把遥控丢给她。
“已经上升为红色警报。”只有安琪能看懂当地节目。
“什么警报?”安宜问。
“天气新闻刚说,台风已经升为红色级别。”
凯明心里凉去半截,难道假期全泡汤了?
整整一个下午大雨没停过,妻子一直在按电脑,小姨子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凯明想到楼下转转,开门时听到安琪说:“凯明哥,弄点吃喝回来吧。”
凯明看见妻子瞪向妹妹,“叫姐夫,没大没小。”
安琪调皮地向她吐吐舌。
当时人倒是无所谓,直呼名字反而让他感到亲切,虚荣心作祟。
“美女们,还要点什么?”他在门开做了个服务生弯腰的动作。
妻子撇了他一眼,然后摇头。
“我要红酒。”安琪冲他一笑,还抛去一个飞吻。
凯明耸耸肩,开门出了房间。
酒店里就有一家超市,他不用冒雨跑出去,货架上的商品应该有尽有,由于不懂红酒,挑选了一支产自法国波尔多的,听说那里的红酒比较有名。
就在食品区,他惊讶地发现了“辣鱼儿”,看来人类的口味都大同小异。
“嘿,朋友。”
凯明刚提着东西从超市出来,大雨中走来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浓浓的黑眼圈,皮肤很苍白,邪里邪气的样子把凯明吓一跳。
因为埃及前不久发生政变,社会治安刚刚恢复,谁也无法保证出门不会遇上*袭击。
不过,男子的样子虽然让人不舒服,但没别的不当之举,总是笑口对人。
“朋友,你是来埃及旅行的吗?”他说的是英语。
凯明点点头,“但这里的天气不太友善。”
男子掏出一条项链,强塞给凯明,“朋友,如果对个世界失望透彻了,你就拿出来默念上面的字。”
手中的项链沉沉的,呈暗暗金色,圆形吊坠表面雕刻着太阳,背面是月亮,边上有两行细小看不懂的文字。
“抱歉,我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他一抬头,发现男子已不知去向,太快了,明明外面下着大雨,男子踩过的地板上没有一点水迹和脚印,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怎会有人无缘无故送别人礼物?这东西该不会是窃听器吧?
他仔细瞧了瞧,然后拍拍脑门,一定是谍战电影看多了,谁会特意远赴埃及去送窃听器,而且他的工作没有重要到让人家去请商业间谍。
项链的雕刻精美独特,他不忍扔掉,随手收在衣袋里,提着东西回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