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远风脑子里全是阴阳决,双手像是抱着一个大球一样地比划着,神思不属地走进饭厅。看到他的第一眼,等在这里的三人全都耸然而惊。
高成惊讶的是,仅仅过了一夜,高远风原有的那喷发逼人的气势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萎靡而平庸,完全跟没修炼过内功且疲累至极的人一模一样。
高成呼的一声站起来,惊恐地尖叫,“风儿,你的修炼是不是出什么状况,属性冲突了吗?功力咋退步这么多?快过来,我看看。”
高远风被高成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抬头,“爷爷,你吼啥呢?”
高成胆颤心惊地说:“我问你修炼的功法是不是出了问题。”
“呵,你说这个啊。”高远风眼珠转了转,“没出问题。我修炼了一种隐匿功力的小术法,免得锋芒太盛,招人嫉恨。”
高成长出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这就好,这就好。天儿,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先跟爷爷说一声。都怪莽夫不守信用,说好由我教你沧海功,他偏偏偷偷传你赤阳功。功法对立问题始终是个隐患,得想个法子才是。”
他之所以立即就相信了,是因为如果内力水火不容而出了岔子,可就不是功力退步那么简单了,高远风很可能会经脉错乱而瘫痪或痴傻。
高远风笑道:“爷爷,不用担心啦。我能解决好。”
叶老和祥妈没说话,互视一眼,满满的惊诧。他俩功力高绝,神识一扫,瞬间就感应到高远风不但五行功已经小成,阴阳决也摸进了门槛。一夜功夫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匪夷所思。高远风的体质优势两人清楚,但悟性上的天资,让两人都觉得高远风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妖孽。
混元功就不说,所涉及到的经脉高远风都熟悉,只要心细如发再谨慎小心,推动真气完成周天运行不算很困难。混元功就是将五行诀揉合到一体的功法,没啥新鲜的。
但阴阳决可就不一样了,只有大纲部分简单明了,功法部分全都晦涩难懂,需要相当丰富的知识和不凡的悟性,才能看明白。
而且看得懂不等于就会练,它不仅仅涉及通常的奇经八脉,还涉及很多隐性经脉和五脏六腑,稍不注意就会岔了真气,疼痛难忍。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抱阳负阴,阴阳相衬,天人互感,内外气机相合。也就是说,首先需要分心二用,同时运行阴阳两股真气。其次还得感应天地日月的气机,与体内相应经脉脏腑产生呼应(共振)。
祥妈和叶老都曾修炼过阴阳诀,当初初学的时候,师傅反复讲解不说,还运功帮他们将体内的真气一分为二,引导他们运行几个周天。而且接触阴阳诀的时候,功力都已经达到会神境。不到会神境,没修炼过神识,按说是无法天人感应的。
叶老下眼睛滴溜溜乱转,百思不得其解,他第一次被高远风惊到了。他本来没打算将阴阳诀现在就传给高远风,适逢祥妈提到,才顺手给了他。他还等着高远风来虚心请教,然后好好讥讽一番,之后再说需要会神境才能修习。
高成只关心高远风,高远风还沉浸在阴阳诀里,两人都不曾注意叶老和祥妈的异样。
叶老匆匆吃完,一言不发,放下碗就走了。
高成气得翻了翻白眼,居然破天荒地打破食不言的惯例,对高远风说:“你找回来的到底是个老仆还是老爷,比我的架子还大,太没规矩了。”作为曾经的大内总管,规矩大于天。
高远风笑道:“爷爷,这里又没外人。老叶他老了嘛,老孩老孩,当他是个孩子不就成了。你跟他计较个什么劲?不说他了,这几天夜里有没有暗探潜入?”高远风适时转移高成的注意力。
提及当前面临的大事,高成立即将老叶丢过一边,“有,还不知一拨。按你的要求,全杀了。少主,你这是把两边都往死里得罪,到时谁能容得下我们?”
高远风满脸的无辜,“谁说我把两边都得罪死了?不不,我谁都没得罪。我既没杀陈国人,也没杀周国人,只杀了几个小蟊贼。”
高成没好气地说:“这是耍赖能蒙混得过去的?谁不心知肚明。”
高远风笑得很奸诈,“心知肚明又如何,要想我归顺,他就不会宣诸于口,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宣诸于口的,那就是死敌,得罪就得罪咯。难道我们还奢望敌方会因为我们不杀他们的探子而善待我们呀。”
高成叹气道:“我跟你二爷爷担心的是,你这样两边通杀,将导致谁都不会善待我们。”
高远风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饭,再接过祥妈递过来的漱口茶,喝了一口在嘴里转了转,咽了下去,不紧不慢地说:“善不善待,无关态度,只在价值。我杀得越多,就越显能力,价值也就越大。”
高成道:“你想展现实力,待价而沽,我懂。让我或莽夫去两方军营走一趟不就行了,何必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暗探嘛,抓起来就行,不至于结下死仇,是不是?”
高远风微笑道:“是左右逢源,还是崖岸自高,除了实力,还要看时机。如果我们的实力跟两边相差不多且齐国不曾灭亡,您说的方式确实合适。但在当下,两边讨好或两边威慑,只会让人轻贱或忌惮,都是取死之道。
我就是要表露出一副谁都不靠、拼死自保的姿态,像粪坑里的石头一样。想碾碎我,不是做不到,是划不来。
别看两边都携着胜势而来,但在灭国大战中,双方都必然伤筋动骨,都急于休养生息。我觉得,这一战,只是齐灭之后周陈双方的试探之战。在实际利益上,可有可无,他们争的只是以后双方交往的态势。
嘿嘿,我们这颗恰好摆在路中间的石头就可以发挥作用了。是铺路还是挡路,决定权在我们手里。
之所以不断地派来暗探而不是招抚使者,都是对我们不放心而想拔除。我们杀得越多,就越让他们感觉到拔除起来很费劲。既然难以拔除,又想在两国之争中占据强势,你说他们该怎么办?
再说战场之上,死人何其正常,哪有死仇。”
高成心中大慰,‘不愧是王上之后。’就算不是心服口服,也认为高远风的分析大致到位。
“好吧,你是少主,你说了算。我等会传令,把牢里那四位也杀了。”
“别。”高远风赶忙制止。
高成不解,“为什么?”
高远风道:“杀暗探,我们可以辩说不知敌我。牢里那四位是已经表明了身份的。当时不杀事后杀,就有了针对意味。万一我们顺服周国,这事不好解释。
再说,如果我们投靠陈国,那四人可作投名状。假如依附周国,那就是故意留下来的仇人。据我观察,其中有一人很不一般,绝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奔雷社社众,而是来自周国军中。”
高成被说得稀里糊涂,“故意留下仇人?你没病吧。”
高远风笑道:“爷爷,你在宫里也呆过,这点帝王心术都没学到?我要是八面玲珑,周家敢放心用我吗?我只能四面皆敌,‘必须’依仗周氏的恩赐才能自保。懂了没?”
高成瞄了一眼还未离开的祥妈,不想说得太深,“算你有理。”
饭后,高成照例去前院跟高纲等人处理堡内日常事务。突然组建正式军队,粮草、马匹、服装、器械等等,千头万绪。
甩手掌柜高远风没时间理会这些琐事,一门心思全在阴阳诀上。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修炼密室,准备继续强化昨晚的收获。
一开门,却发现叶老早已等候多时。老家伙没了往日那副古井不波的装逼神态,背着双手,弯腰驼背,来回踱步。
看到高远风进门,怨怪地说:“吃个饭需要那么久吗?我等你半天了。来来,小废物,告诉我你是怎么练成的。”
高远风不知道叶老问什么,看他心绪不宁的样子,难得有机会占点上风,故意斜睨了叶老一眼,就是不想告诉他,“你要问钢铁怎么炼成的,我大概知道。至于我是怎么炼成的,那要问我爹娘去。”
叶老浑浊的小眼一瞪,“又皮痒了是吧?”
“来来,我正想试试。”高远风二话不说,挥手就上。一夜下来,他觉得自己进步极大。耳清目明,反应灵敏度增加不止一个档次;身轻体健,攻击力度速度都有显著提升。战胜叶老他不奢望,但他就不信还沾不到叶老的衣角。
高远风一爪抓来,叶老吓了一跳。因为靠得很近,又无防备,竟是躲闪不及。要是被臭小子揪住衣襟,这件老旧的上衣必然会被他撕了。叶老劲气一荡,衣服突然向外一鼓,硬逾金铁。啪,撞在高远风手上,让高远风连声呼痛。
“既然你想先挨打,那就如你所愿。”高远风自认跃升了一大阶的速度和灵敏度,在老叶面前仍然不够看。不一会,高远风的痛呼嘎然而至,每天例行的被虐晕过去。
老叶在继续拍打高远风穴位的时候,浑浊的眼睛越来越亮。小家伙还真的摸到了阴阳诀的门径,体内已经有了不同于五行真气的两缕气息,淡淡的黑色和白色,循环不断地游走在高远风体内各大显隐经脉。这预示着高远风的阴阳诀已经入门,且修炼过程中没有丝毫差错。
祥妈端着黑糊走进来,叶老还在发呆。
“爷爷,您想什么呐?少爷真的学会了阴阳诀?”
叶老没直接回答,嘀嘀咕咕,“怪胎,怪胎,真他娘的怪胎。一夜修炼相当于你我数年之功。”
祥妈大喜。高远风怎么练成的她不管,就像望子成龙的母亲一样,只要孩子成器就是天大的喜事。朝夕相处十几年,她下意识地把高远风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叶老突然大惊失色,因为高远风体内的突然阴阳诀飞速运转起来。