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三七二十一沫吟洛灰溜溜地跟在段熙尘身后,一直进了乾清殿。段熙尘许是注意到了沫吟洛,却是一句话也未曾说,一点反应都没有。
“儿臣拜见父皇!”沫吟洛眼见也行了个礼。
“免礼,尘儿今日入宫是为了何事?”
“启禀父皇,昨日瓦剌使节来访太子府,带来了瓦剌族人的这跟权杖,为之交好,儿臣便擅自收下了。”
听完段熙尘的这一番话,沫吟洛大惊。什么?这这这竟然是两族交好之杖?大人竟然用这么神圣的东西来打我。段熙尘,你也太不慎重了!
沫吟洛一时间在头上摸摸揉揉,皇帝用余光瞟了一眼沫吟洛,便没什么了。
“许将军适才方出兵去攻打北元,这瓦剌就匆忙想与我们交好。”皇帝轻笑一声。
段熙尘似乎料到了什么,说:“北元夹在我大明与瓦剌之间,今日瓦剌见我们攻打北元,怕是为保不策。”“那你就如此轻率地收下了?”连沫吟洛都看得出来,段熙尘自作主张手下权杖惹得陛下不高兴了。这番话说得沫吟洛心惊肉跳的。
“父皇不必担忧,此时我们已经与北元关系破裂,正处于敌对状态,此时除了瓦剌四围的小国大可不必挂心。与瓦剌交好也可大涨我大明势力,对于北元的攻打也好有胜算。”
皇帝微微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既然已手下权杖此时多说也不用了。”他忽地又叹道:“罢了。那使节现在何处?”
“禀父皇,使节舟车劳顿,儿臣已将贵宾安顿在太子府,不复午后便可来宫中面见父皇。”
“那便好,你可要好生招待。”
“是。”
出了殿,她仍是无声无息的跟在他的身后。
“怎么?你不去查案吗?”段熙尘突然停步,沫吟洛险些撞到他。只见她微微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案子……”
段熙尘料到她有心事,“线索断了?”
碧姑娘的事……暂且不能告诉大人。
“嗯……”
段熙尘认真的看着有些灰暗的沫吟洛,道:“所以……你要放弃了?”
沫吟洛不知为何听他这一番话让她心里不安顿起,或者说是不服气。这几个字不断的敲打着她的心。
“不会!查案并非儿戏,既然接下案子,不到破案那一日我绝不会放弃!”沫吟洛信誓旦旦道。
段熙尘见沫吟洛重新拾起信心,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此番俊美如画的面容,沫吟洛一时忘得痴了。“沫吟洛,此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可别忘了你今日在此留下的誓言。”
“大人放心。吟洛定然记得。”
“但愿如你所说。”段熙尘话说完亦没顾的沫吟洛,独自离开了。
沫吟洛仔细斟酌着他那最后一句,不知是鼓励还是无奈。沫吟洛望着他渐行远去的背影,不禁攥紧了拳头。“大人!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午后。
奉天门处有一个身影在徘徊着,步子很慌乱,眼神很疑惑无奈。沫吟洛四处侦查着,目的也是希望能发现些什么线索。骄阳似火,每次她抬头往梁木上望去的时候,眼睛都会受到一阵刺痛,她却也不在乎。
知道鬼木偶是她做的事情,可是如此只能吓吓别人,她这么做到底目的何在?
“沫小姐!”忽地一个声音传入耳畔,原来是一个宫女正向自己缓步走来。
沫吟洛大惊,沫……小姐?难道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呃……”
“沫小姐无需惊慌,我是归云阁碧姑娘的侍女乐儿,您的身份我们不会泄露出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便好。”细细想来,前些天遇见碧婉言时,我告诉她我的名字后她便叫了我一声沫姑娘。天!我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果然,做小宦官还是太难。
“沫小姐,乐儿此次前来是传碧姑娘话的,请您前去归云阁,与我家姑娘一见。”
见面?原来碧婉言住在归云阁。所以……我若是去了多半也能弄清楚先前发生的种种事件了。
“好。”
随着宫女到了一个景色宜人之地,一片湖,湖上架有一座桥廊道,廊道直通归云阁。放眼望去,见到碧婉言正坐在廊道的栏木之上,两脚悬空悠闲的摆着脚。
“碧姑娘,沫小姐来了。”
“嗯。你先下去吧。”
侍女退下。碧婉言似乎是有一些疑惑的望了一眼她,却不说话。
“沫小姐为何不说话?”
“我等着碧姑娘给我答复。”
“什么答复?”
沫吟洛深深地望了一眼碧婉言,“鬼木偶的答复。”
听到这里碧婉言一怔,两脚也停止了摇晃,像是瞬间无了神,静静的在那里坐着。沫吟洛叹了叹,说:“碧姑娘,你可以相信我吗?”碧婉言瞬间有些诧异地望着她。“若是你告诉我真相,我也定然不会告诉陛下,更是只字不提。”
碧婉言的心有了一丝的触动,她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缓缓道:“我并不想如何。一切……只是为了复仇。”
“复仇?”
“平川顾氏,皆是杀手。待人冷血,杀人不眨眼!”她望着天,面色凝重,“为了主人的命令,宁可杀尽天下人。十年前,皓月当空十五日,本是家人团聚高兴之时。谁料到,顾氏杀手夜中暗袭,杀我爹娘,屠我村邻。除了我一人逃出村子一里被义父所救,村中尚无一人存活。从那时起我便立誓,定杀尽平川顾氏杀手,为我爹娘乃至整个村邻报仇!”碧婉言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尖利,让人见了不由自主的害怕,甚至不敢靠近。
他竟然同大人一样自小就背负着仇恨一路走来,这种种心情又有何人能理解?
“可是……在平川。”沫吟洛的意思当然是问她,平川的顾氏杀手自然是在平川,她为何要千里迢迢地到金陵来?而且——找谁报仇?
她惨然一笑,“平川顾氏早在一场大火中烟消云散,那场大火的起因当然是顾氏杀手的其他仇人。顾氏一脉平生杀人无数自然结下不少仇恨,现如今也是他们的报应。”
沫吟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顾氏?九王爷也姓顾,莫非……
“而顾氏却仍存一丝血脉,便是当年救下陛下的那个小男孩,正是今日的顺安王。”
果真如此,九王爷果真就是顾氏杀手的后代。“所以……你要赶尽杀绝?”沫吟洛向她那里走了几步,步子颤颤巍巍,细细打量着回忆灭门事件的碧婉言。
“没有。这是他们的报应,他们欠我的就必定得还!”碧婉言的语气严厉,让人不敢靠近。
“既然只是因为平川的顾氏杀手,那与六宫妃子又有何干?”
“这不过是个理由罢了,若是不惜借孙贵妃之名而成的鬼木偶,又怎会有人相信?”
“所以你就借鬼神之说想让陛下相信,因为如今方才坐稳江山的皇帝都必定相信此类谣言,怕有人动他的储君之位。更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你想让陛下相信,若是九王爷不死就会对他的江山有所威胁,而这根本理由正是因为九王爷是陛下收养的义子?”
“……”
沫吟洛见碧婉言此刻不做声,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将六宫嫔妃也牵扯进去,若是陛下当真相信,清除六宫怎么办?”沫吟洛心里刺痛的厉害,如此被人冤枉,如此牵动些无辜的人……可是太过分了?“难道你一心为了报仇……都不顾及他人的死活了吗?”沫吟洛厉声过去。她不明白,古人的思想、古人所信崇的道、古人所担心的种种竟如此荒谬可笑。杀人别人以满足自己的私心。
“不会的,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救那些无辜的人。”
果然,她还是善良的。
“碧姑娘,你本性善良,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放下吧!一切都过去了,就算你杀了九王爷你的爹娘也不会回来,何必徒增一条性命!”
碧婉言眉间燃烧着怒火,“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吗?他们杀了人就应该偿命!”
“可是九王爷并不知情,他的父母也走了,浪迹于荒野数十载,这就是他的惩罚。九王爷他很善良,他不会伤害别人的。”
“人心叵测。沫小姐,此事与你无关,你以后无需插手。”
碧婉言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沫吟洛看得出来。
她也是首先想到了别人,只恨她走错了路,仇恨盖过了她的善良,我要如何才能将她拉回正轨呢?
月光笼罩大地,湖上波光粼粼,很是好看。碧婉言坐在湖边望着时不时探头冒出湖面的红鲤鱼,心里甚是烦乱。她真的好想她的爹娘,好想在回到从前,好想在回到他们的怀抱。
爹,娘……你们为何如此狠心丢下婉儿一人……
默然,一滴泪珠滑过她的面颊,滴入湖中,恰是那落水的滴答声搅动得她的心不得安宁。她望着湖中的倒影,她脸上全是痛楚,仿佛从来不曾有过微笑。
“你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老天爷要这样惩罚你们?”
湖水荡起了波纹,月色霎时暗淡,仿佛也是为了碧婉言的哭诉而悲伤。凉风习习,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温度也好似她心的温度,已经是冷的了。她坐于此处,双手抱膝缩成了一团,,叫人可怜。
万般寒冷之下 在下一秒她感到了一丝温暖。不知是何人轻轻地给她披上了一件风衣,而这件风衣——甚是眼熟。
她回眸望去,又是这个熟悉的身影,仿佛他不曾离开过,只是一直在她身边徘徊、在她难过的时候突然出现,给她温暖。
“碧姑娘为何苦?若是有何伤心事不妨向我倾诉。”顾夏臻望着碧婉言红润的眼眶,心里一股酸涩涌上。不知何时他竟然会说出这些话来,也不知何时,他竟学会关心别人了。
碧婉言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透过他的眸子碧婉言能看得出他对她的关心。
一阵清风而过,并非寒冷刺骨。
碧婉言控制不住她自己缓缓走过去,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无声无息地,生怕惊动些什么。顾夏臻一怔,脸上失去了表情,许久没有缓过神。
“一会儿,就靠一会儿……一会儿我就把肩膀还给你。”她细柔的声音很是好听,亦从她的身上嗅到了一股芬芳,沁人心扉。一直觉得这个姑娘冷冷的,很无情,也总觉得她什么都不怕,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临危不惧。可现如今,他错了。她再怎么处事不惊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弱小的一面,怎么会没有让人心疼的一面?
碧婉言却不知,如今让她心存依赖之人不久后将会成为她毕生的仇人,她也不得不……去选择杀了他。
知汝之苦,不可解汝之忧,吾心甚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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