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海,别跟我扯别的,我大哥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你们岳家背后站的是何人,有何势力,与我大哥何干?”
顾曦皱眉看向岳海。
“顾兄,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岳海捋了捋衣衫,摇头道,“这一事,还得从先皇时期说起了。”
似乎回忆起什么伤心事,岳海素衣走至石桥之上,望着波光粼粼的夏日湖水,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
“数十年前,先皇梁毅在觐见上宗仙人途中病故,还未回宫,便撒手人寰驾鹤西去,偌大个岚国大业,仅留下了一位皇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梁晨,”
岳海仰望星空,说道,“那时的皇上不过是位咿呀孩童罢了,怎奈先皇未立太子就溘然长逝,本该长子继位,皇上登基之时,坐拥岚国千年底蕴的老牌家族,京城陈家却突然发难,甚至还有诸多家族和朝廷官员随声附和,想要一同扳倒梁家河山,从中分一杯羹。”
顾曦不语,静下心来侧耳倾听,岳而海随之而来的一席话,却是揭开了岚国的往事和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在当时的情况下,陈家这个庞然大物,手里掌控着岚国大半兵权,收买了不少岚国的重要官员,甚至隐隐约约间有想要架空皇上权力的势头,”岳海叹息,说道,“而先皇早就知道陈家心思不轨,便暗中培养我们岳家。”
“帝王治国,要懂得权宜制衡,先皇本打算造就一个能跟陈家平分秋色的家族,从而有理由消减陈家的权力和兵权,”岳海苦笑道,“怎奈先皇英年早逝,没能将岳家扶持到顶尖家族。”
“看着日益强盛的陈家和逐渐衰败的皇室,朝廷里的官员心中有数,就在人们以为岚国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上宗的仙人却突降岚国朝廷……”
“令人费解的是,上宗仙人站在了岚国皇室一边,按道理来说,上宗是没有理由来插手世俗界的事宜,”岳海的话语很轻,嘴里在诉说着历史,同时也在阐述岚国曾经的秘辛。
“出乎众人预料,上宗仙人手持宗主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手间将数百名陈家炼体修士杀的干干净净,几乎是在血洗陈家,一时间整个京城乱了套,诸多家族和朝廷大官对陈家避之不及,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都以为是陈家得罪了上宗,引来的杀戮。”
“之后,人们才知道,并非是陈家得罪了上宗,而是上宗仙人欠岚国皇室一个人情,为了防止在修炼之中心魔缠绕走火入魔,所以才远赴岚国……”
“上宗仙人的出现,使得陈家从一个顶尖家族瞬间跌落谷底,无疑是挫了陈家的锐气,壮了皇室的权威,自那时开始,陈家收敛了锐气,皇上梁晨也坐稳了皇位,没有任何异议。”
岳海回头看了顾曦一眼,仿佛能从顾曦的脸上看出另一个人似的:“陈家衰败,当今太后又是我的姑母,我们岳家也就借着风势崛起,成了唯一一个能与陈家在明面上对峙的家族。”
“数十年过去了,皇上已然成长为岚国君主,以雷霆之姿夺回兵权,并用一道圣旨收买了岚国内几乎九成的炼体修士,进而削弱陈家的势力,可以说当今皇上的铁血手腕和智谋,丝毫不劣于先皇。”说到这里,岳海轻咳一声,似乎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
“可是,那一道圣旨也就成了岚国的一股潮流,让当今岚国内习武之人挤破头皮也要突破,成为炼体修士,赴朝为官,而你大哥顾良正是其中一员。”
提及大哥,顾曦充满寒意的眼光逐渐暗淡下来,冷言问道:“我大哥离开大荒时,充其量就是个力气大的农民,怎会是你口中所说的炼体修士?”
“你大哥确实不是炼体修士,可他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灵童!”岳海接下来的一句话,可谓让顾曦大吃一惊。
“不可能!”
顾曦闻言,当即反驳,“我大哥待在大荒内十余年,怎么可能是灵童?”
“我是十年前西岸剿匪的幸存者之一,也是你大哥的朋友,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大哥他确实是灵童。”岳海一口气说完,像是用尽了力气,脸上浮现出疲倦之色,依靠在石桥上。
“你是我大哥朋友,怎么看起来跟我年岁差不多?”顾曦盯着岳海,神色稍缓,眼眸微动,忽的闪过一丝金光。
他虽然心里疑惑,但是通过自己金瞳细微探查,岳海心里很平静,也很淡然,没有丝毫说假话时的紧张和心悸。
“西岸剿匪之时与匪徒交战,我本是重伤之躯,关键时刻,是你大哥给了我丹药,并用灌输灵气将我从鬼门关中拉了上来,而我的容颜也就定格在那一天,”岳海自嘲一笑,叹了口气,“可能是上天让我岳海牢记那一日。”
“十年前,你大哥以灵童的修为来到少军营时就惊动了皇上,要知道,天底下的灵童所追寻的是修仙界的长生之道,根本不愿沾染太多世俗气息,我也是在那时与你大哥相识,”岳海轻笑一声,像是回忆起曾经,“你大哥顾良是个爱笑的人,很平易近人,最喜欢的事就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编柳条。”
顾曦心头一震,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太熟悉了,编柳条……是曾经大哥手把手教他的手艺,以前大哥帮他编了不少,但上面都刻上了他的名字。
“编好的东西上,你大哥都刻上了一个‘曦’字,说是你的名字,”岳海微微笑道,“我在京城家中有几个。”
“好景不长,没过些日子,西岸剿匪就开始了,我当时玩心大,换了身盔甲,偷偷跟随部队出征,”岳海脸上笑意渐渐敛去,沉声道,“诡异的是,我们出征的路线像是被西岸盗匪提前知晓一样,他们半路设了埋伏,军队死伤惨重,被迫逃到临近的城池。”
“你大哥和我活了下来,但是,副将军却是以灵童逃生手段多样为由,第二日发号施令让你大哥出城一探,”岳海低声轻言,“去了,就没回来。”
从岳海所言中,顾曦察觉到一丝古怪,赶忙出言问道:“军队出征的路线可是机密,盗匪怎会提前知道?”
“自然是军队内部出了奸细,”岳海直接说道,“审讯过后,很快就有人招了,那时圣上虽心里有疑惑,但整个事件看起来牢不可破,也就没追究。”
“可我不甘,我不信我岳海的挚友就这么简单的死去,我开始查……”
“这一查,真让我查出些端疑,招供的家属都被人暗杀了,残兵里有人碰巧看见那日夜晚,顾良徘徊在副将军院子的门口,而副将军正是如今陈家的二长老陈天域,”岳海怒火攻心,手臂上青筋暴起,“守副将军门的卫兵回到京城,有的惨遭暗杀,有的突来横祸,不到一个月,就全死完了。”
“顾曦,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岳海咬牙切齿,“一切都指向陈家,而我十年来也在暗中动用岳家的力量,查到了陈家与西岸盗匪之间来往的消息。”
“我刚一触碰便被陈家察觉,没来及反应,便迎来陈家的疯狂暗杀,大荒之内隐于市,很安全,而你和你二哥出了大荒,保不齐会受到暗杀,所以我才耗费心机,将你们接到身边,”岳海语气悲痛,“如今我查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告诉你,一切的答案都在陈天域口中。”
说完,岳海心含愧疚,朴素白衣一甩,进了屋,消失在顾曦的视线当中。
顾曦面无表情,低沉着眼帘,沉默许久,转身冲着屋子,郑重鞠了一躬。
夜深了……
顾曦离去,竹林中虫鸣陪伴岳海。
岳海端坐在书房的木椅上,正熟练的翻弄着桌上一叠叠的信件。
“三公子,值吗?”
忽然,书房的阴暗处浮现而出一道幽深的影子,冲着岳海问道。
“顾曦肯定要去京城,而陈家的人知道他的底细后肯定会痛下杀手,我不如早告诉他,让他也做个准备。”岳海没有抬头,只是冲着书信说道。
“回岳家吧,家主心里一直挂念着你,三公子您没必要一意孤行,您查了十年,十年前的线索早就没了,就算您查出来了又能怎样,不过就是支撑您的执念罢了。”黑影苦口婆心劝道。
“或许吧……”
岳海合上书信,转身敲了敲后面的书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书架从中央分裂开来,露出一卷竹简。
见此竹简,黑影一惊:“三公子拿出此物,难道您真的很看好顾曦?”
岳海掸了掸竹简上的灰尘。
“顾曦不傻,他懂得如何去隐瞒自己的情绪,若是有此物的加持,没准他真能查出来,”岳海起身,透过窗子望向朦胧的星空,“我看不透他,能以炼体败灵童,实力定然深不可测。”
黑影微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