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所长跑下卡车,身后跟几个穿白褂的男人。
一把担架放在帕奇旁边,老所长指着他对男人们说:“把总统搬到担架上。”
男人们看看断成两截的躯体,搔着头皮问:“搬上身还是下身,或者是整个人?”
老所长逐个拍一下他们的脑门,“笨蛋,当然是最重要的上身。”
凯明跑过来,指着旁边说:“那边还有一个伤者。”
老所长看见胸口插着刀的叶文,躺在地上喘息。他摇摇头说:“手术台只有一个,我们只能优先给总统。”
“救总统......”叶文合上双眼,陷入昏迷。
凯明捡起地上冲锋-枪,枪口对准老所长脑袋,“狗屁的总统,他就一个野心家,救他反而是一种祸害,先救叶文,如果她死了,我就把你们全毙了。”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老所长摆摆手,身后的男人们搬出担架里的帕奇,跑过去搬叶文。
帕奇的眼睛盯着凯文,咬牙切齿说:“混蛋。”
凯文扛着枪把走到他面前,“对不起,你的美梦走到头了。”
帕奇急喘一阵,眼皮渐渐落下。
几个男抬着叶文进入手术室,老所长清洗双手,套一对胶手套,跨进门看见人都围着手术台发愣。
“搞什么?”他挤进去,叶文躺着不动,心跳仪呈一直线。
“教授,她死了。”
“这可怎么办?外面那个家伙托着枪在等,她活不了,咱们全都得跟着倒霉。”
大家的目光聚过来,老所长皱着眉头,抬头望向立在一旁的机械身躯,“现在只能靠它了。”
阳光透进窗来,屋里的地板亮起,小狗小步跑出房间,蹲在黑袍男人的脚边。他一双黑圈的眼睛盯着楼下,阳光照到地上的两具尸骸,哄一声燃起大火。
他弯腰摸摸小狗没毛发的脑袋,“虽然多此一举,终于处理完黑咒语引起的问题,现在只等他作出最后的决定。”
他默念一句,手松开小狗的脑袋,小狗全身冒出火苗,翻白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汪汪叫上两声,化成灰烬,随风飘散开。
男人走到床边,手伸到黑袍之外,指尖抚过女人的脸颊,“安宜,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你再也不用受这种苦。”一滴眼泪滑出他的眼眶。
安宜皱皱眉头,睁开双眼,摸摸脸上的水滴,往天花板上望望,“那来的水滴啊?”
房间里空空荡荡,嘭一声,房门自行关闭,她一怔,双脚捅进拖鞋,裹上外套走出阳台,靠着护栏望下去,装甲车的玻璃窗反射着耀眼阳光,旁边躺着三个面朝天的男人,眼睛死死盯着阳台上。
她倒吸一口气退后两步,拖鞋踩在一堆灰烬上。
咔,车门滑向一边,凯明睁开双眼,阳光照入眼帘,眼缝中看见一双脚踩着踏板走下车,他握着枪从地上爬起来。
老所长一手叉腰,一手捏着眉心说:“我们没有救活她。”
凯明眨眨眼,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等等......”老所长摆摆双掌说,“她还没有死透。”
凯明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老所长指指卡车回答:“你进去瞧瞧就会明白。”
凯明垂下枪把,走上两级铝合金踏板进入车厢。
老所长松一口气,蹲着看帕奇断开两截的尸体,摇摇头说:“就算再有雄心,最终也难逃死神的恶爪呀,总统先生。”
看见凯明扛着枪走入手术室,穿白褂的男人们纷纷退开,露出手术躺在台上的叶文。她的头发剃光,上衣由中线割开,胸口开出一个大洞,心脏被掏空。
他前行两步,目光移到叶文的头顶,头盖骨整块盖在金属台上,颅骨内空空的。
他握紧枪把,目光扫过那一张张低着的脸,“别告诉我,她是一个活人。”
男人们侧目对视,老所长双手绞在身后地走出来,“这确实是一具尸体,但她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废话。”凯明扬起冲锋-枪,枪口对准老所长,“你们这群挖人心脑的家伙......”
老所长看见他收拢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别冲动,她还有最后的复活机会。”
凯明顺着老所长的手指望去,一个两米高的机器人靠墙站立,钛合金的身体上插满电缆和软管,有暗红色的液体沿着透明软管抽出,进入一台仪器的玻璃瓶里,活塞上升下降,红色液体沿另一条软管注入机器人的胸口里。
“我们把她的大脑和心脏移植到这个机器里,希望能让她活过来。”老所长伸手摸摸机器人的金属手臂。
“你们拿她做人体试验!”
老所长耸耸肩,“这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凯明垂下手中枪把,“她什么时候能苏醒?”
老所长的目光一沉,皱起眉头回答:“我们将她的神经与传感线连接,她现在只靠仪器维持大脑供血,能不能醒来是个未知数,在我之前,没人进行过类似的试验。”
“你们最好祈求她能醒过来,否则我让你们这群美国佬吃子弹。”凯明转过身,扛着枪走出手术室。
红光之中,眼前这些男人来回走动,有人读着血压系数,有人动笔记录在本子,一个后背有点驼的男人,抱手站在中央,所有人的脸部没有五官,全身只是发亮的黄色轮。
他们是鬼魂?这个红色的空间是地府吗?
一个男人凑过来,整张脸出盖住视线,他的两个是发亮的圆圈,暗淡的阴影呈现出颅骨的轮廓。他下颌微微张开,跑到抱手的男人面前,“教授,她瞳孔里的红外传感器在转动。”
男人松开环抱的双手,掏出一个手电走过来,亮光一照,眼前白茫茫一片。
“老天,她的眼睛真在转动。”男人垂下手电,收回口袋里。
“她恢复意识了吗?”跟上来的人问。
“还不能确定,也许是机器内部电流相互干扰,引发红外传感器的颤动。”他转过身,朝另一边喊,“脑电波的情况怎样?”
另一个声音回答:“截图上出现不规则的画线,但不能确定是脑部活动引起,也有可能是探头受到仪器干扰。”
男人低着头,来回走上两步,自言自语:“只好冒险一博了!准备切断供血系统。”
旁边的人说:“没确定她心脏能自主跳动,只要断开血液循环系统两分钟,她的大脑会受到损伤。”
“再拖下去,她复活的机会将更加渺茫。”男人对所有人说,“准备切断血液循环系统。”
人都分散到各个仪器前,男人独自走过来,一张发亮的脸在眼前晃动。
“所有准备已经完全。”
男人说:“开始。”
“血液循环系统终止。”
“心跳为零。”
“脑电波活动水平在下降。”
“教授,脑细胞的活性接近危险值。”
眼前的光线暗下......
“快跳,快跳呀。”
“教授,不能再等了。”
“该死,恢复血液供应。”
“是。”
男人重新出现在眼前,手电的强光照入眼帘。
“脑细胞活性正在上升。”
男人垂下手电,摇摇头说:“看来她的心脏无法自行恢复跳动,拿电击器来。”
“如果采用电击,会损坏机器内部的电路和电子神经系统。”
男人接过两个电击器,“做研究不能按步就班,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有时会有意外收获。”
“电源开启,血液循环系统关闭。”
滋
“第一次电击,没心跳。”
滋
“第二次电击,没心跳。”
“机器系统出现电路损坏,脑细胞下降到危险值。”
“教授,必须立刻停步电击。”
滋,滋,滋......随着每一次电击,眼帘一开一合。
“教授......”
“快跳呀。”
滋
滴,滴......
“难以置信,她的心脏开始跳动。”
所有人在鼓掌,还有欢呼和口哨。
“叶文。”
眼帘缓缓睁开,眼前是一张男人的脸,同样是没有表情的轮廓。
“她的目光有点呆滞。”男人说。
“噢。”身后传来那个教授的说话声,“我忘记关闭她双眼的红外感应器。”
视线中的黄色渐渐退去,眼睛的男人变得清晰明亮。
“叶文,你觉得怎么?”他凑过来问,引发慌乱的后退,嘭,撞到一个放仪器的铁架,铁架弯曲变形,后背却没有一点疼痛。
摊开双手,全是银亮的钛合金指节,两臂和双脚全是金属质的外壳。
“叶文,我是凯明呀。”
男人愣在原地,一对细长的眉毛向眉心靠拢,明亮的黑眼睛嵌在弯弯睫毛下,鼻子尖尖,厚厚的红唇,多秀气的一个男人啊。
他没有上前一步,似乎不带恶意,呆呆站上一会,转身望着身后蓝眼睛的老头,“她似乎认不出我来,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摸着后脑说:“可能是电击引起的失忆。”
“什么时候能恢复?”
“唔......”老头缩起脖子,低着头说,“这不好说,我会对她进行脑部扫描,视乎损伤的程度而定。”
自称凯明的男人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别想拿这个机器里糊弄我,她呆头呆脑的样子,绝对不是叶文。”
“我会尽全力修理好她,但能恢复多少就不好说......”
“哼。”
凯明推开他,扛着一把枪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