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河城城主宋远兴携其子宋青云在松河南城城门为高远风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奏迎宾曲,诵欢迎词,敬洗尘酒······,一整套程序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漏掉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环节,谢圣恩。
高远风略有所思,对宋家和鱼龙帮的用意,有了进一步的认定。
松河城虽然拥有一座大城和城周方圆百里左右的肥沃平原,但它的主要收入,还是来自过往商船的关税和经商。也就是说,松河宋家,虽然也是六阶官府,但他们更像是生意人。鱼龙帮不用说,是彻头彻尾的生意人。
从生意人的角度,见面先送礼、示好,是拉近双方关系最有效的方式,然后再慢慢进入主题。
很可惜,他们不了解高远风。高远风有感情洁癖,渴望友谊,希望身周每一个人都能坦诚相待,绝无二心;又警惕友谊,他害怕被背后捅刀子,痛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不介意敌意,兵来将挡就是。反而对好意很是戒备,除非能查证对方确实没有恶意。跟周飞燕、皇甫继、韩枫秋的接触莫不如是,别说才见面的江一帆和宋远兴了。
如果江一帆一来就直接商谈帮他运送大军的价码,高远风反而不会怀疑什么。偏偏江一帆见面就示好,愿意无偿提供大军的食宿。两万大军,住宿不计,就算只是一天免费饭食,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凭什么呢?所以皇甫缨和高远风都心怀疑虑。
欢迎仪式之后,宋远兴礼貌地请高远风进城。
高远风双手一背,昂然走在最前面,骄横之态十足。
骄傲这种脾性,在高远风身上是不存在的。这是生长环境所致,也是压力太大的缘故。
从生长环境来说,高成高纲对他的寄望太大,高远风无论表现如何优秀,都离他们对明君的期望相差甚远。
压力上,这一年来,个人实力和拥有的势力突飞猛进,已经足以比拟六阶诸侯国了,原来复国的压力好像不存在了,可是新的重担又重重地压了下来。
叶老虽然没强求他重建天门,但高远风自认为他有那义务。他不敢去想推翻仙盟仙教,只想在现有秩序下,建立一个愿意承认仙盟地位,为仙盟仙教接受的天门。要想仙教接受而不打压,那就必须具备让仙教忌惮的实力才行。
现有的实力,离那个要求还差得很远。他如何骄傲得起来?
不可能骄横的人突然骄横起来,当然是在演戏。
在常山的时候,他扮演纨绔,成功地骗过了陈国和丹霞帮。纨绔演不成了,不可能有哪个纨绔能在一年之内取得他这么骇人的成就。高远风顺势改变,扮演骄横跋扈的暴发户。
宋远兴和江一帆相视一笑,非但不为高远风的傲慢而生气,反而窃喜。高远风的表现符合他们的预计。按正常人的思维,高远风仅仅一年时间,因为运气或说时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野穷小子,一跃而成官高位显的正八命国公,且手握重兵,不飘飘然自命不凡就怪了。
他们窃喜的是高远风这种心态,正是他们需要的。
进城之后,并未继续向城内走,而是在宋水来的躬身引导下,从城门内侧的甬道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旌旗招展,士卒成行。眼前的南城和隔河相望的北城,站满了整齐的军列,估计不下两万人。宋远兴似乎将他所有的军队,都展示在高远风面前。他只拥有县域大这么一点领地,能养两万军队已是极限了。
高远风对松河城的军队,很明显不感兴趣,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河面。
宽阔的松河上,南北两侧,密密麻麻尽是大船,绵延能有两三里地,桅杆形成了一片森林。要说此地有这么多楼船货船常驻,那是不可能的,这里毕竟是璃凤皇朝下的松河城,不是鱼龙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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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巢。这么说,鱼龙帮一直在关注自己的行踪。但从此点上说,鱼龙帮和从中引荐的松河城,就居心不良。
高远风不屑地一笑,且让我看看你们能弄出什么花样。
一行人来到南城的北城楼。南城北门是水门,掘有人工渠直达城内,便于有些货物的装载和运输,或者水军的进出。
城楼上,酒宴早已备下,松河城上得了台面的一众官员,静候于此。
宋远兴正要给高远风介绍属下,高远风却恍若未见,无视躬列两厢的官员,走到临江栏杆边,继续看起了江景。
高远风的目中无人,让松河城一众官员都滋生怒意。宋远兴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踱步来到高远风的身边,“吕邑公,你看我松河城军威如何?”
高远风收回投注在水上的目光,朝左右城墙扫了几眼,“嗯,兵器盔甲倒也明亮。看来宋城主很舍得花钱。”
只谈盔甲兵器,不谈士兵是否威武雄壮,鄙薄之意溢于言表。
高远风的话,大大刺激了松河城司马宋远威。他是宋远兴的亲弟弟,松河城所有军队的统领。
一身亮眼银甲的宋远威不服气地说:“吕邑公看不起我松河大军的战力乎?”
高远风撇了宋远威一眼,问宋远兴,“此人是谁?”
宋远兴含笑介绍道:“这是我三弟,我松河城大军的统领。”
宋远威虽然不忿,但还是抱拳行礼,“末将见过吕邑公。”
高远风傲慢得不屑于回礼,对宋远兴道:“观将即可知兵。城主的军威,徒有其表。吓吓人可以,上不得战场。”
这可把宋远威气坏了,“吕邑公未免过于目中无人。末将不才,愿请吕邑公不吝赐教。”
宋远兴假意呵斥道:“不许无礼!”回头向高远风道歉,“都是本城主管教不严,公爷别跟他一介武夫一般见识。”说到武夫的时候,语气里却听不出示意宋远威头脑简单的意思,反倒有夸耀其武功的味道。
“武夫?哈哈哈哈。”高远风肆意地大笑,“就他?他还不够格让我出手。高虎,你跟宋大统领过过招。”
高虎瓮声瓮气回应道:“风哥,不好吧。我万一用力过猛,踩坏了城楼咋办?”
高远风斥道:“夯货,你就不知道少用点力?”
两人的对话可把宋远威气炸了。你高远风大闹常山,天下皆知你已是超人。我既然敢于向你讨教,自然就有这个准备。你居然打发一个手下来应付我,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一跺脚,城楼颤了几颤。拉开架势,“来来,不用留力,让我见识见识吕邑公手下第一猛将的能耐。”
宋远威称高虎为高远风手下第一猛将,是因为高远风上京偏偏带着他同行。还有就是故意为之,以便战胜高虎之后折损高远风的面子。
楼上众人哗啦向两边一闪,腾出一方空地。
高远风懒懒地看了宋远威一眼,又回头去看江面,似乎战斗根本没任何悬念,却暗中传念高虎,“他是超人,出全力,一击建功。
高虎大喝一声,如天雷炸响,震得楼上众人耳鼓嗡嗡直鸣。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高虎像疯牛一样朝宋远威冲去。
宋远威冷冷一笑,心道果然是夯货。运掌一推,灵力喷薄而出,准备将高虎一掌打回去。
下一瞬,宋远威脸色大变,他的灵力像是击打在一座大山上,非但没有阻滞对手分毫,回力还使得自己蹬蹬倒退了两步。
他这时候都没过到高虎是不是超人,超人怎么可能还当一个旅将?只是以为高虎天生神力,连他的灵力都难以撼动。
再次冷笑一声,神力天赋异禀又如何,神识呢?看你怎么挡?宋远威往下一蹲身,双掌发力,同时放出神识压制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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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的精神力。
神识一出,松河大多数官员均感震惊,统领大人竟然需要用神识才能战胜这头蛮牛吗?看不出这家伙还真是一员猛将,难怪高远风将他带在身边。
松河官员的震惊还未平息,更大的震惊让他们目瞪口呆,宋远威的神识压制对高虎一点影响都没有。就见高虎以更快的速度,轰然撞上宋远威的本体。嘭,一声闷响。喀嚓,栏杆断裂。嗖,宋远威咿呀哇啦地飞出城楼。咚,哗啦,溅起好大一团水花。
松河官员讶异莫名,超人呐,超人让别人撞上了本体不说,还一撞就飞了,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高虎讪讪的声音响起,更让他们无地自容,“风哥,嘿嘿,用力还是没控制适度,大了点。”
高远风瞪了高虎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跟周瞻类似,以为有了些许超人,宋远兴同样不安分了。没想到三弟连高虎一击都接不下,怔然半天。
江一帆打圆场道:“宋城主见识过吕邑公手下猛将的威风,更倾佩了吧。还不赶快请公爷就座,多敬公爷和这位猛将几杯。”
“对对,”宋远兴连忙道:“公爷,请上座。”
酒宴在乐曲声中开启,侍女们流水般送上各色精品菜肴和美酒。
酒过三巡之后,高远风笑眯眯地静等宋远兴江一帆道出真实用意。宋远兴却拐到大谈自家先辈创业之艰辛。
宋家先辈本就是松河城住户,时为松河捕头。百多年前天下大乱时,天门及其下属皇朝崩溃,群雄并起。宋家见机竖起反天门大旗,拉起一帮人马。经过好些年的厮杀,终于占了松河城这交通要津和城周方圆百里的肥沃平原。
天门崩溃太快,宋家还来不及壮大,天下就被九大仙教瓜分了。分得燕域的法教为安定境内纷乱,很快下达了分级教旨。宋家无超人,最多只能是六阶。要么赶紧投靠一家七阶势力,要么被扫灭。
宋家明智地第一时间向拓跋虹璃的北璃皇朝称臣得以自保。后来北璃灭晋,分化为璃龙璃凤两家。松河城被划归璃凤。
宋远兴感慨地说:“先祖好不容易创立的基业,眼见要拱手送人,子孙无颜,愧对先祖啊。”
这话却没引起高远风一丝共鸣,根本不搭腔,让宋远兴白白浪费了费尽心机堆砌出来的表情。
这是要抗拒朝廷削藩旨意了?高远风不置可否,这不关他的事。宋远兴的意愿表现出来了,但高远风想不清楚他跟自己说有什么用,难道会奢望自己能帮他抗拒朝廷不成?只把眼睛瞄向江一帆,等江一帆的说辞。江一帆掺于其中,应该也有他的利益诉求。
江一帆用眼神朝宋远兴示意了一下。宋远兴一挥手,松河城官员纷纷起身,以公务繁忙为由,告辞而去。
等到他们那边只剩宋远兴父子和江一帆三人,江一帆对高远风说:”公爷身边可都是至亲可信之人?“
高远风微微颌首,”这是我祥妈和七叔,高虎是我兄弟。我所有隐秘,他们无不可闻。“
江一帆郑重地说:”那就好。
公爷,您独占吕邑陈三国,又是齐人。只要愿意,取齐地如探囊取物。精兵十万,四国之地,岂是一个三等国公能打法的?我都为您叫屈。
一帆斗胆直言,您就是自立皇朝也无不可。“
高远风吓了一跳,想不到江一帆的用心竟是这个。举目眺望城东河边,自己的大军有一多半已经上了鱼龙帮的数十条大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江一帆选这个时间点说出用意,看来早有准备。
大军上船,必然卸甲,将兵器甲胄和坐骑,置于舱室或货船。也就是说,上了船的军队,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又在水面上,大船由鱼龙帮的水手操纵。等于大军的生死,全在别人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