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虽是陛下特地下令修建的一座城池,可自一场小战后人烟稀少,街上已不像金陵城一样繁华。虽说是城池是以街道,可放眼望去,狂风卷起地上的沙便是使整个荆州城覆上一层薄细的尘土,或说,是沙。
“此处如此荒凉,离痕,你确定张夫人携其子女来了荆州?”段熙尘打探着四下残破不堪的周围。
“是。当初是属下亲眼看见张夫人驾着马车来了荆州。”
忽地,一股不明的疼痛渗入他的心扉,段熙尘猛的抬起一只手支撑在一旁的城墙上,微微咳嗽了两声。风离痕见景,快速扶住了他,“大人……你怎么了?”
段熙尘摇摇手,“无碍,我们先去找张夫人。”
“是。”
“哥哥,你有吃的吗?”突然,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灰溜溜的冲到他们面前。风离痕似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段熙尘拦住,他脸上荡起了温柔的笑,俯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两,“这里有一锭银子,拿去买吃的吧。”女孩欲接去,却被忽然而来的一位妇女带走。“和你说过什么?谁让你拿别人东西的?”妇女亦是一般衣衫褴褛,怕是穷苦人民,她转身看向段熙尘,“对不起啊!小女不懂事,脏了您的眼线,我们这就……”她许是注意到了段熙尘和风离痕的样貌,神情顿变。
段熙尘一惊,“张夫人?!”
“不是不是,你们认错人了!走.。”她催促着小女孩离开,却被风离痕拦住去路。
“夫人留步!”段熙尘快步过去,打量着面前略显邋遢的母女二人,道:“张夫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我……”
“您不是前来投亲的吗?如今这般地步夫人从何解释?”段熙尘早知她心里藏着秘密,可张夫人不知为何不如实道来。
风离痕见她不言,补了一句,“张夫人,您若是如实相告,大人定会查出张老爷的死因还你们一个公道,届时,也不用你们再受苦了。”张夫人眼里含着疼爱地望了望紧紧依偎她的小姑娘,似乎不忍再看到她这样下去,不自觉地终是开了口,“大人当真会让我们母女二人不再受苦受累?”
“当真。”
张夫人见段熙尘肯定,心中松懈了几分,“三个月前不知为何来一帮从未识过的人进了府中,随后老爷就同那位带头之人进书房不知说了些什么,谁知道那正是亡命之祸。三日后的一夜中老爷便被几位刺客所害。随后就有人诬陷老爷为官不正,私缴银碎,于是陛下将这座府邸给封了住,我们只好奔赴荆州……”张夫人一边说一边抽噎着。段熙尘眼神有些微妙,上前去附身用手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微笑,“喜欢皇宫吗?”女孩愣愣地点了点头。段熙尘又是一笑,“你大可每日都来那里,来找我。”
“哥哥住在那里吗?”
“嗯。这大明天子也住在那里,若是你想便可天天见。”
张夫人似乎是听懂了什么,神色慌张地赶忙过去抱住女孩,恳求道:“大人,您大恩大德放过我们母女二人吧!她还小,若是入宫……岂不一剑杀了我,我求求你……”她紧紧抱住女孩用畏惧的目光苦苦央求段熙尘。
“张夫人,这一案牵扯数条人命,难道你不想为张老爷报仇,还要苦心欺瞒吗?”他的话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我说……我说……是沈将军……老爷平日里与沈将军私交甚密,我便怀有疑心。直至那一日我偶然在门外听到他们在谈论……当年玉凤公主之事,我亦在想,孙贵妃去世已久,玉凤公主也在七年前并不知所踪,为何今日忽的说起……”
闻此,风离痕的目光望向一旁良久不语的段熙尘,似乎……在担心什么。
“玉凤……”段熙尘印象深刻,小时候与这个妹妹玩得甚是密切,除了顾夏臻便是无时无刻寻去玉凤。只是后来有刺客将她俘走,至今没有下落,这个妹妹……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本就是一概而过的事,我并没有多在意。后来老爷被杀,是沈将军让我们赴往荆州,他说能给我们母女俩一个安身之所。如此,我们便来了,只是不见其人,我们只好沦落至此。”张夫人打量一番段熙尘的脸色,又道:“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望您放过小女。”
“我不会带她走,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荆州城……并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他眼里含着一些悲伤及惋惜说话的语气鲜有缺少生气。随后吩咐道:“离痕,带她们回金陵,为她们找一处好住所。”然,抬步离开。
“大人,不劳您费心,只是沈将军已为我们谋了一个好住处,不劳您麻烦了。”
他蓦地一回首,目光犀利,“沈逸想要杀你们你们不知不知道!”
“?!”
“若是当真如你所说,那他为何至今不派人领你们去住所?”
张夫人的话身顿时低下,“兴许是近日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我们罢。”
“是啊!他近日事务繁忙,没有时间派人手来杀你们以除后患罢了。”
段熙尘的话让张夫人险些没站住脚跟,“怎么会……”段熙尘迈步上前去,“张夫人,你如实道来,你……是不是孙贵妃当年身下的贴身侍女,也是玉凤的奶娘?”张夫人眼里的慌乱及惊讶暴露了她的全部,手足无措的微微颤动,“你……你是如何知晓……”
“我如何知晓不重要,你只需如实回答。”
“大人所言……句句属实。”仿佛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转瞬公然于世,世人皆晓。
沫吟洛草草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带着自制的“气烟弹”往门外而去。天色近晚,繁星早已点缀在夜空之中,明亮且如此美丽。
她这才踏出门外,便被突然出现的莫子扬拦住,“沫小姐去何处?”沫吟洛被他吓得不轻,一个踉跄,“子扬?!你……走路怎么没声呢?我有要事要处理,恕不奉陪。”她说完正准备走,却又被莫子扬用手拦住,“天色近晚,望沫小姐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啊……不是,我真的有事儿,待会儿就回来哈!”她见莫子扬良久不说话,当是默认了,扭头离开。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回头,“子扬!”
“?!”
“那个……你去看看丝竹吧!她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我可能要过一会儿回来,麻烦你照看一下。”是啊!早上那个梦实在是太可怕了,让她都没办法心安了。莫子扬只是望沫吟洛远去的背影暗暗答应,面无表情,不知想些什么。
金陵街繁华至极,人流如海,今日的花灯节果真不同凡响!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花灯齐聚于此。寂静的湖边因为人的到来变得熙熙攘攘,水面上漂流着曼妙的花灯,给这湖增添了一抹愠色。街上叫卖的贩子简直快要喊破嗓子。
沫吟洛照着当初欧阳悦儿给她的书信上的地点来了这所谓的千聚阁。明明是一个繁华的地段,可唯独这千聚阁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大概是被欧阳悦儿承包了吧!真不知道这家伙想要干嘛?
入里,只见富丽堂皇的木柱上都绣上金饰,龙纹凤饰。此番宽阔大气,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沫小姐来了?快请坐。”一个妩媚妖里妖气的声音传入耳畔,沫吟洛不禁瑟瑟发抖。一听便知是欧阳悦儿,她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这般娇柔造作,会被“大姐们”给群虐的……
“不妨,我站着便好。”沫吟洛这才注意到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的许平乐,随后行了个礼。“郡主于此,吟洛不知,未好准备望郡主恕罪。”
“无碍。”不知道为什么,许平乐的眼神看自己有些奇怪。
欧阳悦儿一声轻笑,“沫小姐果真是懂礼数,也知尊卑贵贱之分,明晓是非,知郡主身份贵重。”
沫吟洛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真心不想理这个家伙……唉!沫吟洛笑道:“郡主千金之体,吟洛远不及,这点吟洛还是明白的,自然要尊重郡主。然,欧阳姑娘可是与郡主一般有千金之体,高贵之身,方可这般教导吟洛罢?”
欧阳悦儿气急败坏,眉间燃起一丝恼怒,却强挤出一抹苦笑,“沫小姐所言极是……”她怕是咬紧了牙关,此时想狠狠揍自己的一番。
“好了,我们以和为贵。沫小姐还是先坐下吧!此番花灯节本郡主也是好意相邀二位,想我们增进些感情。”许平乐吩咐着一旁侍女倒茶,一边招呼着沫吟洛入席,说的这么严肃,搞的沫吟洛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来,沫小姐尝尝我亲自所煎的香茶。”欧阳悦儿命侍女倒了一杯给沫吟洛。她打量一番面前明水晃晃的茶水,随后提杯,饮尽。“好茶是好茶,只是少了这香韵中之美、茶中之醉。”
自从喝了怡茗阁的茶后,便不知哪里还有更好喝的茶了,而现如今……
许是因为沫吟洛的话,欧阳悦儿脸色大变,“……沫小姐真是风雅之人,这茶之香、气之贵……悦儿所制自愧不如。”沫吟洛不语,抬眸望向许平乐,便见她微微皱着眉头,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听闻沫小姐习得一身好舞艺,不知今日可能让本郡主大开眼界一番?”
许平乐这话是什么意思?当自己是舞姬罢?她说跳就跳?
眼见一旁欧阳悦儿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沫吟洛瞧着心里真不舒服。“听闻千聚阁的舞姬、乐姬才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不知郡主可愿让我去引几个来供郡主欣赏?”
“沫吟洛!你这么不知好歹,郡主下令你敢不从?”欧阳悦儿即刻煽风点火,如此嚣张。
“沫吟洛,你当真如欧阳小姐所言?只是尽个舞罢,何故推辞?”
“我虽不是何千金之体,但仍是一品刑部尚书之女,若今日舞于此,日后如何有颜面舞于陛下、太子等各朝中贵族?”
“放肆!沫吟洛!你竟敢贬低本郡主,不怕本郡主定你目无王法之罪吗?”
沫吟洛不言,提步向门外去,忽地停步,“若是郡主有那么大的能耐今日可将我抓于此地,我当……无话可说。”
沫吟洛心里很清楚,这定然是许平乐和欧阳悦儿用的一个计谋,不能再待下去了。“吟洛近日周事繁多,这便告辞。”然,抬步离开。
“沫吟洛!你给本郡主站住!”夹杂在许平乐对自己的叫唤之中还有一阵悦耳的鸟叫声。沫吟洛记得很清楚,同那日一样。她慌忙迈步朝挂在那里的笼子中的画眉走去,精神涣散,眼神迷离,感觉就算将笼子打开这鸟也不会飞出去。
“怎么?沫小姐难不成还对郡主的鸟感兴趣?”欧阳悦儿迈步过来。
“这鸟……有问题。”
“有问题?有问题是你才对吧!”她扬起手就要打沫吟洛,沫吟洛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欧阳悦儿,你爹不过是个四品水师提督,今日你竟无事生非动手打人!你莫不怕我将此上告陛下,让你爹连这个官也坐不起?”
“你……”
对于鸟来说,就算是被关在笼子之中也应该是活蹦乱跳的,可是这只画眉却缺少生气。不对!它的眼睛……有月牙刻样,同碧姑娘一般,那便是沈逸的慑心丹,他竟然在郡主的鸟身上种下慑心丹,究竟……是为的什么?
“郡主,这鸟你是从何而来的?”
“本郡主从何而来的鸟与你何干?”
“郡主既然不妨告知,那我也不好追问,就此告辞。”
“来人!拦住她!”果然是个计谋。只见一群士兵蜂拥而来,还好沫吟洛早有准备。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圆溜溜的不过半寸的球体,猛地往地上一砸,一阵烟雾顿时弥漫开来。
“我要是不会这点伎俩就枉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了。”她趁着士兵被烟雾迷的睁不开眼,赶紧开溜。
难奈,似乎感觉什么不对劲。头忽的昏昏沉沉,眼里的景物模模糊糊,顿觉一阵眩晕袭上心头,站不住脚跟。“糟!我竟忘了后宫的惯用手段……”霎时,脚一个踉跄,身体如千金重倒在地上。
“哼!小小沫吟洛竟然敢冲撞郡主!胆大妄为!”欧阳悦儿抬步到沫吟洛身前,俯下身显有厌恶地翻动了她的身子。“来人!将她带去后阁,好生伺候!”
“是!”
许平乐坐在椅子上显有不安分。“欧阳小姐要做甚?”欧阳悦儿忽地一个妖艳的笑,“群主可还记得悦儿先前同你说过的话?悦儿这就证明给你看!”
许平乐心里一寒,不禁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