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娇躯一震,抬起眼帘看着虚罔,满脸都写着惊惧。
“师尊,救我……”她喃喃低语。
虚罔将她轻轻一推,然而她却仿佛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反手死死拽住虚罔的衣袖。
“但凡你们有点脑子,就不该招惹人家。”虚罔冷哼一声,缓缓说道,“能在死寂林出没的人物,除了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还有谁是等闲之辈?”
“不是我!不是我!”芙蓉急得哭出来,“是王二狗他们招惹的,不是我啊!”
看着弟子哭得梨花带雨,虚罔轻叹一口气,缓慢而坚决地把芙蓉的手拽开。
“那个人还说什么了,以及你自己都做了什么了,全都一五一十的给我交代,否则的话……就是大罗金仙再世,恐怕都救不了你!”
他深知自己这名弟子的脾气秉性,平日里恃宠而骄惯了,到了外面定是颐气指使别人。
本来乾坤宗坐落在山野中,周边虽说不是人迹罕至,但也很少有人出没,虚罔想着在这片弹丸之地,饶是这个芙蓉再张扬几倍,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来。
哪想到却在死寂林里出了乱子,那个偶尔会发生空间错乱的地方,可是连祖师都十分重视的邪地啊!
芙蓉听了虚妄的话,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将与萧羽之间发生的遭遇全盘托出。
虚罔听得脸上表情变化不定,眼睛一会儿眯成一条细缝,一会儿又睁开爆发出精芒,直把芙蓉看的有些心惊肉跳。
师尊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看起来总是慈眉善目,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别人说什么都是“好好好”,可是今天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变换了好几幅面孔。
而且……还对她这么凶。
芙蓉越想越委屈,她本是受了惊吓,想跑回宗门寻求师尊的庇护。
哪想到听了她的讲述,瞬间与从前判若两人,甚至陌生的有些令她害怕。
那些嘘寒问暖的师兄弟们没有一点实在本领,唯一厉害的大师兄又不一定会帮她,至于那些女弟子……还是算了吧,那些贱人巴不得她赶紧去死!
偌大一个宗门,竟没有一个人能够保护她吗?
不!有……有一个人现在能!
那位一剑宗的少宗主,萧羽!
芙蓉心中刚刚升起这份火热的希望,便听大厅中忽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谁惹哭了我的芙蓉妹妹?根本不把我这个一剑宗少宗主,放在眼里!”
一名腰悬佩剑的年轻男子缓缓步入堂中,顾盼之间满是睥睨之姿,身上更是笼罩着一层雄浑的威势。
只是他生得粗糙黝黑,长相更是惊为天人,三角眼蛤蟆嘴,还有一个朝天鼻。
那份凌然的威势,无形中就被削减了三分。
“萧哥哥!”芙蓉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活命才对,一声嘤咛就朝着那人扑去。
温香软玉入怀,那人先是惊讶地眼睛一瞪,接着嘴角忍不住高高咧起。
“嘿嘿,嘿嘿,芙蓉妹妹别害怕,有我一剑宗少宗主萧羽在此,谁也欺负不了你!”
他趁这机会美滋滋地在芙蓉的背上抹了两把,接着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目光转向虚罔。
“虚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个“萧羽”眼睛一瞪,故意拖长腔调,语气不善地问道。
可虚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深深打量着他。
“虚道长,我在问你话,你没有听到吗?”那个“萧羽”有些急躁,神色不耐地喝道,“你难道忘了我的身份,竟敢如此怠慢我!”
“贫道不敢,一剑宗少宗主的威名,整日如雷贯耳。”虚罔缓缓说道。
“知道就好!”那人冷哼一声,开始责问虚罔,“我的芙蓉妹妹受了什么委屈?你快说!”
虚罔没有吭声,旁边的小道童会意,奶声奶气地将刚才的一切都转述给了“萧羽”。
“萧羽”顿时勃然大怒,黝黑的脸庞都涨得通红。
“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一剑宗少宗主在此,他竟然还敢放肆!芙蓉妹妹,你别担心,等那小杂种来了,我三剑把他跺个稀烂!”
芙蓉得到庇护,终于暂时放下心来,有身旁的这位一剑宗少宗主保护她,那她就可以安心了。
于是她把头朝着“萧羽”怀中埋得更深了些,惹得“萧羽”嘿嘿嘿笑个不停。
“少宗主,有件事我得给您讲清楚。”虚罔直勾勾地盯着“萧羽”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宗历代掌门人十八尊泥塑,就在刚才,臂膀莫名断裂!”
他身边的小道童又缩了缩脖子,赶紧朝着四周虚无看了两眼。
“手断了?”那个“萧羽”无知所谓地皱了皱眉头,接着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找人再粘上不就完了,有啥好提的。”
虚罔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全听少宗主吩咐。”
“虚道长,你们乾坤宗就要被人杀上门来了,你就没什么安排打算?”
“全凭少宗主吩咐。”
“好!那你宗弟子,全都要听我号令!”
“他们崇拜少宗主的威名,不用我说,您自然也能够号令他们。”
“萧羽”哈哈大笑,搂着芙蓉,夺门而出。
虚罔再后面喊道:“少宗主,我这个小道童年岁尚小,只会做些烧火的杂事,就不给您添乱了。”
“萧羽”头也不转,随意地挥了挥手,就此远去。
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那名幼小道童才走到虚罔身边,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师尊相救。”
“理该我乾坤宗有此一劫,一切不过都是命数使然。”虚罔长叹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你去收拾一下,咱们俩师徒,随时准备着。”
“师尊,要叫上大师兄吗?”
“狗剩子?”虚罔用手揉搓着下巴上的花白胡须,表情满是犹豫。
他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又是叹了口气:“叫上吧叫上吧,多一张嘴,多一个人讨饭……”
这位乾坤宗的当代掌门人,竟然已经做好了抛下宗门,沿街乞讨的最坏打算。
“师尊,乾坤宗是要散了吗?”
“嘿!祖师爷们的十八代基业,难道要砸在我手上不成?那些臭鱼烂虾算的了什么,只要有你和狗剩,乾坤宗就不会败!”
幼小道童缓缓起身,看了一眼虚罔的背影,用稚气的声音认真说道:“其实就算少了我和大师兄,只剩师尊你一人,乾坤宗也依然能永世长存吧。”
他憨憨地挠了挠头,笑着继续说道:“师尊修九世长生,我们这些凡人,只能修一世圆满了。”
殿内安静了下来,冷风缓缓吹拂而过。
“什么长生凡人,统统都是狗屁。”虚罔转过身来,又开始挖鼻孔了,“一会儿杀神过来,几辈子的福缘都得完蛋!”
……
萧羽静静站在道观外,打量着这座了无烟火气的建筑。
远处望着好似缥缈出尘的模样,走到近处才发现,处处都透着破败与荒芜。
墙根处更是长满了杂草,不少地方泥封都已经脱落下来,露出里头坑坑洼洼的红砖。
乾坤宗。
六翼飞马无聊地踏着蹄子,眼睛瞟向旁边这座黑白道馆,眼神中满是鄙夷不屑。
它过去是才干丰国皇室中被豢养,所见都是金砖玉瓦,一片富丽堂皇。
而后面被送到一剑宗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万丈高峰上的恢宏大气,同样也令它嗟叹不已。
这么一比,面前的这座黑白道馆,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什么玩意儿!
诶?这不是五个字吗?
六翼飞马懊恼地打了个响鼻,为自己日益增进的灵智感到烦恼。
一旁的萧羽没空搭理这匹小马的心思情绪,他看着道观前的一方青石,上面“乾坤”二字金钩银划,苍劲有力。
旁边还有四列小字:
我修浩然气,
腹中有乾坤,
广吞瀚海意,
弹指变风云。
萧羽默念了一遍,觉得还不够,又从头默念了一遍。
好张狂的话语!
青石表面已经十分光滑,竟隐隐透着玉质的剔透色,想来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淋。
顶上屋檐积水已深,一滴雨水轻轻落下,砸在青石上碎裂,水花细碎成银针。
这一幕落进萧羽眼中,一时间世间喧嚣尽数褪去,眼前只剩一滴清水,一方青石,以及青石上的那四列小字。
最后所有景物泛起蓝色的烟波,扭曲旋转,统统化作“乾坤”两个大字。
萧羽心有所感,觉得自己此刻正陷在一种空明玄妙的状态中,即将要接触到某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然而一阵刺耳的喧闹,将此时的宁静猛然打破,把他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惊扰了出来。
萧羽又看了一眼青石上的小字,面色已经有些不愉。
就见从道观内涌出几十名黑白道袍的青年弟子,人人面色不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羽。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萧羽没有说话,眼神从一众青年面上扫过去,忽然回忆起当年在干丰国,他一人一剑单闯白马书院的大门,那时也是一片学员乌泱泱地涌出来,和此时如出一辙。
当萧羽从头至尾都未出一剑,却将白马书院上下吓的肝胆欲裂,哪个敢拦他?
刚刚他本来有幸觅得一份机缘,然而却被这群乾坤宗的弟子搅乱,现在的他,心中着实憋着一口恶气。
强忍着心中浮起的淡淡杀意,萧羽缓缓说道:“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一剑宗少宗主?”
“知道一剑宗少宗主在我宗做客,你还敢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一名青年弟子厉声吼道,“准备捉妖!”
其余弟子二话不说,直接就摆好的阵势:“大威天龙!”
“大罗法咒!”
“世尊地藏!”
“般若诸佛!”
“般若巴嘛空!”
萧羽听着众人口吐惊雷,眼见人人怒目而斥,竟是都二话不说就已经杀气腾腾,只觉得一阵无语。
“淦!”他沉声咒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