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傲缓缓抬头,望着面前的这柄参天巨剑。
此剑伫立在主峰广场正中央,宽阔而高大,通体都已经被石封。
然而粗糙的石体也掩盖不住其上的锋芒,一眼望去,能察觉到巨剑上蕴含的苍茫古意。
举目向上,剑一直通向云霄,苍穹上乌云蔽,不知剑柄通向何许。
此剑,乃是一剑宗祖师亲手留下。
“唉,祖师爷,你打下的这份家业,可能就要在我手上……毁于一旦了。”
独孤傲轻声叹气,神满是萧索和落幕。
五国合围干丰国,三宗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
御兽宗和天武国更是组合成联军,共同讨伐一剑宗山门。
山门危机时刻,祖师爷留下的镇山巨剑起了反应,催动起护宗大阵,这才忽得整座山门的周全。
如若不然,在联军持续不断的攻势下,一剑宗早应该已经被攻破了才对。
独孤傲两缕长眉已经花白,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想来也是在为当前的境况发愁。
广场上卷起一阵微风,着白衣的男人脚踏清风,悄然落在了独孤傲后。
“宗主,敌人已经攻到山腰处,即将到达我们的山门。”
青木堂堂主,段世誉。
曾经他代表一剑宗,去国都协助萧羽斗法,给予过萧羽不少帮助。
独孤傲没有做声,背在后的双手轻轻敲打着指节。
他不说话,段世誉也没发言,二人默默伫立在广场上,冷风环绕在他们周围。
“有什么声音吗?”独孤傲终于开了口,语气淡漠。
“长老们都很不安,这次来的除了御兽宗的岚山居士,还有天武国的七杀和程勇,几位长老都觉得,一剑宗现在岌岌可危。”
独孤傲缓缓点了点头,又是淡淡问道:“那他们觉得,现在该如何拯救这岌岌可危的局面?”
段世誉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长老们都认为……不如求和。”
主峰上的寒风忽然狂乱了一瞬,像是有绝世妖魔在作祟,又仿佛潜龙发怒。
段世誉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
过了半晌,狂风消散,独孤傲发出一声冷笑。
“还有呢?”
“青壮派绪很激动,不少人都觉得与其龟缩一团,不如放手一搏,杀个痛快。”
“杀个痛快……”独孤傲轻声低喃,反复咀嚼着四个字,脸上渐渐露出淡淡笑意。
只是那笑意才刚刚溢开,便戛然而止,重新被愁云笼罩。
“这样做,我一剑宗必将伤亡惨重啊……”
“等护宗大阵被破,迎接一剑宗的,一样是血腥厮杀。”
段世誉的语气永远都是那般不温不火,带着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淡然。
“有朱雀王朝那边的消息吗?”
“这么大的动静,帝都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不知道等到帝都来插手,一切是否已经尘埃落定。”
段世誉顿了顿,又淡淡说道,“而且谁又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没有帝都的大手在控呢?”
这是大逆不道之言,然而对于一剑宗这样的山门宗室来说,有关朝政的纲常礼法,并不是多么重要。
就见独孤傲长叹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当务之急,还是以解决我宗危难为重,既然得不到帝都的帮助,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继续龟缩吗,宗主。”
“这毕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在护宗大阵未破之前,我们应当积蓄力量,保持实力。”
“力量或许可以积蓄,但心气,也在慢慢地被消磨。”
独孤傲听了段世誉的话,没有发言,只是沉默。
“宗主!”段世誉忽然猛地单膝下跪。
“五国合围干丰国,欺我一剑宗无人,一剑宗现在,早应当破釜沉舟才对!”
“不破不立,在继续苦苦支撑,不过是一场徒劳而已!”
“青壮派虽然莽撞,可现如今,一剑宗就得靠着这份心支撑啊!”
素来不温不火的段世誉罕见地如此激动,可见如今局面,已经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始终背对着他的独孤傲轻叹一口气,“你可知,若是现在就出去厮杀,你们将要面临的是何种境况吗?”
后只传来段世誉的一声轻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似是心有所感,独孤傲缓缓转。
就见半跪在他前的段世誉,襟白衣早已沾满了猩红鲜血!
“你们擅自出了剑阵?!”独孤傲惊讶地道。
“恕属下莽撞,半个时辰前同几个不懂事的小辈,出去冲杀了一遭。”段世誉猛地抱拳,沉声说道。
看着眼前的段世誉,独孤傲两缕长眉紧紧搅在一起。
“你们……这又是为何?”
“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杀个痛快!”
为一剑宗青木堂堂主,段世誉的年岁不可谓不大,他也是整个一剑宗最为年轻的堂主。
平素里不温不火的他,骨子里还有着属于年轻人的一些东西。
独孤傲听了段世誉的回答,又注视着他那双坚定的眸子良久。
末了,他淡淡一笑。
“世誉,去吧,带着我那一份,杀个痛快。”
六国之间默认的规矩,战场之上,除非到了覆灭前的最后一刻,否则武灵境界及其以上的修者,决计不得插手。
故独孤傲只能孤独地立在主峰之巅,眺望着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
宗门危机就在眼前,他的心底,又何尝不想酣畅淋漓的厮杀上一场呢?
段世誉听了独孤傲的话,嘴角翘了翘。
对于自己的宗主,他有信心。
对于自己的宗门,他同样也有信心。
无需多说,他平稳起,就准备转再度投入下一场厮杀当中。
“帝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独孤傲又问了一遍同刚才一样的问题,这回的语气稍稍带上了一丝关切。
段世誉知道他在问什么,所以他停住了步子,缓缓摇了摇头。
“少宗主那里,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他看了独孤傲一眼,斟酌着词句继续道:“宗主,其实你一直隐忍不发,也是为了想等到少宗主赶回来吧?”
独孤傲没有讲话,算是默认了。
“宗主,恕我直言,以少宗主一人之力,对于这整片战局,其实也不大能产生什么影响。”
如今五国同盟,干丰国和三宗危在旦夕,萧羽一个人,又能如何改变这副危险的境况?
独孤傲想了想,缓缓说道:“在他的上,已经有不少奇迹了,不是吗?”
段世誉沉默了,想了许久,最后万般思绪都化作一声长叹。
这次,萧羽还能再创造什么奇迹吗?
……
山腰处。
一剑宗护宗大阵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将整座山门都笼罩在其中。
高高耸立的山门修筑的古意盎然,正中悬挂着一块儿千年黑色寒玉,上书“一剑宗”三个古篆。
山门后,便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剑宗三千弟子。
他们脚踏七星,以一种玄奥的规律缓慢变换着形,丝丝灵气从他们上升腾而起,投入到顶上的淡金色大阵中去。
外面各种凶厉的飞剑法器碰撞在大阵上,统统都被消去灵气,徒然落下。
靠着祖师留下的护宗大阵,一剑宗已经如此这般坚持了一周之久。
其实一剑宗三**峰,七十二小峰,如今早已沦陷了大小山林无数,只余这座承载着正统山门的主峰还未失守。
也只有这座有巨剑伫立的主峰,才能被护宗大阵所笼罩。
三千一剑宗弟子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外面和大阵的况,按照宗主传下的法门,脚下七星不消。
只要作为阵眼的他们屹立不倒,护宗大阵便可在灵气耗尽前多坚持一刻。
祖师留下的这座护宗大阵玄之又玄,运转所消耗的灵气也非比寻常,整座一剑宗,竟无一人的灵气能够予之补充。
包括宗主,独孤傲!
所以众人所能做的,便是按照祖师传下来的阵法法门,保持着阵法平稳运转。
待到祖师留下的灵气耗尽的那一刻,护宗大阵消失,三千弟子,也就该上阵杀敌了。
只是观绝大多数弟子的面色,都是惨淡和憔悴,想来连以来毫不懈怠地运转大阵,消耗了他们不少的心神。
因为一剑宗一直都龟缩不出,外面的两国联军中,有不少人都对这干丰国国境内的宗门十分鄙夷。
御兽宗和天武国组成的联军本就良莠不齐,比较散漫,说是受着军纪的约束,倒不如说是畏惧领头几名人物的凶名。
所以他们只能看着七座摘星楼筑起,然后飞剑法器漫天飞舞,自己摩拳擦掌原地干着急。
但是类似这样的战况持续了好几天,几名领头的人物也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对于下面的一些擅自做主的小行动,他们也算是默许。
此时联军中便有一部分人马,摩拳擦掌跃跃试,准备前去护宗大阵前掠阵。
这些人大概将近百人,天武国和御兽宗人士都有,他们见七步摘星楼迟迟没有建树,当下便心痒难耐。
这一百人一阵动后,从大军中脱离出来,简单地组成一只箭状队形,朝着一剑宗的山门急掠而去。
行至一剑宗山门前,百来人看到大阵内一剑宗弟子的疲态,不由都是放声大笑。
“这就是干丰国的山门宗室吗?依我看,不过如此!”
“什么山门宗室,我看就是个大鳖巢!这么多缩头乌龟躲在里面,苟延残喘!”
“一剑宗的人听着,速速滚出来受死!”
近百人的骂声汇聚到一块儿,在一剑宗的山门前汇成一片震耳聋的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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